這個擁抱與初見時那個截然不同,曖昧親密的氣氛濃的化不開,趙琰開始覺得耳根發熱,她再次伸手推田從燾,道:“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田從燾鬆開手,後退一步,給了她一點空間,問:“你想問什麽?”


    趙琰終於覺得呼吸順暢了一點,她悄悄呼了口氣,問道:“田、先帝――我是說你那個四弟,真的是宋家殺的?”


    “嗯。”田從燾點頭,“應該就是他們。”


    趙琰在盧仲賢那裏也聽說了很多這件事的細節,但她就是覺得奇怪:“如果他們連弑君都敢做了,為什麽不在你登基之前,幹脆領軍和蘇……他們拚一拚?”


    田從燾拉著她回去坐下,回道:“宋鼎鑫說他並無弑君之心,隻是想對於氏下手而已,沒想到田從熙上了於氏的馬,兩人一起出了事。我估計他們那時候還有僥幸心理,公然造反,也不是誰都能下得了這個決心的。”


    “……隻對於氏下手,那萬一田從熙沒事,還能饒過他們宋家不成?這個宋鼎鑫想的是什麽?”趙琰驚奇的問道。


    田從燾笑道:“他是一時意氣,也有些天真。這事宋之遠估計事先並不知情,宋鼎鑫以為自己做的隱秘,不會被人查到――事實上,那些擺在大堂上的證據也多是刑訊得來――等於氏死了,二皇子也夭折,皇後娘娘就沒有了威脅,他們宋家也就不會這麽被動了。”


    趙琰搖頭:“他也真敢,這麽簡單粗暴,難怪宋家就這麽被滅了。倒讓你撿了個大便宜,我早說過蘇太後與你的‘舊情’會有用吧!”不然幹嘛不立別人,就立了他呢。


    田從燾嗤笑:“什麽舊情,也不過是衡量過利弊的結果。而且就算她不支持我,我苦心籌劃許久,才有這麽好的時機,怎麽還會讓他們隨意擺布?”把自己如何讓元箴接近於泓,又如何讓於氏抽了一支上上簽,引得於泓動心,將女兒送到田從熙麵前的事說了。


    趙琰驚訝道:“原來元箴是你的人!”


    “是,他跟道真是舊交,兩個人雖然是佛門中人,卻都有一顆入世的心,想做一番事業。”


    在田惟彰駕崩之前,田從燾幾次來東都,在與田從熙接觸的過程中,發現他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少年,表麵上彬彬有禮,實則自作聰明,眼裏其實並不瞧得起誰。而田惟彰和蘇太後都對他非常縱容,並沒好好管束,以於泓為首的老師又隻會奉承於他,久而久之就養成了他自視甚高的性子。


    等到登上皇位,成為名正言順的至尊之後,這種性格自然發揮到極致,慢慢演變成剛愎自用,聽不得一點勸誡之言,且行事隻求自己快活,無視禮法規矩。


    這樣的人,隻要投其所好,想達到目的並不難。於是在得知帝後不和之後,田從燾就順勢激化了田從熙和宋家的矛盾――隻有東都這邊亂了,才有他的機會。


    於氏可以說不負眾望,成功壓製了皇後。之後田從燾趁機向宋家示好,有意無意給他們提供些消息,還讓元箴說二皇子有帝王之氣,果然就把宋氏弄慌了,最後狗急跳牆。


    “蘇太後要是知道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會不會跟你拚命?”趙琰聽完之後,不由問道。


    田從燾一笑:“成王敗寇,如是而已。現在就算她知道了一切,也奈何不了我了。再說會有今天的局麵,她自己難道就沒有責任?要不是她太溺愛兒子,不好好管束他,怎麽會有後來的事?”


    趙琰盯著田從燾看了一會兒,忽然道:“你的樣子變了好多。”


    田從燾聞言抬手摸臉:“是啊,老了。”


    趙琰搖頭:“不是,是氣質變了。”從前他是外表清冷,現在則是看著溫和,內裏冷峻了。她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總沒有你變得多。”田從燾笑著回道。


    他這麽一說,趙琰也忍不住笑出來:“那倒是。我現在照鏡子看到自己的模樣,還覺得是看別人。”當初好不容易適應了陸靜淑的樣子,現在卻又換了一個身體,大變活人都沒這麽玩的。


    田從燾笑著指指她的眼睛,道:“這裏沒變。那天在白馬寺,你盯著我看,我就覺得這眼神很熟悉。”


    “是麽?”趙琰不太相信,“哪有那麽神?”


    田從燾道:“真的,那天見了你,我就不自禁想起了你,呃,我是說,我當時還不知道你是你……”


    趙琰撲哧笑了出來:“好啦,我明白。”


    田從燾看著她的笑容,也情不自禁的跟著笑:“我其實當時就懷疑是你了,可是元箴說,盧姑娘是近兩年才好轉的,你卻已經消失了快四年,時間對不上。回來以後,我左思右想,發現就算你回來了想找我,可能也不那麽容易,誰讓我現在關在深宮裏呢?”


    “所以你就下了那個找鳥的旨意。”趙琰明白了。


    田從燾點頭:“你知道‘故劍情深’這個典故麽?我還是從這裏得到的靈感。”


    趙琰想了想:“聽說過一點,好像是個受過難的皇子當了皇帝,大臣不讓他立糟糠之妻做皇後,讓他立權臣之女,但是他不肯……”說到這裏,她終於察覺麵前人若有所指。


    田從燾見她停下來,就接過話:“趙琰,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能重新找到你,我甚至本來已經做好孑然一身的準備,哪怕就把皇位傳給田從熙的兒子也無所謂。幸好,你回來了。”


    他說著站起身來,將龍袍下擺一撩,單膝跪地,仰頭看著趙琰說道:“趙琰,不管這裏是另一個時空,還是一本書,我跟你能在此相遇,都是千年難修來的緣分。我們有共同的理想,一起做了許多努力,也無奈分別了四年,甚至連身世容貌都有了變化,所幸的是,我還能找到你,我還始終如一的愛著你。趙琰,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一番話他說得很慢,也很誠懇,到最後的時候,甚至從荷包裏取出了一對戒指,“我找不到鑽石,隻能讓人打造了這樣一對戒指。”


    趙琰呆呆看著舉到麵前來的一對戒指,一時喉嚨哽住,真不知該作何表示。那對戒指黃澄澄的,應是黃金打造,戒指表麵用金絲鑲嵌著一粒粒小顆的水晶,偶爾折射出一點光芒,耀眼奪目。


    她沒有反應,田從燾也不敢催促,隻能維持著姿勢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等待她的答複。就這樣等了好一會兒,趙琰才把目光從戒指移到他的臉上。


    “你確定?我,我現在可不比從前,不隻樣子變了,行動也沒有那麽利索,說話更是笨笨的,還難聽……”


    話未說完,跪在地上的人已再忍不住,直接把一枚戒指套在了她左手無名指上,還把另一枚遞給她,道:“給我戴上。”


    趙琰:“……”不情不願的接過來,“你確定?戴上這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是不用想了……”


    田從燾幹脆握著她的手指給自己套上戒指,笑道:“大小剛剛好。”


    趙琰看著他站起身,嘀咕道:“怎麽跟搶親似的?”


    田從燾挑眉,把她也拉起來攏在身前,笑道:“就搶親了!我早就該搶,不然何至於等到今天?”眼看麵前的人還想說什麽,他已幹脆低下頭,用嘴堵住了她想說的話。


    室內頓時安靜下來,隻有呼吸聲慢慢加重,一聲緊似一聲,沉醉在深吻中的二人卻渾然不覺。此時此刻,他們已無法再顧及身邊的一切,懷中眼中,都隻有一個彼此。


    當田從燾終於依依不舍的放開懷中人的時候,趙琰的臉蛋都已成了粉紅色,她急促的呼吸著,雙眼迷離若有水光,讓喘息不定的田從燾欲罷不能,又低頭在她眼睛上親了好幾下。


    “我,我明天就下立後詔書。”


    聽到他的聲音,趙琰漸漸尋回理智,抬頭看著他說道:“這麽快?你別嚇著了我父母。”


    田從燾驚訝:“你認可了盧仲賢夫婦?”


    趙琰點點頭:“他們實在待我很好,相比陸文義夫婦,他們簡直是模範父母。不隻是他們,盧笙待我也非常好,對我有求必應,我說讓他捉一隻大雁來給我玩,他連一句話都沒多問就去了。其實他們根本不願意摻合你這次找鳥的事,可是因為我要把大雁送回來,他們也就想方設法如了我的意。”


    如果說以前的陸家隻是一個安身之處,那現在的盧家則切切實實給了趙琰家的感覺。以前她總覺得是撿了一條命,一心隻想盡己所能做些有益於大家的事,對陸家,隻要過得去就行;可現在,她認可了自己就是盧簫,盧家就是她的家,考慮事情的時候,自然要首先考慮家人了。


    “可是我已經等不及了。”田從燾緊緊抱著趙琰,“要不你今天回去先給他們透個風,然後我明天再找盧仲賢來談,或者讓太後出麵,見見盧太太。”


    趙琰有些苦惱:“他們還當我是小孩子,不通世事,肯定不放心我嫁到宮裏來的,就算是皇後,對他們也沒什麽吸引力,宋皇後就是前車之鑒。”


    田從燾道:“所以我說直接下詔最好,這樣就算短期內他們會擔心,但我們終究不會讓他們失望,一定會過得很好,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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