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笙於感悟大道之中暮然驚醒,雙目張闔間一縷精光激射而出,帶起一股好大的風浪!


    白子笙巋然不動,衣袂飛舞,黑發糾纏,白皙清秀的麵容無端顯得略為妖異。他一雙眼眸漆黑如墨,卻又分外不同。


    隻見一眼分明暗沉不已,卻使人感覺生機盎然,觀之可親;另一眼卻是死氣氤氳,使人望之便覺通體生寒。


    “呼……”白子笙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識海之中盡是晦澀無比的大道真意。


    過了須臾,那陣風浪已然停下,而白子笙周身氣息亦是清明平和,再無一絲詭異之感。


    他微微一笑,眼中生機死意盡皆消散,顯得清透黑亮,溫和寧靜,唯有眼底一抹暗色,給他添上一絲不尋常。


    “白帆……”白子笙站起身來,拂去身上莫須有的塵埃,手中一招,一抹銀光陡然出現於他手中。


    他手中真元流淌,將那銀光層層包裹,見其並無異動,方才舒展眉梢,將其置於眉心之處。


    隻見那抹銀光甫一觸及白子笙之眉心,便猶如被什麽事物大力拉扯一般,瞬間沒入其中。


    白子笙悶哼一聲,麵色略為蒼白。


    那銀光甫一進入白子笙識海之中,便是光芒大盛,耀目非常。


    那耀目銀光不過一時片刻便黯淡而下,龐大的信息在一瞬之間便猛然湧入白子笙識海之中,令得其識海脹痛不已。


    白子笙倒也不曾急躁,隻平緩地運轉功法,真元流轉間便如清泉滌蕩,將那刺痛之感盡皆化去。


    那一幕幕畫麵如驚雷乍現,片刻便閃匿無蹤。然修士悟性何其了得,隻堪堪掃了一眼,便可盡皆記下。


    白子笙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微微一笑,眼中卻是驚天殺意。


    “白龍府……”白子笙眼神微眯,手中緊握為拳,手指關節微微泛白。


    他當時囑咐白帆所為之事,不過是抱著一絲僥幸之意,卻不曾想他仍是小看了他那素來低調不已的堂兄,便是他看來亦是這般艱難的事情,在白帆手中卻是做得如此漂亮,甚至連自身都是抽離其中,脫得幹幹淨淨。


    “白帆兄長……倒真是人才。”白子笙嘴角微勾,語意不詳。


    既白帆已是做好了這般事情,他少不得又要去和他見上一麵,帶上自己的誠意,免得在他尚未強大之時,便被他這個心思玲瓏的好堂兄下絆子,毀了他的謀劃。


    白子笙身形一動,便已是踏空而去,藍衣獵獵,端的是凜冽如鋒。


    不過片刻,白子笙便已是到了外門之中。


    仍是那熙攘繁盛的交易街,白子笙微微一頓,平和濃稠的神識噴湧而出,不過瞬息之間,此地萬千諸事便盡入白子笙眼中。


    白子笙身形一轉,卻並非走去白帆所居住之宅院,而是行入了那最為擁擠和繁鬧的街道之中。


    “騰蛇草——”


    “聿懷花——”


    “殘品法器一套——”


    耳邊盡是陣陣吆喝聲,那些修士仿佛凡人一般,在盡力兜售自己攤上的事物,隻為換取微薄的修行所需的資源。


    白子笙這般看著,亦是感慨萬千。


    上一世他並無這般運道,能直入二品仙宗之中,成為其內門弟子。那時他亦是這般,闖秘境奪資源,或掘靈藥取靈果隻為換取一塊下品靈石支撐一時修行。


    若非後來與左丘寧相遇,相互扶持,互為依靠,想來他也是不能修行略有小成,得以修至元嬰。


    這般想來,勿論前世今生,左丘寧總是助他良多,又如何能讓他不傾心相待?


    白子笙便是這般慢慢走著,一身冰淩峰弟子所特有的精致藍袍在一幹簡陋的褐色衣袍中分外顯眼。


    “前輩——”身後傳來一聲呼喊,白子笙腳下一停,擰眉回首。


    眉眼俊朗,笑容幹淨,與一身褐色衣袍相得益彰,氣質朗朗,不是嚴楠涯又是何人?


    “嚴道友。”白子笙輕聲一笑,眉間卻是舒緩了不少。他對於嚴楠涯此人的印象,倒是頗為不錯。


    “前輩,您來此,又是為了尋找白帆嗎?”嚴楠涯眼睛直看著白子笙,內中帶著一絲緊張。


    白子笙眉梢一挑,唇邊笑意更是真切了幾分:“正是。”


    嚴楠涯低下頭,聲音陡然小了不少:“白帆他、他……”


    白子笙眉間一皺,心中隱隱有所不安:“他?他如何?”


    嚴楠涯沉默半晌,卻是答非所問:“可否請前輩一行?”


    白子笙手中微緊,卻是點了點頭。


    嚴楠涯得了準信,便一路在前,引著白子笙七拐八彎,卻是不發一言。


    白子笙跟隨其後,心中不安愈見濃厚。


    他方才踏足於這交易街之上,便覺空氣中散發著一絲詭異,神識細掃一遍,卻是無甚端倪,隻是白帆的氣息最為濃烈處並非他所居之處,而是交易街之盡頭,故而他便朝那處行去。


    然而嚴楠涯的出現,卻使他心中隱含的那抹不安逐漸放大。就不知這他有著好感的嚴楠涯,又是何等角色?


    這般想著,白子笙麵上卻是絲毫不露,仍是麵帶春風,溫潤平和。


    隻是他手中早已凝蓄了強悍的真元,若是遇上什麽異樣,他便不至於措手不及,以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前輩,到了。”一方小小的院落,隱匿於繁盛的街道之中,仿佛被遺忘了一般,冷清孤寂。


    “吱呀——”腐朽的木門緩緩打開,裏麵卻是完全不同於外處腐朽淒慘的精致美麗。


    靈樹葳蕤,樹下靈花次第而開,假山幽草,頗有雅意。


    白子笙鼻尖微動,敏銳地覺察出空中彌漫的一絲血腥氣息。


    “白帆兄長可是身上帶傷?”


    嚴楠涯回頭,臉上帶著一絲詫異。


    “回前輩,白帆他……”


    “嗯?”


    “您進去便知。”


    白子笙心中微沉,麵上的笑容也染上了一絲冷意。


    莫非白帆在做那事之時,竟是被反咬一口,以至於身上帶傷,竟不敢再居於自己院落房中?


    不,不可能。若是被反咬一口,他便不會焚燒符籙,道出事情已是辦妥的言論。且他縱觀那符籙中所記諸事,亦未曾有何不妥,應當是安全無虞,並未被白龍府所覺察才是。


    那麽,白帆做事如此漂亮,又是為何帶傷而歸?


    心下雖是疑慮萬千,然而白子笙麵上卻絲毫不顯,手中凝蓄的真元亦是緩緩流轉,看似平和無害,然一閃一滅中,卻使人不寒而栗。


    若是白帆於嚴楠涯敢有一絲異動,這幾近凝聚了白子笙一身修為所在的一擊,便會毫不留情地投注而出,憑借白帆和嚴楠涯的修為,便是不死,亦將重傷。


    緩步行過清幽深庭,眼前便是一間狹窄而毫不起眼的房舍。


    嚴楠涯在前方把那雕花木門緩緩打開,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撲麵而來,隱隱有絲絲甜膩香味,令人不禁身上有些躁動。


    白子笙眼中微微一閃,隨即不由得眉頭一皺。


    這味道……


    白子笙心神一動,一層清潤真元覆蓋於口鼻之上,將那帶著甜膩香氣的血腥味道阻擋在外,識海為之一震,意識瞬間清明。


    “怎麽回事?”白子笙看向嚴楠涯,俊秀的麵容上毫無此前的溫和笑意,顯得有些冷厲。


    嚴楠涯回頭朝他笑笑,仿佛不曾受到那詭異香氣的影響:“這便是我帶您來的緣由。”他將打開一半的房門一瞬大開,露出裏麵的種種情況。


    白子笙眼神一掃,眼瞳微微一縮,卻未曾顯出什麽異樣。


    隻見這狹小的房內,隻堪堪放置著一張床榻,鋪著一層寒冰,上麵已經被猩紅的血液浸染,顯得分外可怖。


    而躺在其上的,便是白帆。此時他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幾近衰逝。


    然而詭異的是,他分明流血不斷,麵上卻是一片潮紅。


    白子笙雙目微闔,一縷淡藍光芒閃過,床上白帆之狀況盡皆入目。


    隻見白帆全身皆是圍繞著一層淡淡粉色薄霧,而腹部之處的傷口之上則更為濃厚,幾近化為豔紅之色。


    仿佛因著薄霧的存在,是以白帆腹部的傷口仍是流血不止,絲毫不見愈合之態。


    而他身上包裹著的粉色薄霧緩緩蠕動,仿佛有著意識一般,不斷地朝七竅鑽探而去。薄霧愈進一分,則白帆麵上的潮紅亦再加一分。


    “這是……”白子笙眉頭緊皺,手中微緊。


    “白帆他,中了天蠍朽螟毒。”嚴楠涯緩緩道,眼神一瞬都不曾離開床榻之上的白帆,眼底帶著一絲彷徨沉痛。


    “天蠍朽螟毒……”白子笙麵色微變,“此物早已失傳,白帆兄長又是為何染上此物?”


    嚴楠涯輕輕歎了口氣,語氣不由得低沉:“不知。”


    “不知師侄又是從何知曉此為天蠍朽螟毒?”白子笙眼神微眯,一身氣息晦澀。


    雖然他對嚴楠涯頗為欣賞,但亦隻局限於欣賞罷了。


    他白子笙從未是那等良善無知之人,若是僅憑一絲好感便深信不已,那他重生而來,便是一場笑話了!


    嚴楠涯猛然回頭,眼底一片殷紅:“白前輩莫不是懷疑在下?”


    白子笙眼底幽暗,唇角微勾,麵上盡是輕淺笑意:“非也,隻是略有疑慮罷了。還望嚴師侄莫要隱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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