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往前走了不遠,腰裏的手機拱起來,那是來電振動。是自己的司機打來的。


    司機問:“樊鄉,是不是叫我去接你?”


    司機一定是聽了手機響,卻又斷了,依來電顯示的號碼再打回來。樊世猛猶豫了一下,大著舌頭說:


    “不用不用。縣長還要跟我說些事,他說完事……派車送我回去。剛才是我按錯號碼了。”


    樊世猛關了手機,又狠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媽的,這叫什麽事!都是自找的,喝涼水塞牙,活該呀!


    縣長陳家舟回到辦公室,先給縣委辦秘書張景光打了電話,問成書記現在在幹什麽,張景光答說在睡覺,睡得挺香。陳家舟又問成書記睡前問什麽沒有,張景光說沒有,從酒桌上撤下來回屋就睡了,可能真是喝多了。陳家舟囑咐,成書記醒來後,可能要問酒桌上誰說了什麽話,你把嘴巴給我閉嚴點兒,少胡說八道,明白嗎?張景光便說,請縣長放心,我記著呢,有情況我馬上向您報告。


    樊世猛的電話是在天傍黑時打到陳家舟家裏的,樊世猛開口就先把自己臭罵了一頓,罵自己是四六不懂的王八蛋,罵自己是個見酒就蒙的渾球子,又說:


    “縣長,我已經回到家裏了,你放心吧,我知道你心裏一定還惦記著我。你批評的對,教訓得好,我以後一定夾著尾巴做人,再不敢冒冒失失不分場合胡說八道了。要是再有這麽一回,莫說縣長把我扔到半道上叫我深刻反省,就是……喂了狼,叫野狗啃,我也沒半句怨言。”


    下屬已把服軟兒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還能讓他怎麽樣?陳家舟長歎了一口氣,說:


    “你吃點東西,睡一覺,醒醒酒,好好想一想,能明白個裏表就算我沒白為你操上這回心。家裏的那個事,你就當根本沒有,再用不著又慶賀又感謝什麽的,成書記和我也用不著你感恩載德海誓山盟,你心裏有數就行了。你也囑咐家裏人和你那個寶貝兒子,都穩穩當當地給我夾起尾巴做人做事,少再得瑟。”


    樊世猛忙說:“請縣長放心,我、我到啥時都是陳縣長的馬前卒,你往哪兒指,我就往哪兒衝,你說讓我用嘴往前拱,我肯定不會用爪子扒。別人不管他媽的是誰,都不、不好使,在吉崗縣,我隻聽縣、縣長的。”


    樊世猛的酒勁還沒徹底過去。陳家舟歎口氣,便把電話放下了。


    在吉崗縣,陳家舟有著山大王般的威嚴,不管誰在主席台上做指示,坐在台下的人都要看看他的臉色,從臉上一時看不出態度事後也要討討示下。陳家舟教訓人的方式也獨特,他很少批評誰應該怎樣,又不該怎樣,他心裏一時對誰生出不滿,就想法讓那人反省。比如他名義上是找誰談話,卻把那人扔在屋子裏,自己找個借口閃出去,半天一晌不回來,讓被找談話的人忍饑挨餓地自己想;有一回,他對一個鄉的夏鋤不滿意,就讓鄉黨委書記一人抓把鋤頭去耪地,卻不許任何人去幫助,直到月亮升起來老高,那塊地耪完;還有一回,一個鄉裏辦的小煤窯發生井下塌方砸死了人,鄉裏的善後工作不合他的意,他讓鄉長獨自坐礦車下到井底看情況,卻命令把礦車停在礦道間,讓那位鄉長在黑洞洞大鐵籠子裏懸憋了大半天,呼天不應,叫地不靈。陳家舟的話是,響鼓不用重錘,你們若是能自己把事情想明白,比我說一千道一萬都管用,而且也能長記性,一輩子也忘不掉。


    入夜時分,張景光把電話打來了。張景光說成書記醒了,正在房間裏吃麵條。成書記果然還記著午間酒桌上的一句話,他打聽樊世猛家裏最近可有什麽好事。


    陳家舟問:“那你怎麽答?”


    張景光說:“我按您的吩咐,隻說不知道。”


    陳家舟說:“如果成書記不問,你再不要提這件事。等哪天你隨成書記回縣裏,找時間到我這裏來一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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