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我呆滯了一會,那女人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說,小夥子,發什麽呆呢,你賣給我吧,我急著用。


    她這麽一招呼,我才從有關於姥姥交代囑咐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呃,這個,真不好意思,有人定了就不能失信。要不這樣吧,她明天會來取,你明天再來一趟,我跟她說說,如果她不急著穿,那你就先拿去應急,我再給她做一件,你看這樣行嗎?


    那女人忽然取下墨鏡,露出兩個大黑眼圈瞪著我說,不行,我女兒三小時後要下葬,必須給她穿著大紅旗袍入殮,花再大的價錢我也要拿走這件旗袍。


    看她那樣子,估計是幾天幾夜沒合眼了,黑眼圈幽黑泛綠,眼球布滿血絲,眼皮紅腫,難怪她要帶著墨鏡遮掩。


    來我鋪子做旗袍的人全是高高興興,喜氣洋洋的女人,而且都是買給活人穿的旗袍,第一次遇見這麽晦氣的女人來買旗袍給死人穿,心裏忽然感覺這兩天有點背時。很邪門。


    呃,這樣啊,那,那我這三小時也趕不出來啊,要不你去別的鋪子看看有沒有現成的?


    我想以時間不夠為由,把這晦氣的女人快快打發出門。誰知她說了,就要這件,還說喜歡我姥姥這門獨特的縫製手法。


    我沒覺得我姥姥傳授給我的裁縫技術有什麽特別之處。


    要說特別之處就是從不縫製大紅的旗袍,但都被我破了。


    縫製的第一件就被她看中,還是買去給死人穿,頓時感覺怪怪的。


    是不是冥冥中應驗了破禁忌的詛咒?我在心裏這樣想。


    那我這件旗袍更不能賣給這個女人,管它出多高的價格誘惑,我就不賣。


    忽然,那女人咚地給我跪下了,帶著沙啞的聲音求我賣給她。我最怕東西有兩樣,一樣是女人的眼淚,一樣是男人的基情。


    雖然她沒有在我麵前掉眼淚,但她下跪了,哀求了。這得是多麽需要才會做出如此極端的表現,如果我還不心軟,我還是人嗎?


    於是我顧不了那麽多忌諱了,答應賣給她。我扶起她,讓她先回去休息,一小時之後來拿,她又是作揖又是道謝,說了一大堆感激的話。


    說實在的,接管這間鋪子以來,還沒有一個顧客讓我如此動容的。她們大多都是多出點錢,拿走的時候很隨意的說聲謝謝,有的甚至連謝謝都沒有,因為她們覺得她們出錢買我東西,是一種交易,沒必要那麽矯情的說謝謝,我也習慣了她們的那副嘴臉。


    送走那女人後,我繼續趕製大紅旗袍。因為一心想著快,好多次紮破了手指,血滴在上麵,侵入紅綢緞裏。


    如果是別的顏色,這些布料都不能要,得重新裁剪布料做。但這件是紅色的,血滴在上麵,一會就消失不見了,根本看不出來。加上時間緊迫,又是給死人穿的,也就沒想那多,給她趕出來就好。


    如果是給活人穿,而且是別的顏色布料,我會用紅的絲線在旗袍胸口處繡上一朵鮮豔火紅的玫瑰。


    但這次特別,布料是紅色,又是死人,我隻能用白色的絲線完成。


    下午一點多的樣子,那女人出現在門口。我拿著做好的旗袍給她看,她很喜歡,果真給了我三倍的價錢。


    我給她說明了那朵白玫瑰的事,她高興的誇我心細,她女兒最喜歡白玫瑰。


    看著她高高興興拿著紅旗袍走出鋪子,我心裏不免有些難過。


    看她也就四十來歲,她女兒應該也就二十左右,怎麽就死了呢?我雙手合十,閉著眼為她女兒祈禱一番,然後坐在櫃台裏玩手機,等待下一個顧客。


    說來也怪,至從那女人從我這裏走出去之後,整整一個下午就沒人進來過。我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多,愣是沒有一個顧客。


    手機都被我玩得沒電了,心裏盤算著昨晚那個美女小希今晚會不會來,沒打算關門打烊。


    一直等到差不多深夜一點,不見小希人影,也不見那個搗亂的傻子,心裏感覺怪怪的。實在熬不住了,就收拾打烊。


    回到裏屋洗澡睡下,沒睡一會,就聽見外麵隱約有小狗的嚎叫聲。接著像是鋪裏有什麽人在翻動東西一樣。


    不會是進盜賊了吧?我輕輕起身拿起手電,躡手躡腳地靠近門邊,輕輕打開門走到鋪子裏。手電四周照了照,沒看有什麽,外麵的小狗叫聲也沒了。


    當我手電照到掛在牆壁上的那一排做好的旗袍時,我驚嚇得差點把手電扔掉了。


    那些旗袍上,赫然出現一個個血手印,像是剛剛有人手上沾滿鮮血一件件摸過去一樣。


    一個個血手印纖細紅豔,形狀怪異鬼魅。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了看,確實是真的,我沒有做夢。


    趕緊將鋪裏的兩個大燈打開,鋪裏照得通亮。再看那些衣服,血手印不見了。


    猛地扇了自己幾個耳光,確實不是夢。那我剛才明明看見的,不可能啊。


    我關上燈再次用手電照了一遍,確實沒有。這才放心地關了燈,回來準備睡覺。


    剛躺下,外麵狗叫聲又來了,隱隱約約的,像是女人的哭泣,又像是母狗快要生小狗時的哀嚎,接著鋪裏像是有人在拉抽屜,呲啦……呲啦……作響。


    信了你媽的邪哦。我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這次我沒有開燈,抹著黑躡手躡腳朝門邊靠近,貓著眼從門縫往鋪子看。


    一絲黯淡的光從卷簾門縫透射進來,我清楚看見一個人影在光線裏麵來回穿梭,不停在鋪裏走動,像是在尋找什麽。


    而外麵的狗嚎聲依然斷斷續續的響起。嚇得我汗毛豎了起來,第一次遇上這麽詭異的事。要不是親眼看見,親耳聽見,作為不信迷信的我,打死也不會相信眼前發生事情。


    我還是不信,還是相信那個人影一定是賊。我輕輕拿起靠在門邊棒子,陡然啪地一下打開手電,拉門衝去。


    手電四下照射,嘴裏大聲嗬斥:“抓賊了,抓賊了。”


    就在我出聲的瞬間,外麵的狗叫聲也戛然而止,手電照了一圈鋪裏,什麽人影也沒有。


    再次打開大燈,拿著木棍把所以隱蔽的角落都敲打了一遍,沒人。


    奇了怪了,老子信了你的邪哦。


    我索性將卷簾門打開,看看外麵那狗叫聲是怎麽回事。


    外麵也是什麽都沒有,我左右前後看了一遍,哪來的狗?沒有。


    忽然,我想到了今天早上撞死在電杆上的那條小狗,是不是它陰魂不散回來找我的麻煩呢?


    不對啊,我都把它埋了,它應該感激我才對,不會大晚上來嚇唬我啊。


    我回到屋裏,越想越不對勁,天亮再去看看那小狗。


    經過這麽一折騰,安靜了下來,躺下,睜著眼在黑暗中靜靜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什麽動靜。


    我終於經不住困,閉上眼沉沉睡去……


    睡夢中,我忽然感覺什麽東西在撓我的腳,想起身卻怎麽也起不來。接著左腳像是被咬住了,把我往外拖,想叫叫不出來,想掙紮又沒力氣。


    一直被拖到了一塊濕漉漉的地上才停下來,我側眼一看,這地方怎麽這麽熟悉,再仔細辨認一下四周的環境,這不是我埋小狗的河邊嗎?


    小狗?這時傳來了小狗的叫聲。小狗就在我身旁,是它把我拖到了這裏。


    小狗汪汪叫了幾聲,忽然又咬住我的腳往河裏繼續拖,眼看就要拖進河裏,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了沉重的敲擊卷簾門的聲音……


    我翻身坐起來,四周黑漆漆一片,枕頭下卻隱隱射出一縷幽藍的光線。


    啊地一聲尖叫,緩過來後才想起那是手機的光線。


    我伸手抓出枕頭下的手機,這才確定剛才是在夢中,確實是做了一個噩夢。


    敲擊卷簾門的聲音又響起,我一看手機上的時間,兩點一十七分。這麽晚誰在敲門?


    我起身,沒有應答外麵。拿著棍子悄悄開門來到鋪裏。摸黑來到卷簾門邊,敲擊的聲音還在持續,我不敢出聲,悄悄移到卷簾門一側,從縫中往外看。


    一個長發遮臉、身穿紅旗袍的嫵媚女人站在門外,正舉著白稚的手敲打卷簾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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