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長告訴我,一旦哨聲響起,就要裝作受哨聲所控的樣子,一直朝前走,不要停,也不要回頭。我按照他的吩咐,手裏緊握一張普通道符,不急不慢的向前走。


    哨聲始終離我很遠,似乎我在走它也在走。借著朦朧的月光,我盡量走路中央,從墳區山一路往下走。在一個岔路口,我遇見了一個陌生人,他看上去四十來歲,胡渣滿臉,像是很久沒有打理一樣,亂糟糟的。他朝我微微一笑說,小姑娘,大半夜的要去哪裏啊。


    說著,眼神色迷迷的看著我,等待我回答,而我此刻又不能出聲,一開口準露餡,會把他嚇死。


    我不想因為他壞了大事,一扭頭朝路的一邊準備繞過去。誰知我剛跨出一步,他呼地一下,無聲無息的飄過來擋在我跟前。


    我低頭看他的腳,踩在路上的小草上,而小草依然直立著。


    他的腳是懸空的?


    我再向右邊移動兩步,感覺自己的速度還算迅捷,可當我第二步剛落下,他又唰一下立在我跟前說,小姑娘,這區裏誰都知道我老郭是老實人,我不會害你的,你告訴你要去哪,我用我的轎車送你一程。


    他聲音有些飄忽,雖然是中年男人。


    按理說中年男人的聲音應該是低沉的,可他的聲音聽來有種乖乖的感覺,冰涼而恍惚。


    說著,他指向不遠處。我撩起長發偷偷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的確停著一輛紙糊的白色轎車,頓時我的心砰砰砰跳,差點就驚叫了出來。


    但為了不引起吹哨聲的人的注意,我還是壯膽忍住了,盡量低頭不去看眼前這個自稱為老郭的男人。


    我不敢後退,也不敢回頭,因為王道長曾經說過的話一直在我大腦裏回蕩。而往前,眼前這個男人當著,他的速度比我快,顯然要跨過去是不可能的事。


    我隻好說默默點點頭,將頭低著。他以為我是因為害羞,其實是不敢看他,我怕一看他,我忍不住尖叫。


    老郭見我答應了,他在前引路,我跟在後麵,朝他的轎車走去。就在他轉身走了兩步後,我徹底驚慌了,他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踩過的空煙盒居然完好無損,我走過去輕輕踩了一下,煙盒就壓扁了,還好他沒回頭,否則一定被看出來。


    我朝左邊斜前方看了看,那是一條很小的下路,幾乎都被兩邊的草給淹沒了,我覺得從那裏逃跑。


    可我沒跑出兩步,他就唰一下站在我跟前,笑著說,小姑娘,你走錯路了,車在那邊。


    我隻得轉身斜著走向他的轎車那邊,正在這時,一個人影從對麵走來,在跟老郭打招呼。


    那人遠遠的聲音很飄忽,老郭,你這大半夜要去哪裏?


    老郭微笑回答說,喲,老楊啊,我送個客人去市區一趟。


    我說過我去市區嗎?沒有,絕對沒有,我在心裏自問自答。


    眼前的這個叫老楊的男人大概五十來歲,走起路來一顛一跛,但我看他腳底,居然顛簸的腳不著地,離地有一兩公分的樣子。


    他笑笑的從懷裏取出一個煙盒,抽出一根煙遞給老郭說,整一支嘛,待會去了市區不讓吸煙。


    看著他抽出的那白紙卷的香煙,鼻梁冷汗都快淌了下來,隻感覺頭發一根根在豎立起來,後背像是背著一塊冰一樣。


    那不就是市場上賣給別人喪葬用的冥煙嗎?


    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那老楊竟然掏出一個銀色的打火機,跨卡一下打著了火,火焰深黑的飄忽著給老郭點煙。我明明看見根本沒點著,可老郭卻很有勁的吸著。


    老楊也點上自己的,一口一口吸著,卻沒看見他們嘴裏吐出煙霧。


    我準備趁他們聊天之際往後逃跑,反正往前是逃不掉的,往後雖然犯了王道長交代的禁忌,但至少能活命逃離這裏。


    我剛有這樣的想法,老郭就轉身朝我喊,小姑娘,上車吧,時候不早了,天亮前我得趕回來。


    我低著頭使勁點了點,心驚膽戰的慢慢挪著步子走過去。


    忽然,老楊攔住我問,小姑娘,你怎麽走路有行道呢?新住進來的吧。


    我不懂他說的行道是什麽,但大概意思我能明白,肯定是說我走路有聲音。我點點頭,老楊才笑笑說,沒事,過了頭七就沒行道了,聽說市區現在很亂,你一個人出門要多加小心。


    我還是隻能點點頭,沒敢說話。忽然我在想,哨聲為什麽對我和眼前的這兩個人沒影響,而對小希和那個叫盈盈女人則有著精準的操控呢?


    正想得出神,老郭又叫一聲,上車了,趕緊吧。


    我馬上反應過來,想說我不去市區,但又不敢出聲,隻能站在原地搖頭。


    那你不早說,你不坐我的車我也不會強迫你,你這,鬧了半天不去,那你說你要去哪裏啊?小姑娘。


    這下我不知道是應該搖頭還是點頭,隻能低頭呆呆站著。


    還好老楊說話了,他走過去,身子伏在老郭的轎車上,對老郭說,老郭,你不能這樣做生意啊,別勉強小姑娘,再這樣我老楊第一個瞧不起你。


    老郭連忙說,誤會,誤會啊老楊,剛才我問了她的,她是說去市區。


    老楊看了看我說,去吧,小姑娘,別聽他胡扯,他今晚喝了點酒,別跟他一般見識,趕你的路吧,一會就要天亮了。


    見有這樣的台階,我連連點頭,斜走幾步來到正路上,繼續沿著哨聲響起的那邊走去。


    哨聲一直穿過墳區,來到山下,在山口處,一個中年女人迎麵走來,向我打招呼,我不敢應聲,隻能低頭朝她揮揮手。


    她見我低頭不說話,朝我大聲說,小希,來家裏坐坐嘛,你每晚都路過我家,但從沒進來玩過。


    我側眼偷瞄了一下,她正站在路旁的一座平房門口朝我招手。我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隻聽她在平房那邊埋怨說,這丫頭,連你大姑都不搭理了,大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嗎?


    我又是搖搖頭,此時已經走過了那間平房,再也不能扭頭,否則,就算是回頭了,我不知道回頭的後果是什麽,但盡量別在破禁忌。


    之前因為不相信姥姥的囑咐,破了禁忌做紅旗袍,才會惹來這一身的禍。


    直到現在,我也沒看出那個吹哨子的人出現,王道長是不是預算錯了?或者是他一直跟在身後?


    我邊想邊碎步往前走,那哨聲始終在我前麵,似乎是要將我引到什麽地方去。來到馬路上,更詭異的事出現了,哨聲在前方響起,而前方是一條筆直寬敞的大道,不可能藏人,哨聲為什麽能一直飄忽在前方,難道吹哨子的人會隱身術?


    走了一段大道,哨聲忽然轉入了大道旁的一個小道,小道的去向是一座深山,比剛才那座墳區更大。樹木蔥鬱,山路兩邊怪石嶙峋,我每走一步心都快跳了出來,分分鍾有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而此時的王道長肯定在我鋪子裏呼呼大睡,要不是為了小希,我真不想再承受這樣的驚嚇。


    一想到小希,膽量馬上就大了起來,一定要跟著進去,看看哨聲背後的人是誰,他們是怎麽控製屍體像正常人一樣行動的。


    穿過幾條溝壑,翻過幾道山梁,終於來到了一個陰森森的潮濕之地。


    到了這裏,忽然哨聲消失了,我不知道是該繼續前進還是停下來僵住站立。我朝前方掃了一眼,一塊斜坡空地上,長著茂盛的玉米,而我腳下的這條小路正是延伸到玉米地那邊,看來還得穿過玉米地。


    但沒了哨聲,我不能隨便行動,否則就會露出破綻。就在這時,路旁衝出兩個鬥篷人,一看他們跑過來的動作就知道是兩個男人,而且是年輕力壯的。


    他們用鬥篷把頭遮得嚴嚴實實的,我根本看不出他們的貌相。


    怎麽辦?王道長再不出來,我就要被這兩大漢綁走了,這比剛才那個老郭更恐怖。要知道我不是小希,是活人,他們肯定會把我分屍。


    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王道長能忽然的出現,除了他,再沒有別人知道這個長發飄飄、穿著紅旗袍的是個男人。


    就在那兩人將要靠近我的時候,我覺得現在誰也救不了我了,隻能我自己救自己。


    我忽然猛地摘下假發頭套,啊地大吼一聲,將那兩人嚇退好幾步。


    也許在他們心裏,小希就是個屍體,任由他們擺布的屍體,哨聲一停止,一切控製就結束。但他肯定想不到我會忽然動起來,扯下長長的頭發,他們肯定以為是詐屍了。


    見他們被嚇退後,我也顧不上禁忌了,轉身就跑。那兩人應該是發現了不對,發現我是大活人,於是追了上,嘴裏不停喊著,站住,站住。


    我肯定不會站住,拚了命的往來的路奔跑。


    跑著跑著,忽然發現不對勁,怎麽這路遠跑越遠,剛才進來的時候,我暗暗記下的路標也消失不見了,隻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個無邊無際的夢境中狂奔一樣。


    但清晰的喘息聲告訴我,是真實的。或者是不是跟我中了的邪有什麽關聯?


    我不敢再想,也沒時間想,隻能一直向前奔跑。


    突然,一個人從路旁衝出來,猛地將我撲倒,一頭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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