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四位元嬰鬼修的爭吵聲越來越大,偶有幾股淩厲的發威四散開來。很明顯,陰草的分配出現了分歧,以致即便此刻離其足有四五百米遠的楚喬都能感覺到那處即將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而就在此時,一直埋頭前行的莫如心突然從楚喬麵前一閃而過,猶如晴空霹靂一般落進了不遠處爭奪的漩渦中心。


    如刀如劍、好似冰錐一般的目光毫不吝嗇地捅進了四位元嬰鬼修的眼中,刮起了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犀利陰風。“各位,離遮陽化陰草結種之期如今唯剩三個時辰。如若各位還在為此浪費時間,恐怕不多時就會成為這些陰草的肥料,長久地臣服其下。”說完,莫如心就再未施舍給眾鬼修一眼,快步如飛,再次出現在了楚喬的身前。


    而下一秒,直接被這諷刺的冰冷醍醐灌頂的諸位元嬰鬼修,不管此刻臉上有多難看,心裏有多不舍,皆紛紛緊跟上來,一步不落。陰草的吸引力雖然可以令他們不顧合作之約,隻為爭一株一葉不惜拳腳相向,但是卻不足以令他們舍棄自身的安危,浪費時間來自己作死。於生命而言,這些可遇而不可求的千年陰草就成為了棄之敝履的身外之物,即便心頭痛得要死,但是沒有人卻會再為其停下腳步。


    於是,整個隊伍突然爆發出了一股勢不可當的幹勁,大步流星,眾誌成城,隻用短短的半個時辰,眾人就翻越了一座髙有百餘丈的險峻山巒,來到了一片與其之前沉落的泥潭是一模一樣的臭溝前。隻不過那泥濘的中心,赫然綻放著一抹她自來到陰司鬼域就未曾見過的綠色。


    綠油油,嬌嫩嫩。充滿無限生機,感染一片死寂。葉子互生,總有三片,倒心形,與前世所見的三葉草尤為相似。隻是在這三葉交匯的中心,生有一朵宛若蠶豆大小的綠色花苞。緊緊閉合,令人忍不住遐想裏麵到底盛有何物,竟然能令這臭氣熏天的泥潭彌漫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震驚,絕對的震驚。此刻的楚喬縱然麵上不露分毫,但那幾乎停滯的呼吸卻真實地暴露出楚喬現在所受到的震動。沒錯,這氣味如此的令她熟悉。如此的令她魂牽夢縈。縱然隻有微薄的一絲一縷,但那至精至純的木靈氣卻無不在熨帖著她的每一個毛孔。令渴望生之氣息的鮮血沸騰不已。


    直到這一刻,楚喬才明白為何鬼修們在吞服了遮陽化陰草的種子後就可脫離陰司鬼域,不受外界陽氣的滋擾。因為這遮陽化陰草天然就生有一段可轉化為生之氣息的至純之氣,而其所締結的種子更是那木靈氣升華凝縮的精華所在。這就是所謂的龍蜒草,可以令垂死之人不死,但卻不能活人。於鬼修而言。其實就是可以令其處於非死不活的邊緣,從而規避天道的生死法則。而對於她自己來說,或許可以在其花苞綻放之際。攫取那不禁流瀉出來的至純之氣。


    如是而想的楚喬,整個人都驀地輕鬆起來。沒想到這一次被迫的地月黃泉之行,竟然能有這麽意料之外的收獲,而不是自己之前所想完全賠本、沒有絲毫賺頭的買賣。不管這次她到底可以掠取多少木靈氣,哪怕隻有一丟丟,對於她這次原本期望值為零的冒險,都是大大的意外之喜,而她的九死一生也因此突然多了一層意義。


    “喬小友,此處的泥潭不比之前不歸譚的汙泥沒有危害。此地隻要陷落下去,就絕不會有生還的可能,連化神陰獸都會被其腐蝕。所以不論是現在還是將來,千萬不可被拋入其內。”一旁的羅陽都主見楚喬目光灼灼地望著潭中的遮陽化陰草,不由有些疑惑,但轉念一想,作為人修的楚喬也沒有可能覬覦遮陽化陰草,於是便打消了疑問,反而出聲提醒道。


    “多謝前輩提醒,否則晚輩還以為這泥潭就是這地月黃泉的出口呢。”楚喬略帶慶幸道。


    聽此,羅陽幾人都不由嗬嗬一笑。至此羅陽之前所生有的那丁點疑慮徹底煙消雲散,道:“小友真是說笑了。如若地月黃泉這般容易就能夠出去,我等也不會如此畏懼。不過,這地方確實存在一個通向外界的出口。”


    說到這,羅陽就帶著楚喬往潭邊東北方向走去。七拐八拐,好像沿著特定的軌道,大約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羅陽才停住了腳步。而這時,楚喬的麵前卻忽然出現了一堵朱紅色的高牆。三丈寬,五丈長,而在其中央,赫然有一座金色的大門,可容兩三人並肩而過。而金碧輝煌的大門之上,則密密麻麻但卻疏落有致地刻畫者一道道血紅的紋絡,以楚喬對陣法的所知,可以判斷這應是一種源於上古的陣紋。因為那撲麵而來的古樸之氣,滄桑地令人難以承受。


    隻聽羅陽娓娓介紹道:“此門乃我鬼界創世之鼻祖羅刹道君於飛升靈界前特意入此設下,為的就是可令我等鬼修擁有可行走於天下的機緣。此門由地月黃泉的陰氣所支撐,隻要地月黃泉不滅,此陣就不會崩潰。而這門可出不可進,與遮陽化陰草同期啟動。三千年一開,不過隻會在遮陽化陰草結種一個時辰後開啟三息,通往酆都主城宮殿。”


    “三息?難道就不怕這裏的陰獸會通過此門闖入酆都?”楚喬不由問道。


    “不會。”這時莫如心不知道從哪突然出現在羅陽和楚喬的麵前,望著那通向生機的金色大門,神情凝重,但那清秀無匹的玉顏上卻帶著滿滿的堅定,繼續插嘴道:“此處的陰獸無論修為高低,最多隻能離開忘川河一個時辰。而一個時辰之後,若無法重投忘川河,就會即刻化為一灘血水。”


    說完,莫如心這才將目光從大門上移開,而轉身將那猶若實質的冷意掃向了已經聚攏而來的五人,道:“等會我就將鎖魂陣設於此門之前,大約用時兩個時辰。而這段時間,諸位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各自的職責分配。並且希望在我完成之際,各位能夠給我明確的答複。”


    交代完畢,下一秒,莫如心就在距離大門百米之外開始布陣插旗,恍若世外之人,與身後五人所處的世界完全隔絕開來。


    誰都知道,也誰都明白,處於陣內起碼還有活命可言,而一旦被派出陣外,引動化神陰獸,那離自取滅亡也就是一線之隔。或許還沒等牽引到化神陰獸進入陣內,就已經喪命於那兩頭化神陰獸一不小心流露出來的威壓之下。境界的差距,遠不是你想硬抗就抗得下的。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謂的人定勝天都隻能是落於塵土,成為強者腳下踏過的風塵,甚至都無法留下丁點的痕跡。


    很靜,很靜。五人此刻都猶如雕像一般一動不動,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前方莫如心熱火朝天的忙碌。而這樣靜止的畫麵,一下子就過去了一個時辰。而這一個時辰中,除了莫如心有條不紊地推演陣法、擺列陣棋之外,五人皆無作為,隻是站著發愣。


    時間滴滴答答一去不回頭,眼看又一個時辰就要轉瞬即逝,而莫如心的陣法也將大功告成,一切都要到達必須決斷之際。也就在此時,一道宛若黃鶯出穀、洋洋盈耳的美妙女聲驀然響起,刺破了壓抑沉重的肅寂。“各位前輩,晚輩自願出陣為引,償清來日借用傳送陣之情。”


    語笑嫣然,眉宇間俱是明朗之色,沒有沾染絲毫怨氣灰敗,依舊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就這樣大大方方的顯露於人前,美得驚心動魄。此刻,羅陽四人無一不眼露讚許之色,無一不感歎靈界之人的氣度與風華。正是這唯有天上才能有的天籟之音,才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可是眾人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女子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救世主,也不是他們肉眼所目睹的驚華絕豔。她隻是在被諸位元嬰鬼修將她拱鴨子上架前自己主動地登上架子而已,隻是在避無可避前最大限度地掌握有利地形而已。


    這五人中,誰都可以僥幸躲過,唯有她,自答應前往地月黃泉之時,就已經注定了現在無從推拒的結果。因為她的存在就是為了那句“好剛用在刀刃上”,注定是要做那打頭的先鋒,要不然眾修不會極力邀請她同行,不會在之前百般看重乃至討好於她。


    她早已知曉,一旦有危險,這些素無來往的鬼修第一時間就會推她出去。這雖是看重她所謂來自靈界的背景,其實這何嚐不是一種試探,不是一種借刀殺人的伎倆。如若她此刻沒有站出來,或許這些鬼修也不敢在如此危急的關頭動用殺招直接與她魚死網破。但是倘若她從這裏出去後,那等待於她的絕對不是善局,而是直接擺在明麵上的結算。左右都是勝算了了,還不如此刻硬著頭皮一拚。


    而更為重要的是,那遮陽化陰草所育有的至純之氣,令她再無猶豫,天平頃刻間倒向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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