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我是說,你的武道至少兩年都沒有進步過了,不是麽?”


    聽到這一句話,嶽銀瓶心中已經積蓄良久的怒火終於開始熊熊燃燒起來。[首發]


    準確的說起來其實是三年。三年前,嶽鵬舉對十四歲的嶽銀瓶冷淡的說出了否定的話語。之後任由嶽銀瓶將房間裏的一切陳設都扔到牆上,沒有立刻碎的例如枕頭一類的也被她撿起來瘋狂的捶打撕扯。再之後,嶽銀瓶的武道就沒有再精進過半分,或者說壓根是她自己放棄了自己。


    自己知道,梁紅玉並沒有給張如晦說這件事或者說了也無妨,隻要別在自己麵前提起就好。結果張如晦就非要將這個事實毫無保留的說出來,嶽銀瓶頓時就感覺自己的內心像是被窺探了一樣。


    尤其是看到……看到張如晦眼中那一絲憐憫的眼神。


    張如晦本人當然沒這個意識,他隻是從玄裳口中聽到了這個事實,然後覺得嶽銀瓶居然在先天的道路上就浪費了三年的時光,實在也太弱了點。可嶽銀瓶不會這麽想,她隻是下意識的覺得,對方是在可憐自己。


    誰要你來可憐我了?


    明明七歲時母親過世,十二歲背井離鄉……和自己的程度差不多,你有什麽資格來可憐我?


    我才不要你可憐!


    久違的憤怒一瞬間超出了極限。嶽銀瓶的手立刻攥緊,變成了一個堅實無比的拳頭。


    原本這一記劈拳後緊接著又該是一記大劈,嶽銀瓶的右拳卻從左臂下直接穿出,直接對準了張如晦的下頜就打了上去。這一拳有山倒嶺塌之勢,快得出奇,隻一瞬間就打在了張如晦的身上。


    水行鑽拳!


    剛打出這一拳,嶽銀瓶的心裏立刻就出現了一絲慌亂。這一拳的威力的確沒有劈拳大,可是勝在快捷,又打在下頜這種要緊部位。就算是先天之體被這一拳打中,脖子當場斷掉也是有可能的。可她腦中才剛出現這個念頭,拳頭的頂端已經傳來了觸感。


    萬一他真的被自己這一拳打壞了……


    嶽銀瓶定睛望去,才發現張如晦的左臂平端,不偏不倚的將自己的鑽拳給攔了下來。而他整個人甚至連腳跟都沒有離地半分,整個人好端端的,半點事也沒有。


    依然是禮劍。


    在五行拳的拳經之中,嶽鵬舉將張百忍提出的道術五要稱為“外五要”,蓋因這隻是一切可以利用的外物條件。而他自己則針鋒相對的提出了“內六合”:手與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神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


    前三合是武道專用也就罷了,可是後三合卻能的的確確的應用到哪怕是道法上麵。哪怕是兩人賭鬥神通,後三合無疑也是極為重要的內因。兩人境界的高低,追本溯源比的不就是六合或三合的境界麽?外五要可以占據一切外物優勢,借天地萬物之力逆轉強弱;內三合卻是隻憑自身自強不息,抓住倏忽之間的契合便可克敵製勝。[]


    張如晦的前三合可以說是亂七八糟,可後三合卻渾然一體。反觀嶽銀瓶,她出這一拳的時候壓根就沒考慮過別的,甚至連該不該出鑽拳都沒想過她無非是順著平時練拳時的感覺來罷了。於是神意氣不能相合,兩人周身六合的境界判若雲泥,豈有不敗之理?


    “你說說你,晉升先天之後居然就再也沒了進步。無論武學還是道法,都如同逆水行舟,你沒有退步都可以說是萬幸了……”


    張如晦這是抓住機會過一把說教癮,可嶽銀瓶哪裏聽得進去。她使勁掙紮了兩下,卻始終無法將手從張如晦的手腕中拔出來,於是對準張如晦就是一通拳打腳踢。隻是這通拳腳毫無章法,又無力道,哪裏能傷的到張如晦?他甚至連禮劍都不用,隻以化勁的法門就將嶽銀瓶的拳腳輕輕化解。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行為其實就像隻刺蝟一樣,平時努力地蜷縮起自己的身體,頑固的用刺來將所有試圖觸碰自己的人趕走。


    於是張如晦的說教隻能給她心中的怒火再澆上一瓢油,甚至連現在在做什麽都忘了。到了最後,她隻能閉上眼睛使勁的大叫一聲:“你放開我!”


    “……所以綜上所述,你應當認我做先生。學無先後,達者為先,你就算想學哪怕是法術我們都有的商量的。”張如晦一口氣說完了那一連串的因果推導之後,才反應過來嶽銀瓶對他喊了什麽,“不行,我們現在是在比武……”他看了下兩個人的樣子,怎麽說都不像是在比武的樣子,於是就轉過頭去問梁紅玉,“梁姑娘,這個樣子應該算我贏了吧?你看她都無力反抗……”


    於是嶽銀瓶就又咚的一拳對準了張如晦的臉就砸了上來,這一拳雖然快捷,可明顯已經是有氣無力。


    梁紅玉早就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兩個人了。明明兩個人都已經是或先天或鬼仙的級數,年齡也不算太小了,可還是像個小孩似的鬧個沒完不過嶽銀瓶在她的眼中的確一直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小孩就是要哄的嘛。


    所以她對著嶽銀瓶輕輕喚了一聲,讓她聽話,別打了。然後她又看了一眼張如晦,示意他放手。


    咦?這女人居然沒趁機再給我一記?


    張如晦本來都做好了守禦的準備,誰知道嶽銀瓶就真的隻是在原地低頭垂手不動。緊接著梁紅玉就先一把將玄裳塞回了張如晦的懷中,然後走了到嶽銀瓶的身邊,在她耳邊好言相勸,聲音小到張如晦根本聽不清。


    可嶽銀瓶一開始還是用轉身不聽這種掩耳盜鈴的方法逃避現實,後麵卻漸漸地低頭聆聽,臉也漸漸地紅了起來,好像還稍稍點頭“嗯”了一下。一直到最後梁紅玉拉著她的手往自己這邊走的時候,她也最多隻是搖晃了一下身體,等梁紅玉第二下拉的時候就隻是輕輕一拉就走了。


    生薑還是老的辣啊……


    “好了,這下你們兩個人的比試也有個結果了,願賭服輸。”梁紅玉將嶽銀瓶拉到了張如晦的麵前,對兩個人溫聲說道,“你剛才也說了銀瓶想學什麽都可以,哪怕是法術,對吧?”


    張如晦點了點頭:“除了一門法術在下沒有傳授的資格,其他的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不過我來這裏不是為了教法術,我覺得嶽校尉還是應該以讀書為主……”


    “你哪來那麽多話?”梁紅玉嗔道,“剛才都說了可以教,現在……”她突然感覺到嶽銀瓶悄悄拉了下她背後的衣服,扭頭一看卻發現嶽銀瓶毫無表情,一時間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麽意思。


    張如晦看梁紅玉話沒說完,以為那句話真的隻是到那裏而已,便解釋道:“我師父傳我的道法我還沒有資格教,起碼要到了人仙之後才可以,畢竟還是處於摸索的階段,教出問題就不好了。假如是陸夫子的學說,或者《太平經》,這些都沒有問題。畢竟接受陸夫子學說的人並不是太多,我要是在外傳道陸夫子多半也會高興。而嶽帥的書房中就有《太平經》,說不定……”


    “廢話真多。”嶽銀瓶氣呼呼的把視線轉向相反的方向,“我學還不行嗎?”


    她的聲音雖然小,可是張如晦還是聽清了,就是態度讓人有些不滿意。他剛準備說話,梁紅玉一看就知道要壞事,連忙強行打斷:“好了好了,你們這件事總算有個結果了。剛才過了那麽多招,現在你們肯定也沒什麽教和學的心思。你才剛晉入鬼仙不久,抓緊時間鞏固修為才是當務之急。我呢就帶銀瓶出去走走,女孩子家的也跟你就不牽扯了。”


    可惜嶽銀瓶又一次完美的打亂了她的計劃,前者臉色有些不自然,就是梁紅玉怎麽也拉不動:“我……我還有點事,紅玉姨你先在外麵等我好了。”


    梁紅玉狐疑的看著嶽銀瓶,她甚至低下頭轉過臉去仔細觀察嶽銀瓶低垂的麵部表情,想要看看嶽銀瓶究竟打得什麽主意。嶽銀瓶兩次扭頭都被貼上來後幹脆不耐煩起來,連推帶揉的就把梁紅玉推出了院子。


    “銀瓶,你可不能胡鬧。再胡鬧下去……”


    “你想多了!沒有那種事!”


    在粗暴的打斷了梁紅玉的叮嚀後,嶽銀瓶才一步三踟躕的走過了張如晦的身邊,一直走到了屋子裏去。張如晦當然不能傻站著,他把玄裳輕輕抱到了一塊大石上讓她做好,然後準備修複下那麵被打爛的了圍牆盡管侯府裏不是沒有下人,可他更習慣親力親為的作法。


    於是嶽銀瓶在屋子裏取了幾樣不太重要的東西之後,又以同樣的速度朝著院門走去。在即將開門的時候,她突然以隻有張如晦才能聽清的音調和較為強硬的語氣問道:“剛才……沒打疼你吧?”


    張如晦原本已經平靜了心態,正在擺弄工具,聽到這話當然有異議了:“你剛才動手的時候怎麽就不知道疼的問題?”


    “嘭”的一聲,門在打開之後立刻就又被重重的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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