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郎一行三人,緩步走在吉原大道的中間,就像一輛消防車拖著兩消防員,可以說是相當顯眼。


    不過也正是因為小太郎的造型太過特殊,整個吉原都知道他是點心店的保安,所以根本沒有店家來打擾蝴蝶忍,任憑她由著好奇心四處打量。


    倒是偶爾有女孩子從四周的遊女屋裏小跑出來,給小太郎送了一些小點心和玩具之類的東西,笑嘻嘻地問候兩句便離開了。


    “沒想到小太郎在吉原這麽受女孩子歡迎啊。”


    弦一郎笑著說道。


    他還以為大多數人會害怕小太郎呢。


    眼下的情況,估計是穴山那家夥平常在吉原四處撒錢時,沒少帶這孩子一起去撐場麵,弄的這些女孩都跟小太郎很熟悉的樣子。


    蝴蝶忍注意到,也許是靠近“家”的緣故,弦一郎的笑容也沒有往常那麽僵硬了。


    “這些姐姐們都是好人呢,每次見麵都會送好多吃的給我。”


    小太郎迫不及待地打開剛剛收獲的食盒,彎下腰,高興地把裏麵的東西展示給弦一郎他們看:“啊咧,這點心長得可真好看啊!”


    弦一郎定睛看去,那是七個人臉形狀的月餅樣的點心。


    每個點心上的人臉都不太一樣,看起來奇奇怪怪,有點像《黑暗之魂》裏鷹眼戈夫刻出來的人麵雕像,離難以下口隻差一步之遙。


    “為什麽把點心做成這樣啊?”


    “這是人形燒,淺草寺獨有的點心,平常是很難買到的哦。”


    蝴蝶人見兩人一副迷糊地樣子,便科普道:“七種人形燒,代表七位福祿神,因此也代表著其中不同的祝福。人家送這樣的禮物給小太郎,是非常用心的。”


    說著,她給兩人挨個兒說明了一下七個神仙各自的內涵和寓意,引得小太郎頻頻點頭。


    小太郎隻是幼稚,並不是完全沒有學習能力,這種帶著神鬼故事的小知識,他聽一遍就記得差不多了,打算回家以後再給其他人分享。


    “誒,好厲害的點心啊。”


    他一邊感歎著,一邊把弁財天的人形燒遞給蝴蝶忍,那點心大小還不及他手掌的十分之一。


    “這是人形燒裏唯一是女孩子的神明啊,就送給你吃吧。”


    弁財天被稱為福德自在之神,表情比較喜慶,小太郎的祝福之意相當明顯,是希望蝴蝶忍能多笑笑。


    蝴蝶忍難得露出一個微笑,便感激著收下了。


    接著,小太郎又把能保平安的大黑天人形燒交給小一郎,“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可別再把手弄斷了哦,那可多疼啊。”


    說完這句話,他把弦一郎扔在原地感動,自己則揪起和他有九分相似的布袋和尚人形燒扔進嘴巴裏,嚼了兩下就咽下去了,原本呆滯的目光也明亮起來,“是紅豆餡的!真好吃。”


    不過吃完以後,他一副胃口大開還想繼續的樣子,但最後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食盒蓋上,捧在手裏。


    “還有那麽多,你怎麽不吃了?又沒人跟你搶。”


    弦一郎吃著帶著祝福的點心,心裏有些暖暖的,味道便也覺得不錯。


    “嗯呐……九郎最近在學……在學什麽英語,這個讓人變聰明的毗沙門天,是留給他的。”


    小太郎扳指指頭一一細數。


    “壽老人留給老婆婆,惠比壽留給大哥,福祿壽……嗯,福祿壽就給蕨姬姐姐吧,她對我也很好,偶爾還看著我流口水呢……”


    【九郎在學英語?】


    這倒是弦一郎沒想到的。


    不過店裏的人越來越多,九郎也不必什麽都親自去做,空閑的時間自然就多了起來,想學點新東西也很正常嘛。


    “怎麽,蕨姬小姐經常到店裏去嗎?”


    弦一郎問道。


    這次能救出錦鯉村田,蕨姬送給他的那條腰帶功不可沒,說是帶給他幸運也並不勉強。


    若是沒有那條腰帶就直接從山上跳下去,別說是他,就連蝴蝶香奈惠和不死川也全無把握。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蕨姬前前後後給他們送了不少東西,還經常給點心店出謀劃策,但這個女人的名字一直沒有出現在老獵人筆記上。


    可若說蕨姬是假名,那筆記上也沒有其他弦一郎不認識的女性名字冒出來。


    【真是個神秘的家夥。】


    “蕨姬姐姐每隔幾天都去找九郎聊天呢。”


    小太郎咬著指頭回憶著。


    “不過她每次都是快關門才過來,想必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弦一郎聞言點了點頭,並不意外。


    他是清楚的,蕨姬在京極屋的定位是藝伎不是遊女,而且正在學藝,估計白天都在訓練什麽詩詞琴舞之類的,所以晚上才有時間。


    【那家夥不會是對我一點點好感都沒有吧。】


    【難道有幾次說她蠢,被她聽到了?】


    送他離別禮物,估計是對方看在九郎的麵子上。


    【嘁,差點就誤會了,我還以為……】


    【九郎這家夥,桃花運不錯嘛。】


    弦一郎想著想著,就露出了半月眼。


    有些事情他嘴上不說,也不是真的在意,但心裏還是有點不服氣。


    就這樣,三人繼續上路,弦一郎也充當著不太合格的半吊子導遊,給蝴蝶忍介紹起了大道兩旁的建築。


    吉原說大也不大。


    兩萬七千坪的地方,卻生活了小一萬人,構成相當複雜。


    這裏有兩百多家遊女屋,但不是每家都能擁有花魁和藝伎。


    因此又按照規模大小和檔次高低,可以分為大見世、中見世、小見世。


    緊貼遊郭外圍,還有一堆長屋,被稱為邊角店,連入流都算不上。


    弦一郎指著道路兩旁巨大籠子一樣的房間說道:“普通的遊女從中午十二點開始在那裏靜坐,等待客人選拔,一直到下午四點為止。客人有了中意的遊女後,就去茶屋裏飲酒飲茶,花費達到一定的額度後,晚上茶屋裏的侍者就會引導客人與遊女們見麵了。這一來一往,差不多十五個日元就花出去了,若是時間遷延過夜,花費自然就會更高。”


    十五日元,差不多是陸軍新兵一年的軍餉了。


    換句話說,一個當兵的苦哈哈訓練一整年的收入,在這裏不過是一個遊女幾個小時的營業額。


    如此高的利潤,也難怪吉原能維持這般繁華的樣貌。


    但遊女屋的老板們會給她們分多少錢,那就不得而知了。


    當三人路過一家大見世時,小太郎還熱情地跟籠子裏的熟人打招呼。


    然而蝴蝶忍則表情僵硬,不敢去直視那些坐在牢籠似的櫥窗裏,如同貨架上商品一樣被展出的女人。


    把人關在籠子裏供人欣賞,那不是就跟動物園裏的猴子一樣嗎。


    雖然那些女孩都畫著濃妝,但蝴蝶忍餘光一掃,便看得出裏麵有不少人,不過是和她相似的年紀,卻一副早已習慣這種生活的樣子。


    她們有些人目光中寫滿了勢利、野心勃勃,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人頭地。


    而有些人卻眼神呆滯、麻木不仁,隻想今天不要挨打挨罵,遇上一個溫柔一點的客人,平安度過這一天。


    但根據蕨姬的說法,無論她們是否喜歡這種生活,其中大部分的女孩都活不過二十五歲。


    等待她們的,多半是年紀輕輕感染惡疾、破壞規矩被殺或自殺而死,最後成為後邊淨閑寺裏成千上萬枯骨中的一員,微不足道地消失在這世上,連一點波瀾都掀不起來。


    即便是花魁,等到年老色衰,若是沒有恩客為其贖身,命運也同樣好不到哪裏去,更多地也是留下來教導後輩們取悅客人的技巧。


    對她們的生活了解越多,蝴蝶忍就越是荒誕地認識到


    ——原來世上還有比獵鬼人更不幸的工作。


    雖然鬼殺隊員也是個容易英年早逝的職業,隊員們家人大多死於鬼手,因此從小便經曆著恐懼、仇恨和痛苦的折磨。


    但最起碼,他們存在的方式,並沒有被這樣扭曲。


    他們深信自己的工作能保護人類不受傷害,因此盡管殺鬼十分危險,但很少有隊員會感到絕望。


    但這些籠子裏的女孩們,絕大多數都是在慢性死亡。


    此刻,蝴蝶忍第一次理解姐姐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小忍。人世間最根本的不幸,不是遭遇鬼這樣的災難。而是根本看不見希望。”


    “所以我們這樣還有目標可以為之努力的人,才更應該開心啊。”


    那時她不相信,世上還能有被鬼奪走家人更不幸的事情嗎?


    但見到了香奈乎,和因為各種原因被家人父母賣到這裏來的女孩們,她才知道,被親人拋棄犧牲掉的痛苦,還要在親人被奪走之上。


    同為女性,蝴蝶忍無法再忍受籠子裏那些女孩子渙散迷茫的目光,帶著祈求的語氣對著弦一郎說道:“喂,我們快點走吧。”


    弦一郎愣了愣,隨即點點頭。


    三人沿著大路快步疾行一會兒,便看到了吉原正門附近鶴立雞群、殊為顯目的點心店。


    等到三人進門之後,蝴蝶忍才感到心情稍微輕鬆了一點兒。


    以後說什麽都不想再到這裏來了!她這樣想著。


    看到三人進門,從櫃台後邊走出兩個身影。


    “弦一郎少爺。”


    兩個墮落穀蛇眼族人對著弦一郎鞠躬行禮。


    然而蝴蝶忍看到她們的樣子,卻稍稍有些緊張,手也不自覺地握緊了包裹著日輪刀的布包。


    無他,因為這兩個女人長相太奇怪了。


    因為墮落穀眾在這裏不需要接觸火藥,自然也就不必用破布蒙麵。


    她們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一米八的樣子,比尋常男子都高出不少。


    再者,她們是淤加美族後人,膚色更接近源之宮看守天之岩戶的巫女,看上去一片慘白。


    但由於流落葦名,成為白蛇上主眷族的緣故,她們的臉頰上長有隱隱若現的白色鱗片,眼睛也異化為接近白蛇的灰白色虹膜,生有豎瞳,能輕易看到極遠處的東西。


    也難怪蝴蝶忍會覺得緊張。


    但她馬上就意識到,這兩個人並非鬼物,否則也不會再暴露在門口的陽光之下。


    看到兩人都在這兒,弦一郎也明白了,位於東京的那座鬼佛,應該是已經找到了,心情又好了幾分。


    於是弦一郎問道:“大家都在嗎?”


    “九郎少爺正跟著老師在客廳學習英語。左瀨先生正在給山內典膳和水生氏成兩位大人教授一些常識。道慎師傅在後邊準備點心。”


    墮落穀眾回答道,“隻有穴山先生不在,說是去參加一些議員組織的聚會了,應該一會兒就能回來。”


    弦一郎眼前一亮,穴山的做法正好與他想讓葦名人參政的想法不謀而合。


    “我知道了。”他回答道,“我先帶著客人去見九郎,你們辛苦一下,去辦兩件事。”


    “一個是給這位蝴蝶忍小姐準備好房間,她今晚就住在這裏,然後找京極屋的大廚準備一桌飯菜送到客廳來;第二,等穴山回來之後,直接關閉店門,然後所有人都來見我。”


    “是。”兩人沒有多問,垂首聽令。


    安排完任務後,弦一郎對著蝴蝶忍說道:“走吧,去見一見我弟弟,他才是葦名真正的繼承人呢。”


    “那就打擾了。”


    見識過小太郎的身高後,蝴蝶忍對九郎的體型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等她跟隨小太郎進入後院的瞬間,弦一郎突然轉過身子,目光極為隱晦地看了一眼街對麵的京極屋,輕輕皺起了眉頭。


    【突然從那裏飄過來的三張新鮮紙人,又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京極屋裏麵死人了嗎?可要是死了三個人,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


    另一邊,京極屋。


    昨天晚上去外邊閑逛時,墮姬遇到了一個十分無理的男人,口口聲聲說自己錢多到不得了,因此想要成為墮姬的入幕之賓,被拒絕後便一直糾纏不清。


    於是等京極屋打烊後,墮姬就尾隨那家夥回家,當那家夥的麵吃掉了他的漂亮老婆和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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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那個那個男的,則分給了哥哥妓夫太郎,畢竟哥哥最討厭裝腔作勢的有錢人。


    這還不算,為了不白白浪費這家夥的一大筆遺產,她還差遣小鬼通知了鬼王無慘。


    到時候,隻要無慘變成那個男人的模樣運作一番,就能把所有的錢和資產,轉移到他的另一個馬甲之下。


    做完這一切以後,墮姬便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吉原,打算睡一覺消化食物,順便等待著鬼王的嘉獎到來。


    直到剛剛,弦一郎係著她送來的腰帶進入吉原時,墮姬才突然睜開眼睛。她感應到了自己的分身,後者顯然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本體之中,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訴她。


    於是墮姬興奮地朝身後喊道:“哥哥,快醒來啊!那個偷偷說我蠢的小鬼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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