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院,儒家兩大賢士鋪氈對坐,麵露苦色,望著這杯中之水愁眉不展。


    終是,顏求率先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沉聲道:“師兄,這一事未平,一波又起。”


    大概也隻有在顏得麵前,這位因儒智為天下人知的大賢,才會露出這幅疑惑、凝重的神色。


    顏得淡淡開口,皺著眉頭望向了遙遠的天際,雲卷雲舒,歎了口氣道:“師弟,這些個風波隻為了一件事而起,那就是王權。陽關將近,也怪不得這些人喧囂四起。”


    “陽關?”聽到這裏,顏求皺起了眉頭,目光落在了顏得身上,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師兄,那所謂的陽關真的存在?”


    “日落陽關,陰門大開。這或許隻是一傳說,古書中並未直言,陰門大開,會有什麽後果。”


    “師弟!”顏得沉喝一聲,雙眸浮現一抹怒色,喝道:“師弟,你貴為下一任國師,怎麽連這點都不知道?”


    “天有七星,每一顆都有著莫測的威力。就算是武帝盛世,也隻降下三顆而已。而今,七星耀世,紫薇星隱,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天下即將要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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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可是。”顏求麵露苦色,他實在不願相信這個事實,道:“可是,武帝餘威正盛,我儒家大行於世,又怎會造成天下大亂。”


    顏得也是哀歎一聲,他知道顏求並非不懂得這些,隻是不願去相信罷了。有的時候,知道僅僅是知道罷了。


    悵然歎息一聲,顏得緩緩道:“師弟啊,我知道你心係天下蒼生,想為蒼生塗塗找出一個兩全法。”


    “但樹大招風,儒家貴為天下顯學,已經被綁在了這大漢這架脫韁狂奔的馬車之上。大漢亡了,儒家的氣數也就盡了。”


    “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延續儒家的氣數,將儒家的傳承下去。而這至關重要的一點,便是八王爺劉鄴。”


    聽到這裏,顏求神色一凜,再次恢複先前那般穩重,沉聲道:“師兄,那聖火教可是有什麽動靜。”


    顏得微微一歎,將那日夜訪鄴王府的事情說給顏求,而後緩緩道:“八王爺,如今也在糾結之中。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若是聖上如傳言那般將郡主嫁到北莽,八王爺肯定會造反,那時天下將真的大亂。”


    顏求在一旁聽著冷靜的思考,卻是搖搖頭,冷聲道:“此舉,倒不像是聖火教所為,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師兄你監視著鄴王府的一切。”


    “更何況,聖火教又怎會將寶全部都壓在一個王爺身上,他們暗地裏興許還有自己的謀劃。”


    這般分析,讓顏得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頭也不抬的低聲沉思道:“師弟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好我這邊穩住王爺,你那邊小心查證。”


    “為今之計,也隻有如此。”顏求也是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書童的聲音,“先生,門外有一女子求見,說是兩位先生的故人。”


    “故人?”顏求微微一愣,怔了片刻,隨即道:“先請那位小姐進來。”


    “怎麽,師弟你可有什麽故人,是我師兄我不知道的。”顏得這般說道。


    隻見那書童領著一女子緩緩走了上來,此人正是梁衡秋。


    顏求頓時愣住了,瞪大了雙眼看著梁衡秋,詫異道:“師妹,你怎麽來了?”


    “師妹?”這下輪到顏得蒙圈了,他怎麽不知道自己有過一個師妹。


    顏求微微一笑,看著顏得詫異地神色,緩緩道:“師兄,起先我和你一樣驚訝。不過你且看她。”


    梁衡秋也不廢話,隻見一小簇火焰在他指尖跳躍著,炙熱的氣息使得周圍的溫度急劇上升,說明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象。


    而作為儒家大賢的顏得,也在一瞬間便明白了那是一種什麽力量。頓時喜上眉梢,一臉興奮地道:“師傅,他老人家可還好?”


    梁衡秋則是無謂的擺擺手,淡淡道:“師傅,他老人家一切安好。如今,不知道雲遊到哪裏去了。


    顏得頓時有些失望,神色一黯,說道:“倘若師傅在此的話,想必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梁衡秋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隻是直接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兩位師兄,那禦史好歹也是我儒家之人,竟被人下了蠱。”


    提到禦史薛亮,身為太學院院長的顏得眉頭頓時皺的更深了些,沉吟一會兒,方才開口道:“師妹,這次薛亮被人下蠱,我們也沒有絲毫頭緒。”


    “薛亮畢竟也是第四境的人,想下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他生活起居動手。”


    一旁的顏求皺了皺眉,也是接下話頭,繼續道:“並且,一般蠱蟲是奈何不了薛亮。我儒家自養正氣,心中留有一口天地浩然正氣,萬邪難侵。”


    梁衡秋聞言,臉色驀地一變,沉聲道:“也就是說,這蠱毒絕非一般蠱毒?”


    “沒錯,師妹可從這個地方著手。”顏求點頭說道。


    “如此,多謝兩位師兄。”說完,梁衡秋便欲離開,似乎想到了什麽,回過頭又看了一眼兩人,問道:“敢問,兩位師兄,可曾聽聞天鑒閣?”


    “我遍尋整個長安,也未曾發現這樣一個地方。”


    “天鑒閣?怎麽,師妹是想進去?”顏得微微一愣,旋即搖搖頭說道“天鑒閣,是一處萬古密藏,沒人知道那地方究竟在哪。”


    “隻是,師妹你又是如何知道天鑒閣的?”


    梁衡秋心中頓時大為震驚,但仍麵不改色的說道:“沒什麽,隻是偶然聽聞,如此多謝兩位師兄了。”


    說完,她便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顏求卻是喊住了她,道:“師妹,還請留步。師兄,有事想請師妹幫忙。”


    “請我幫忙?”梁衡秋頓時怔住了,數十年來,還從未有人請她幫忙的。


    顏求笑著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是這樣的,我隻是想請師妹前去臨江樓,和坐在東麵窗戶的人一談,說是我們派你去的。”


    “談話?談些什麽?”梁衡秋不解的問道:“不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為何非要我去。”


    顏求微微一笑,緩緩地搖了搖頭,一臉神秘的說道:“諸事皆可。此事,非師妹莫屬。當然,此事全當我欠師妹的人情,日後若有所求,莫死不辭。”


    “你的人情?”梁衡秋上下打量著,心中計較著這其中利害。隻是談話,便可以得到一個承諾,這買賣怎麽看也穩賺不賠。


    短暫的思考後,梁衡秋答應了這個請求,“好,這可是師兄你說的哦。”


    顏求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那是自然。”


    顏得在一旁始終沉默不語,他相信師弟這樣做那便是有著自己的道理。


    望著梁衡秋漸漸遠去的背影,顏求歎了口氣,說道:“師兄,你可還記得獨孤皇後?”


    獨孤皇後?顏得心中一陣嘀咕,腦海中頓時想到了一個人,那是一個極其淒慘的人,命運何等的悲苦。


    至今,仍被關押在那深不見天日的綠林巷。


    “師兄,師妹的命相和獨孤皇後的一模一樣。”顏求這般說道。


    顏得驚呼一聲,隨後不可置信的看向顏求,道:“你是說,師妹是那位的女兒?”


    “那你怎麽敢還讓她被八王爺發現,這不是讓她去送死嗎?”


    顏求淡淡搖了搖頭,目光深邃,閃過一道寒芒,冷聲道:“不,師兄,我堅信人皆惻隱之心。”


    “師妹天性純真,希望師妹能打動八王爺,同樣也打動那位。這天下值此之際,真的經不起一丁點的折騰。”


    “行吧。”顏得悵歎一聲,而後對著身後的那副夫子像,緩緩道:“路辰,你應當知道該如何做。”


    隻聽那夫子畫像上泛起一陣水波般的漣漪,而後便傳來一道極為清朗的聲音:“是,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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