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春來樓,天地朗清,無了那靡靡琴音,倒是讓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特別是對於王初一來說。


    瞥了一眼身旁的江不覺,王初一目光深邃的掠向別處,淡淡問道:“你剛才,故意喊出我的名字,還是想害我?”


    江不覺不由一愣,訝異的看著王初一,麵色有些不自然的問道:“你為何這樣說?就算我不說,並不代表這春來樓中的人不認識你。”


    聽到這裏,王初一微微一笑,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道:“禦史薛亮的確在春來樓與李子安見過麵,並且雙方之間還因此起了爭執。”


    江不覺點了點頭,心裏想著自己從馮媽媽那裏得來的消息,麵色不由自覺的黯了起來。因為,這場陰謀很有可能仍然是針對顧村的。


    “怎麽了?你究竟查到了什麽?”王初一察覺到了江不覺的異樣,不由問道。


    江不覺皺了皺眉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照你所說,那蠱毒很有可能就是在他們起衝突之間暗中種下的。”


    “那日酒水翠玉姑娘也曾飲用,不過眼下翠玉姑娘卻安然無恙。”


    “照這樣推理下去,那這樣就隻能證明一點,那這蠱毒就是在他來春來樓之前便已經被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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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裏,兩人不約而同的說道:“薛府。”


    之前他們隻想著李子安與薛亮之間謀麵的時間,卻全然忘了最有可能下蠱的地方。


    “我們走。”王初一說著,兩人便星夜奔馳趕往禦史府。


    星夜寂寥,月黑風高,殺人放火時。


    內衛府,演武堂。


    杜文一身黑衣,站在高堂之上,冷著麵色注視著堂下數百名死士,高聲喝道:“諸位,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日便是諸位為聖上盡忠的時候了。”


    “這些都是鼓吹,密謀造反之人,按律當誅九族。聖上仁慈,賜他們一個好名聲,不連累後輩子孫。”


    “是,忠於聖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聲浪陣陣,一浪接著一浪,回蕩在整個演武堂上,令人震耳欲聾。


    杜文頓了頓,滿意的看著堂下人,繼續道:“一會兒,將會給你們每個人發一個名單,這名單上的都是該死之人。”


    “此次行動,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死了的,內衛府將會照顧你們的後人,不用擔心。”


    說著,他便命人將名單分發下去,這些都是那些暗中支持八王爺,以及密謀造反之人。他雖然不知道,此次聖上為何要急於將這些人鏟除,不過他知道這些人都是該死之人。


    坊間之人隻罵內衛恃寵而驕,蠻橫無理、飛揚跋扈,卻不知道內衛為了長安一方平安,在暗地裏付出了多少。假若沒有內衛著一股勢力,長安隻怕早已亂套。


    而這更不用說那些年複一年潛伏在塞外邊疆,隻為向大漢時刻匯報那些西域諸國一舉一動。世人隻看到了眼前的國泰平安,卻看不那陰暗處無數人的默默付出。


    許多內衛就很有可能一輩子潛伏在異國他鄉一輩子,默默無聞,自己死了,後背接著,隻為了讓自家的家鄉更加長安。


    現如今,大漢帝國已經危如累卵,北莽蠻族足足聚集了百萬之眾,隻待秋日凋零,便會揮師南下,入侵大漢。而西域諸國,也是蠢蠢欲動,暗中積蓄著力量。


    很多人都隻知道這次大漢雙將大敗北莽,北莽更是因此獻上了公主,派來了和親使團。但倘若大漢真的勢如破竹的話,又怎會接受北莽的和親之請。


    就在不久前,他手中經過一份機密軍報,那是從邊塞狼居胥傳來的最後一份軍報。他雖然不知道狼居胥那裏有著什麽,但是他知道大將軍因為這份軍報開了長達三天的密會。


    甚至,就連一向視王敗北為眼中釘的左相張從流,也是屈尊在大將軍府,一呆便是三天之久。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伴著狼居胥的軍報開始,說明在狼居胥發生了重大變故。


    聖上一直對那些奸佞之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今暴起殺心,說明時候到了。


    就在這時,一旁的下屬忽然道:“稟報大人,江不覺、王初一等人離開春來樓後,便直奔禦史府而去。”


    “禦史府?”杜文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而後一拍腦瓜,喝聲道:“走,跟我去禦史府。”


    那下屬不禁麵露苦色,遲疑道:“那,此次行動呢?”


    “殺那些奸佞之臣,還需要我出手?”杜文冷哼一手,提起佩刀,便向著門口走去。


    走著走著,還回過神來,衝著那人喝道:“走啊,愣著幹嘛?”


    “這次,那小姑娘若是在扔起板磚,你就替我擋著。敢躲,看我回頭不看了你。”


    那下屬萬分惶恐的跟在杜文身後,連忙應道:“是,大人,小的這次絕對不會再躲。”


    杜文冷哼一聲,“諒你,這次也不敢。”


    左丞相,張府。


    昏黃的燭光之下,映襯著張從流一張滿是褶皺,此刻卻因憤怒而變得扭曲的臉。


    堂下跪著的,正是不可一世、清波湖上出盡風頭的張靜初。


    張從流背過身,想了想,終究還是冷淡的開口,道:“吾兒啊,最近風頭有點緊,天意難測,莫要妄性而為。”


    天意難測?張靜初眸光一動,瞳孔不由緊鎖,緊張的看向自己的老爹,莫非自己的所作所為都被他知道了?


    “爹,難道你都...知道了?”


    張從流怒揮衣袖,轉過身來,對著張從流就是一巴掌,怒聲道:“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難道就連你也認為那些內衛真的是囂張跋扈?站著茅坑不拉屎?”


    “我一個聰明絕頂的人,怎麽就生出你這樣一個糊塗蛋。”


    張從流怒不可遏的說道,張靜初以往在他眼中都是極為聰明之人,怎麽這次卻是犯了糊塗。


    真的這麽嚴重?張靜初皺眉,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絲惶恐。他了解他爹的性格,對自己那是寵愛無比,事情若不是嚴重到了一定地步,爹絕不可能這樣對待自己。


    “爹,難道說?”張靜初抬眸,望著張從流,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看到至今還未看清形勢的張靜初,張從流更是被氣的怒不可遏,猛地拍下木椅,恨鐵不成鋼的喝道:“你現在還沒看清楚形勢?”


    “當今的天下還是聖上的天下,先不說你,就算你爹我的頭還擺在內衛府的密室中。”


    “你當真以為聖上白養那些囂張跋扈的人?聖上要真是龍顏大怒,除了那儒學院兩位,朝堂之上隻怕是無一幸免。”


    “這...”張靜初神色一凜,猛地站起,難以置信的問道:“但是,我觀那杜文也沒什麽厲害啊。”


    “嗬嗬。”張從流冷嗬一聲,關上了門窗後,這才低聲道:“你當真以為每年從國庫中抽出幾百萬兩,就養出了那一樣一群廢物。”


    “那筆錢,相當於大漢三年的軍餉。杜文,隻是聖上推出來,迷惑你們這些人的。”


    事已至此,張靜初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沉聲道:“但,此刻木已成舟,沒有了退路。”


    “哼。”張從流眼神一凜,重重一拍椅把手,“都是你幹的好事,你暫且就替聖上背了那個鍋,盡快推出一個人了結此事。”


    背鍋?張靜初聞言,身子猛地一震,而後想到了什麽,驚訝的問道:“爹,難道你是說?聖上想要借此,鏟除那些異己?”


    張從流點了點頭,而後緩緩道:“沒錯,所以你盡快找好退路,莫惹得一身騷。”


    “另外,有一點我要警告你,你幹什麽,爹都可以替你向聖上求情。但有兩點你若犯了,莫說皇上,爹我寧肯絕後也要大義滅親。”


    看著爹絕情的神色,不似在開玩笑,張靜初不由問道:“爹,是那兩點,告知孩兒,孩兒日後定不敢犯。”


    “一是謀逆之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挺好的。那位子,真沒你想的那樣好做。”


    張從流歎息了一聲,看了眼張靜初,繼續道:“二是西域聖火教,與他們產生了糾葛,更是不可饒恕。”


    “是,孩兒,定當謹記於心。”張靜初這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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