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我方斥退奈良勝政的消息,香川之景表現得非常配合。他派出筆頭家老、高穀城主香川元春前來和我方接洽,我讓蒲生賦秀、二見光成出麵接待,兩方最後達成的協議是那珂郡劃歸香川家,鵜足郡劃歸我方,由兩方共同出兵攻取。


    不久,香川之景的弟弟觀音寺景全率兩千軍勢前來,和我方合攻宇多津附近的聖通寺城。明白已經到了最後時刻,奈良勝政抵抗的非常堅決。可是奈良家屢經打擊,損失了大量的武士和足輕,奈良勝政本人疏於戰陣,而且並未繼承家主,威望不足,無法發揮最大的力量。麵對兩方的七千軍勢,奈良家抵擋了大約半天時間,還是被前田利家率先突入了城中。奈良勝政見事不可為,前往天守閣焚城自盡,剛被釋放的奈良元政聽到這個消息,黯然於附近的善通寺剃發出家。


    到了這時,讃岐國六大豪族中,就隻剩下山田郡的十河存保和三木郡的安富勝定了。十河存保不用說,身為現任守護代和三好家的人,自然是不願意向敵方降服,安富家一向與寒川家不怎麽合得來,上一代曾經敵對過很長時間,前兩年為大內郡很幹過幾架,如今寒川家跟隨了我,他們就隻好跟著十河存保走下去。


    我命令香川景全、香西佳清、羽床資載三人攻入山田郡,監視十河城的十河存保,自己率本家五千人和寒川元隣合軍,攻擊安富家的勝賀山城。這次沒有大雨攪局,安富勝定堅持了一天時間,眼見形勢不妙,就和上次在虎丸城一樣,放棄了城池逃往西阿波,投奔嶽父篠原長房。


    到了這時候,就隻剩下了十河家。我和寒川元隣向西進入山田郡,與香西、香川兩家匯合,聚兵一萬兩千人,將十河城團團圍住。


    十月二十曰,信長對勝瑞之戰的封賞下來了。南部的阿波三郡劃歸細川真之;西阿波的阿波、美馬兩郡轉封給前田利家、佐脅良之、生駒家長三人,原伊勢奄芸郡收歸信長直領;由於我和細川真之的建議,三好長治被信長饒過,並保留三好一郡。


    另外,接到我對讃岐國各豪族的情況說明和預期安排,信長大致表示了同意,並給了我讃岐國的鵜足、山田、三木這三郡,作為我徹底平定三好家的封賞。


    我把寒川元隣、香西佳清和觀音寺景全召來,向他們公布了信長所同意的安排。實際上,這大致就是我的方案。按照這個方案,讃岐國內將剩下三家大豪族,東部是寒川家,領大內、寒川、兩郡和小豆島,中部是香西家,領香川、綾南條、綾北條三郡,西部是香川家,領那珂、多度、三野、豐田四郡。寒川家和香西家之間,是我的山田郡和三木郡,香西家和香川家之間,被我的鵜足郡隔開。


    三人聽到消息,都是非常高興。在這個時代,作為國人豪族,能夠保住自自家的家名和領地,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了。為了這樣的目的,當周圍有強大的勢力時,為了避免被大船卷起的波濤吞沒,他們不得不作出選擇,或者是依附這樣的大船,或者是拿出全部的力量苦苦支撐;如果周圍的強大勢力不止一家,那就要更加小心的應付,靈活的運用歸附、自立和背叛三種武器;一旦依附的強大勢力衰弱,他們又必須不失時機的逃離,避免和破敗的大船一起沉沒。而且,在這樣的過程中,他們還必須保持一定的尊嚴,否則失去了尊嚴和名望,他們就無法維持領內的統治,不是走向沒落,就是被本族的其他人或者分家、家臣取代。


    如今順利的投靠了畿內霸主,頂頭上司也是個能力和品格都值得信賴的人,對於他們來說,等於是登上了一艘堅固的巨艦。從此以後,他們有我作為後盾和仲裁,又背靠著阿波的細川真之,家內家外就再也不用擔憂什麽,隻需要跟著信長或我征戰各地,贏得更多的武名和聲望,甚至還有領地和役職。


    何況,他們也不是全無收獲。香川家得到了那珂一郡,香西家消除了自家的威脅,寒川家取回了自家的舊領,並且覆滅了一向不和的安富家。


    我想了一陣,用三木郡和寒川元隣交換了小豆島,作為水軍在讃岐國的基地。


    這樣一筆交易,對雙方都是合算的事情。小豆島孤懸海中,麵積大約是淡路島的四分之一強,開發出來的石高隻有五千,比三木郡少一萬多石。可是如果由我來治理,產出絕對不會遜於三木郡。另外,寒川家沒有水軍,治理和保護小豆島都很不方便,屬於雞肋似的地方,但對於我來說,小豆島就是絕好的戰略跳板。有了這個基地,我可以方便的和鵜足郡宇多津港聯係,並且利用水軍快速介入讃岐國東部、中部和西部的任何方向。


    服部正成也到了讃岐國,帶來了土佐的新消息。得知一條家背盟侵入高岡郡,吉良親貞和池賴和明白了過來,這是被長宗我部元親給刷了。兩人鬱悶的回了領地,將嚴重內耗的一條家趕回幡多郡。吉良親貞還托服部正成帶來了正式的公文,向我匯報整件事情的經過,並且為自己的疏忽請罪。


    我看了吉良親貞的信,其中的情形,和我了解的大致情況差不多。長宗我部元親這次做得很巧妙,如果不是一條家內耗,說不定還真讓他給算計了。


    “長宗我部元親,最近沒有什麽異動吧?”我問服部正成。


    服部正成點了點頭:“元親已經討取了反抗的海部友光等人,正在率本部趕回岡豐,並留下了香宗我部親泰在海部郡鎮守。”


    我想了想,決定先放過長宗我部元親。如今我已經得到了讃岐三郡,即使平定土佐,信長也不可能再給我除舊領吾川郡外的其他領地。何況,這次元親並不算毀約,他的那些小動作,還構不成我出兵的理由。


    身為方麵重鎮,我如果想統率四國豪族,得到他們的衷心追誰,除了體現自己的能力外,最重要的是秉持著公正的態度對待眾人,並適時展現自己的寬容。


    但是,寬容並不是無條件的。特別是對於元親那樣野心勃勃的人,必須適當的敲打敲打。


    這樣想著,我決定盡快處理完十河家,然後出兵土佐,一方麵是懲罰一條家的背盟,一方麵是震懾長宗我部元親。


    “忠三郎。”我叫道。


    “請殿下吩咐!”


    “你馬上派人傳信城內,傳達我的條件。如果十河存保切腹,由十河存之繼任家主,我可以饒過城中反抗的諸人,並保留十河家的家名和山田半郡一萬石領地。”我吩咐他說。


    “十河存之?”蒲生賦秀顯然沒聽過這個名字。


    “十河存之是三好義繼的親弟弟,但是他是庶子,沒有繼承家業的資格。所以,在三好義繼入嗣宗家後,三好長慶安排了義賢的嫡出次子入繼十河家,就是現在的十河存保了,”我笑著向他解釋,“如果十河存保自盡,能夠繼承家名的就隻有十河存之。但他身為庶子,想要繼續擔任一門總領、統率支族的植田、神內、三穀家,就必須向我方靠攏,借用我的支持。”


    “這樣的話,就完全不用擔心了,”蒲生賦秀明白了過來,立刻點頭答應,“我這就去辦!”


    ……,……十月二十三曰,我率本家的五千軍勢越過豬鼻峠,到達阿波國白地城,然後在白地城附近沿吉野川進入了土佐國。這裏是土佐長岡郡地方,一直是屬於長宗我部家的領地。長宗我部元親倒沉得住氣,沒有作出任何反應,由著我穿郡而過,到達南邊的吾川郡。


    向吉良城派出使番不久,吉良親貞親自率部前來迎接。他策馬跟在我的身側,再次為之前的貿然出陣向我請罪。


    “算了!”我歎了口氣,沒有過多的追究,“為弟報仇,那也是人之常情。”


    “臣下保證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他鄭重的說道。


    “這件事還不算完,兩家必須有個說法,”我吩咐他,“我希望能和元親會晤一番,請你向長宗我部家轉達我的意思,地點由元親選擇。”


    “是。臣下領命。”吉良親貞答應道,看上去十分驚訝。


    “說起來,我還沒有見過元親啊!”我笑了笑,“就讓我看看他的器量吧!”


    兩天後,元親同意了我的提議,並且將會麵地點選在了久萬川西岸的雪蹊寺。這所寺院位於兩家領地交界處不遠,雖然是長宗我部家的菩提寺,距離吉良城卻比岡豐城近一些。


    會麵由寺中的月峰長老主持。他在寺中主殿的後院廊間設下茶席,麵前就是小巧別致的庭院,環境十分清靜幽雅。參加會麵的有三個人,分別是我、長宗我部元親和吉良親貞。元親比我低大半個頭,麵貌十分清瘦,稍稍顯得有些蒼白。在我打量他時,他也認真的打量著我,兩人僵持了片刻,結果還是他首先低了低頭:“長宗我部元親,見過吉良殿下。”


    “我是吉良宣景,”我笑了笑,“能夠聽到長宗我部殿下的這句話,還真是不容易啊!”


    “這是本家的菩提寺,吉良殿下遠道而來,我身為主人,自當妥善招待。”他不卑不亢的說。


    “是這樣麽?”我笑了笑,不打算和他在口頭上爭論下去,“那就說正事吧!關於這次出陣海部郡的事,長宗我部家有什麽說法?”


    “出陣海部郡,那是為舍弟報仇,是長宗我部家和海部家的事情。其間既然沒有涉及到吉良家和吉良家的盟友,就和吉良殿下無關吧?”元親的詞鋒十分銳利,“至於親貞以及賴和,作為至親,也有報仇的權力。兩位願意跟隨,我自然不會拒絕。”


    “好吧,這件事情我不再追究,”我點了點頭,接受了元親的說法,“聽說海部家已經覆滅,長宗我部家仇怨已雪,是吧?這倒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全仗家中諸位的勇武。”元親望了我一眼,大概沒想到我這麽好說話。


    另外,他的話裏也暗藏機鋒,隱隱向我誇耀著自家的武力。隻是這麽一說,吉良親貞和池賴和的功勞就被他刻意忽略了……雖然是親兄弟,也難以接受這樣的利用和輕視吧?我暗暗看了看吉良親貞,果然發現他的臉色有些不豫。


    元親向來不怎麽重視諸人的情感,這是他的姓格缺陷。


    “那麽,一條家和我方破盟的事情呢?”我繼續問道。


    “哈哈!”長宗我部元親刻意的笑了起來,“一條家破盟的事情,吉良殿下要追究,應該是找一條家吧?”


    我又點了點頭:“是嗎?我明白了。”


    聽到我這一句,不僅是元親,連吉良親貞也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通過之前的交流,他應該已經知道我很好說話,卻肯定沒想到我這麽好說話的。畢竟我這次和元親會晤,打的旗號就是追究長宗我部家責任。


    “知道我為什麽接受了你的說法嗎?”我笑著問長宗我部元親。


    “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元親盡量掩飾住自己的情緒,以平淡的口氣回答道。


    “確實,長宗我部家大致是站住了道理,所以我這次不打算追究。”我居然又同意了他的說法。


    “哦。吉良殿下倒是通情達理之人!”長宗我部元親第一次恭維我道。


    “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卻搖了搖頭,“如果我隻是吉良家的家主,就憑當年長宗我部家奪我家業之事,那麽不需任何其餘理由,都會和長宗我部家不死不休。可是,我同時還是織田家的方麵重鎮,那就需要越過自己的家事來考慮問題……如果說長宗我部殿下的誌向是土佐一國的話,我的誌向就是整個四國和南海,而織田彈正的誌向就是整個天下。為了主家的大業,我必須站在道義的高度,那樣才能統領整個四國的各位守護、守護代和有力豪族們。”


    聽了我的這幾句話,長宗我部元親臉色微變,放在膝上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繼續說道,“既然海部家已經覆滅,長宗我部家的家仇已報,那麽什麽時候退回土佐呢?畢竟海部郡是阿波下屋形殿的領地,而且得到了織田彈正的保證。如果下屋形殿向我請求支援,那麽我就必須出陣才行。這可於你我兩家的和睦不利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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