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抱怨說:“現在過年越來越沒意思了,小時候過年多熱鬧。”


    “你是不知足吧。”高凡笑道,“以前有什麽好?隻有苦日子裏才把過年當大事,現在不是天天過年嗎?”


    安欣無所謂地一笑,突然就想到一句古話:飽暖思**。


    她發現自己心裏已經有了不能抹殺的陰影,曾經的那個下午啊,因為燦爛才投射出陰影。她擔心自己現在的表現是不是也開始不正常起來,在高凡麵前為什麽總不能像以前那麽坦蕩了?現在高凡隨便的一句話,就能讓她過敏好一陣子,這感覺真不好受。


    她覺得可能是自己本來就比較敏感的緣故。可有時候,程天愛明明總說她是個傻丫頭啊。真是搞不明白感情,也搞不明白自己了。


    高凡突然說:“安欣,我看你這幾天好像有啥心事。”


    她一驚,忙說沒有啊,你也太敏感了吧?我能有什麽心事,還不是為天愛的事累心?


    高凡笑起來:“是不是守空家守慣了,我一回來,你反而不適應啊。”安欣有些惱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高凡茫然道:“我就是說笑而已,瞧你還當起真來。”


    安欣忽然覺得失態,趕緊正色說:“我是在想這個年怎麽過呢,到現在還沒買年貨,確實是你一回來給添亂啦。”


    “哈,看來我還挺重要嘛。”高凡又笑起來,安欣已經緩過神來,隻笑他無聊。又扯了兩句閑話,安欣拿了錢,去市場打理年貨了。


    年過得說不上好壞,忙忙碌碌而已,過年從來都是孩子們的快樂。高凡的假期很短,初十就飛回廣州了,安欣還有不到一個星期開學。生活馬上就要複原了。高凡仿佛一個過客,相聚匆匆,安欣心裏有些空落。


    無聊時,她翻翻研究生班的筆記,還有最後一個學期她就可以結業了,以後在工作上基本可以無憂。其實這種在職進修的課程並不緊張,至少她沒有感覺很大的壓力。她這樣信手翻著筆記,不過是想叫自己有些事情幹,不然她會胡思亂想。


    除了新年時發了一個祝福短信,夏天一直沒有消息,估計還在老家吧。


    她一麵不想再繼續,一麵又似乎是在渴望夏天的聲音和文字。她每天都要上幾次網看郵箱,雖然她估計夏天的鄉下老家並沒有上網條件。偶爾,她會惆悵地想:希望夏天就這樣走遠吧。


    慢慢地,就開學了。


    走進校園,安欣忽然有種久別的感覺,新鮮中帶著一些陌生,說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麽變化,最後,她才明白那是由自己內心的變化引起的,自從幽會了夏天以後,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在她的眼裏,似乎一切都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家、愛情、周圍的人和事,以及單位,都變了。


    方文強從後麵趕上來,問候她新年好,兩個人寒暄著向樓裏走,半路上方文強被幾個學生攔住說話。安欣獨自上著樓,忽然有個想法:其實方文強也是可愛的,這世界上應該有很多可愛也值得愛的人,但能夠相遇相知總需要機緣啊,即使花開萬千,能夠連理一枝相守終生的也不過是有限的美麗,所以這世界上才彌漫了數不盡的相望相思。


    想到這些,她說不清是突然開朗了還是憂傷起來。但她不能再想下去,已經到了辦公室。人不是屬於自己的,人是被家、群體和單位分割的存在,倫理、製度以及公眾道德就是一張張的網,束縛著也保護著人,任何突破和違拗都必須付出代價,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


    聽說程天愛的家裏還在冷戰,上班見了杜時明,她也沒法說什麽,裝做不知道又太不誠實,坐在一個辦公室裏無形中覺得尷尬。不過,聽說程天愛已經開始沒黑帶白地寫小說了,希望能借此從煩躁的情緒超越出來。安欣忽然有些羨慕,其實忙碌起來是種幸福,可以忘記或者忽略很多事情,比如煩惱、幻想甚至幸福的感受。


    這時,短信提示音響了起來,是夏天。


    新年好。我已經回到北京。不想再去南方了,希望能和你近些,再近些。


    安欣的心忽然就軟了一下,感覺夏天真的就很近了,而且越來越近似的,已經要感受到他的氣息了,薄荷的清新,淡淡的幾乎感覺不到的煙草氣息,還有他身體的熱烈。


    沉了好一會兒,她想不出確切的言語,隻回了幾個字,匯報說:我已經開學,正在忙。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委婉的拒絕,總之夏天說了句“你先忙吧”就再沒消息。她一時又有些後悔自己的冷漠,她怕傷了夏天的心,她不想讓他傷心,尤其是經過她的手。


    其實她希望他們能回到從前的狀態,保持一份友誼似的關懷,很美好的感情,比友誼多一點兒比愛少一點兒。她想肉體的親密是一種破壞,像原來那樣有多好啊。是肉體承載著精神麽?可肉體的親密為什麽會讓精神顯出隔膜?肉體和精神,這兩者難道誰是誰的終結者嗎?這是她以前沒有的經驗,她無法回答。安欣默默地失落著。


    好在很快這種感覺就被擠到角落裏,剛開學,係裏有很多具體工作要打理,做為輔導員和杜時明的助手,她也無暇再沉迷於越理越亂的情網了。


    杜時明跟安欣坐著鄰桌,除了來臨時上課的老師,辦公室裏很少再有別人,他相信安欣一定聽程天愛說過他家裏那些事,所以心裏也別扭,打了招呼便不在言語,時間長了,又覺得太沒風度,便趁倒水的機會,路過安欣的身邊,似乎無意地說,老主任已經正式請辭了,除了每周來上兩節課,這學期就不管係裏的具體工作了。安欣笑道:“以前他也不管啊,還不是你一手操辦?”


    “唉,有什麽辦法呢?幹著正職的工作,拿著副職的津貼,誰叫咱年輕啊,好在也是個鍛煉的機會。”


    安欣聽他說得得意,不由問:“你的升職通知什麽時候下發啊?”


    “嗬嗬,誰說我一定就升職?”


    “那還用說嗎?”


    杜時明笑笑,沒說話。其實他心裏很塌實,老主任剛找書記談過,劉芸就把消息通告他了,而且說老主任直接就推薦他轉正,她說:“我可是在旁邊給你說了好話啊,我爸爸可是光點頭了,記得謝我。”


    顯然,隻要有老主任的推薦,加上書記點了頭,其他人是不會不舉手的。


    雖然劉芸確實如他所願地幫助了自己,但杜時明在一瞬間覺得自己曾經想依賴她的想法其實可笑,即使沒有劉芸,他依舊能夠順理成章地轉正,即使他們之間沒有那段故事,劉芸也沒有任何理由說他的壞話,至少在單位裏他們是沒有利害衝突的。看來,那段感情完全是一件副產品了。


    不管怎樣,杜時明感覺很愜意,要不是程天愛難耐寂寞的事被劉芸言中,他以為自己現在可算春風得意了。


    轉天的黨委會後,就正式宣布了由杜時明擔任中文係係主任的決定,印發了任命書,發到各個部門去了。杜時明少不了有一些暫時性的誌得意滿。安欣玩笑著說要他請客時,他爽快地答應了,其實安欣在心裏覺得有些好笑:當個主任有什麽了不起?唉,估計程天愛就先不以為然,即使沒有現在的冷戰狀態,恐怕也少不了給他幾句冷言冷語呢。


    很快又想到他和劉芸的關係,一時心情複雜,甚至有一種想跟他交流感受的衝動,她相信杜時明也肯定不會輕鬆,心情應該和她在夏天身上體驗到的仿佛吧。安欣有些懊惱,她以前是那樣不屑於這些找情人的醜行,現在自己居然也忽然就加入了這個行列,她無法把自己和夏天的事描繪得多麽純潔和與眾不同,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鄙夷其他人了。她想每個人實在都有各自的無奈和苦惱,沒有真正瀟灑的人,沒有。


    她甚至開始懷疑程天愛和林亞東的關係,他們在背後是不是也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難道真像程天愛說的那麽簡單?她有些惆悵,她們是很好的姐妹,卻也不能無話不談,每個人都小心地保留著一些自己的小秘密。至少她以前就無法向程天愛坦白她所知道的一切,即使她可以用各種理由為自己解釋,可她還是感覺到了友情的局限和脆弱。這使她在一瞬間很孤單。


    下了班,杜時明要安欣帶米粒兒去他家裏和天愛一起吃飯。安欣倒是感到有些意外,當時隻能說:“好啊,那我們一起走?”杜時明說:“我晚上還有些事情,唉,剛接過老主任的工作,忙啊。”


    安欣笑笑,自己先走了。她不相信杜時明真有那麽多事情要忙,都在一個辦公室裏呆著,手裏那些活計誰還瞞得了誰嗎?不過她懶得多問,接了女兒直接奔了程天愛那裏,程天愛有些意外,原來杜時明並沒有打電話回來,安欣隻好把杜時明的話學了一遍,又補充說:“他要我給他請假呢。”


    “呦,剛當個破主任,就用上秘書啦。再說了,我用得著他替我請客?我想你了,自然會叫你們過來。”程天愛冷笑道。


    “不歡迎我?”


    “哪能?我隻是惱他,不知道憋的什麽屁。”


    “可能是想找轍跟你緩和氣氛呢。”


    “算了,不準再提他,咱說點兒高興事兒,這些天憋屈壞了。”


    安欣不理她的話,望著電腦問:“那個小說還沒寫完?”


    “快了,已經給夏天發過一部分去,他說酷斃了,甚至懷疑我就是那個紅杏出牆的女主角,哈哈。”程天愛笑得有些自嘲,笑過有搖頭:“你說我虧不虧?”


    安欣被“夏天”兩個字弄得一震,笑道:“我看你也像是女主角,良家婦女有你這樣的麽?”


    “哼,我倒是想啊,真要出牆,十次也有了,可我老怕對不起杜大主任那個官兒迷啊。我原來想,這紙裏終究包不住火,哪天暴露了,就是一輩子擦不幹淨的屁股,沒想到還沒打狐狸呢,倒先惹上一身騷。”


    安欣敷衍地笑起來,心裏很緊張,現在聽到別人議論這樣的話題,她總是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自己,她知道這就叫做賊心虛。


    米粒兒沒興趣聽她們聊天,自己去看電視了,程天愛看看外麵的米粒兒,發了一會兒呆,說:“不管怎麽樣,我想把孩子生下來,至少能給自己做個伴兒,我是不再相信男人了,哦,是不再相信愛情。”


    “你看,說不談這些,你又要提。”


    程天愛苦笑道:“不提。可是不提這些,還有什麽說的?你來不就是給我解心寬的嘛。”


    “能救自己的還是自己,你還是解不開心裏的疙瘩。”


    “死結,我們之間係的是死結。”


    “老杜不是已經開始做出姿態了嗎?他叫我來陪你,就是給你傳達這種信息呢,你不明白嗎?何苦逼別人也逼自己都太緊?”


    “嘁,他這是不是該叫降格以求啊?你就是好心,誰知道他去做什麽,你以為他還是原來那個看上去光明正大的杜時明?”


    正說著,電話響,程天愛看看來電顯示,表情有些異樣。接起電話,安欣恍惚聽出是個男人的聲音,程天愛的臉色突然漲紅了一下,咬牙切齒地說:“好,你幫我盯死了,我馬上就到!”


    安欣看她急火火放下電話,趕緊問:“什麽事啊。”


    “捉奸!”


    說完,程天愛也不顧安欣母女還在,抄起外衣就衝了出去。安欣張著嘴,徹底愣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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