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煮鶴焚琴


    馮見雄是個想到就要做準備的人,躺在**一時沒睡著,想起這檔子事兒,就一骨碌起身,拿過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躺**看一會兒網頁。


    稍微一搜,就發現如今仙林大學城周邊的房子才3000多塊一平——想想也正常,史妮可在玄武湖邊買的湖景房,如今也才七千多而已。大學城這種距離市區邊緣還有1015公裏的地方,3000多沒毛病。


    他眼下租住的這一套,裝修還不錯,幾乎是新的。全部加起來應該也不會超過40萬好的裝修也要10萬,包括家電的話,對如今的馮見雄來說就不叫個錢。


    他想了想,就給房東打了個電話,問對方有沒有出手的意思。


    房東是個做老師的本地中年婦女,接到馮見雄的電話時也是吃了一驚——她在把房子租給馮見雄之前,是打聽過租客的背景的,知道對方隻是個大一新生,隻是比較能來事兒。沒想到才租了半年,居然就提出要買斷這套房子。


    房東太太怕馮見雄消遣她,認真地說:“這房子我自己將來說不定也要住的。才造了兩年不到的新盤,我買進賣出也沒什麽升值,還浪費稅……”


    “陰陽合同,避開土地增值稅。我實付你40萬,賣就賣。”馮見雄也不跟對方多廢話。


    這套房子,如果是100%純新裝修,三十七八萬還是值的,不過裝好了不住總歸要稍微貶一點。馮見雄開40萬,也是圖個省事兒免得再搬來搬去。如果對方還不願意賣,那他大不了就在小區裏另找一戶,這年頭有錢還怕買不到房子麽。


    房東太太想了想,40萬這個價錢已經很誠意了。當初她也不想買來房子就裝修的,因為誰都知道裝修砸下去10萬、哪怕是新的,賣房的時候也不可能直接在原房價上漲10萬。當初之所以裝,還是因為她兒子找了個女朋友要談婚論嫁了。


    最後兒子的女朋友吹了,婚沒結成,這房子才擱下了——而且即使將來她兒子另找了妹子,估計也很難繼續用這套房子的裝修。畢竟哪個妹子都不會樂意住在一個“老公跟他的前女友商量著裝修出來”的房子裏的。


    既然如今有人願意買,那就賣吧。


    “40萬就40萬。”


    ……


    馮見雄搞定一樁心事,倒頭呼呼大睡,直到暮色全黑才惺忪醒來。


    客廳裏響著柔和的輕音樂,音量很低,倒也不打擾人休息。


    他的近視眼比較嚴重,睡久了眼角就會幹澀板結,一個人迷迷糊糊走進洗手間用冷水稀裏嘩啦衝了一番,走進客廳,才看到史妮可穿著圍裙,已經做了一桌子菜。


    當中一道主菜,是用淮山玉竹枸杞桂圓和洋參等好多材料燉的老鴨煲,還切了好多火踵片。其餘大多是夏季的清涼菜品,有熱水汆燙後撈起涼拌的百合萵筍核桃片,淋上了香油;也有幹炸的帶魚、蜜汁的鵝肝。給人一種“廚師是不是特地百度了吃啥比較補腦”的錯覺。


    煲湯的香味順勢飄了過來,讓馮見雄覺得腸胃一陣蠕動。


    “你忙了一下午都在做菜?”他看了眼餐桌,有些驚訝地問。


    史妮可解下圍裙,洗洗手:“怎麽可能,你也不看你睡了多久——都7點半了!你不是知道的麽,我一下火車先回家辦了提前還貸的申請手續,把錢交給我媽了,然後才過來的。”


    馮見雄這才想起來,下火車的時候史妮可就和他說過要回家,所以兩人在火車站就分手了。


    看得出來,經過最近這一檔子事兒的波折,史妮可變得成熟穩重了些,那些窮人乍富的膨脹斂去了不少。在馮見雄的勸說下,她一回到金陵,第一件事就是提前還貸,免得以後再有生意失敗、母女倆有流落街頭的風險。


    馮見雄有些不好意思,一邊拿了碗筷坐下,一邊口嫌體直地客氣:“既然都去辦提前還貸的手續了,那你今晚住家裏不就好了。還眼巴巴趕來這兒給我做晚飯,我又不是沒有腿,不會自己去吃飯。”


    這套房子雖然租了半年多了,也確實挺寬敞,臥室和洗手間都有兩個,但馮見雄此前畢竟隻拿這裏當個辦公的地方,很少跟史妮可同時住在這兒。加上如今暑假一到,學校裏起碼98%的人都閃了,到處空落落的,連帶著大學城周邊的商鋪和小區都寂靜下來,入夜都找不到幾點燈火,這種獨處的氛圍就更尷尬了。


    史妮可嬌俏一笑,不理會馮見雄的最硬,自得地表功:“你還真就沒長腿——睡過頭了都不知道,如今可是暑假了,食堂早就關門了,大坑裏的店晚上也提前關門。要靠你自己,隻能去吃網吧門口那些地攤了!”


    她說的是事實,馮見雄也就沒有反駁。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淮山老鴨湯,撿了鴨頭和一條腿到自己碗裏,溫潤地喝著。


    史妮可動情地偷看馮見雄喝湯,忽然心生感慨:


    “雄哥,你真是個好人,其實我有時候總是在想,我這輩子就算對你再好,也報答不了你的恩情了。如果沒有你,我估計就是個一輩子勤勤懇懇擔心失業的小職員命——不讀法學專業之前,聽社會上的人說起來,總覺得搞法律的人多光鮮,進來讀一年,看看前輩們的失業率,才知道這裏麵的苦。”


    這些話,也是這些天來史妮可鬱結在心,耿耿不得傾訴的。如今說了出來,頓時輕鬆了些。


    馮見雄察覺到氛圍有一絲異樣,安慰道:“突然說這些幹什麽?每個行業都是苦的地方隻有自己人知道,光鮮的地方外人都看得到。這是自然之理,跟專業沒關係的。因為這是一個廣告社會,所有行業都會對外炫耀自己的光鮮,而且光鮮容易被理解,不需要專業知識基礎。


    古話說‘隻看賊吃肉,不知賊挨打’,不就是這個道理麽。別說律師自稱苦逼,當醫生當老師當公務員的,哪個不說自己苦逼?連程序員都說自己苦逼呢。”


    史妮可歎了口氣:雄哥這種注孤生的歪樓話術,也是沒誰了。


    世上居然有男人在妹子對你感恩膜拜的時候,把話題歪到“普世真理”上去的。


    不過,相信如果馮見雄真的和妹子們談人生談哲學,一定會非常哲學吧。


    史妮可再不情願,也隻有往下接話:“你說得好像也很有道理誒,那這種‘覺得隻有自己最苦’的社會病,就沒辦法解決嗎?比如我就經常聽說很多醫生因為覺得現在醫鬧多,都在網上宣稱絕對不讓自己的子女學醫了,將來沒人看病都是醫鬧們活該——那怎麽辦呢?”


    “你這是鹹吃蘿卜淡操心,這是好現象啊,說明這個社會還有階層流動性。”馮見雄雲淡風輕地高談闊論,


    “人類追求自由,追求革命這麽多年,圖的不就是‘當官的兒子不能再當官,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現在醫生的兒子不想當醫生,那就讓社會流動起來啊,總有覺得醫生光鮮體麵的人會入坑的。等醫生的兒子去當了程序員,了解其中內幕‘賊挨打’了,自然知道沒有哪一行是輕鬆的,還用怕沒人當醫生?至於公務員的兒子不想考公務員——拜托,我巴不得有這樣的社會來呢


    再說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達,未來社會對醫生的需求,肯定會出現兩極分化——第一類是研究型的醫生,負責**人工智能的診療儀怎麽看指標,讓機器‘深度學習’。這種研發型的醫生不用直接麵對病人,也不會被醫鬧幹擾,完全可以和科學家一樣體麵。


    另一種是隻會看化驗報告、根據醫典診斷的——這種人隨著科技的進步,對其醫術的要求其實是降低的。就跟沒有驗血儀的時代,老醫生要會望聞問切,有了新式化驗設備之後醫生的技能要求其實就降低了,降低到‘儀器讀圖員’的水平。


    所以我們完全不需要浪費高考630分的人去讀醫學院嘛。讓這部分醫生的待遇和社會地位都降低,招不到人就降低分數,要不就再降低學製年限,高考550的人讀個5年也能當醫生,這不就都解決了——事實上那些去韓國學打玻尿酸的護士,好多都是一點醫學知識都沒有,培訓20天就回來給人整容了,也就事故率稍微高一點。”


    馮見雄的嘴炮,果然是一開口就沒完沒了。史妮可隨口一句感慨,又引出他一大堆悲天憫人的遠見卓識,幾乎把溫馨的晚餐氛圍都破壞了。


    史妮可冷場了半晌,不知道怎麽接話。


    尷尬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去廚房拿出一瓶剛買的香檳酒:“這話題打住吧。雄哥,下個月你就要帶校隊比賽了,我提前祝你獲勝。”


    說著,她就給兩人各自倒了滿滿一高腳杯的香檳。大家也不拘泥虛禮,一邊聊天吃菜,慢慢把酒喝了。


    小半瓶香檳下肚,滋補菜也吃了不少,史妮可膽子漸漸大了,掏心窩子地誠懇勸道:“雄哥,不是我說你,有時候你真是不會和女生聊天。跟我是無所謂的,以後遇到你想追的妹子,要是也這麽喜歡談人生談哲學岔開話題,會很煞風景的。”


    “喔?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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