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人比人氣死人


    “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此言雖聞所未聞,卻似乎不無道理……”


    “算了,不想了。馮見雄這家夥,總能創造奇跡的吧,費這個心幹嘛,以後直接為站在他對立麵的人默哀就是了。”


    隨著舞台燈光的熄滅,跟在領導背後打雜了一周的權此芳,揉著太陽穴讓自己放鬆下來,強迫自己別再思考剛才的辯題了。


    從剛剛認識馮見雄時那種對那低學曆學渣的不信任,轉化為如今“小雄跟誰對噴都能贏”的盲目崇拜,權此芳隻用了短短十幾天的時間。


    她已經習慣這種奇跡了,這不剛剛又見證了一次。


    不過,眼下她還有最後一件工作要完成,那就是采訪一下比賽雙方的隊員,以備台裏的領導到時候要調用相關素材。


    領導可以不用,但一線記者的工作一定要做全麵,做細。


    權此芳決定先苦後甘,所以選擇了先花幾分鍾應付一下輸了的複旦隊。


    她揮手招呼了一下搭檔的攝影師,走上台去,攔住了正灰溜溜收拾準備閃人的穀和仁等人。


    “穀同學,白同學,辛苦了。本場比賽雖然輸了,確實很遺憾,你們有什麽心得想說的嗎?”權此芳一副溫和、職業的表情,似乎確實很同情,把話筒伸到對方麵前。


    “對方的打發太……太奇怪了,我沒什麽可說的。總之,再接再厲吧……”穀和仁語無倫次地說著,自己都覺得荒謬。


    他都已經大四了,還能再怎麽再接再厲?複旦又是國內前五的名校,研究生報送資格不像對手那種爛校那麽容易。


    要是今天穀和仁一行奪得了華東賽區的冠軍、拿到去星島的資格,那好歹還能搏一把報送讀研。


    如今連金陵師大這種隊伍都能輸,穀和仁剩下的大四人生,恐怕都要用於火線複習考研了。


    一念及此,他不禁對馮見雄更是憤恨:那種渣校的隊伍,恐怕光憑上一場贏下金陵大學的名頭,就夠吹上好幾年的了吧!本校保研還不是輕輕鬆鬆!反正他們的研究生不值錢。


    非要跟哥搶賽區總冠軍,這不是浪費保送資格嘛!


    或許是被腦補激起了內心的焦躁,穀和仁愈發覺得麵前的攝影師可憎,簡直是在看他的笑話。他神色有氣地命令權此芳:“權姐!能不能把攝像機關了!你想聊天,那就像朋友一樣聊聊好了!”


    權此芳一愣,頓時有些莫名其妙:你算什麽東西,姐要不是為了完成工作,跟你有啥好聊的?你又不是姐的朋友!


    不過作為記者,權此芳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對於采訪對象,總歸要笑臉迎人。


    她側過臉對攝影師微微點頭,示意對方把攝影機關了,然後職業微笑地跟穀和仁說:“對不起,我並沒有看你們笑話的意思。不過看起來你們心情很惡劣,那就不打擾了。”


    說著,她也不出惡聲,自顧自帶著攝影師走了。


    穀和仁呆呆地目送權此芳轉身向反方的辯論席走去,隨後停住腳步,左顧右盼了幾秒。


    原來,就在剛才采訪複旦隊耽誤的那一兩分鍾裏,金陵師大隊已經收拾退場了,壓根兒沒有等待采訪的覺悟。


    權此芳快速掃視了一圈,才發現馮見雄被圍在觀眾席上,身邊恰好圍著那群被他請來觀戰的親友團。


    權此芳蹬著小羊皮高跟鞋碎步跑過去,好不容易擠了一群簇擁著的妹子中間:“麻煩讓一讓,讓一讓好嗎?采訪,不相關的人請靠後,謝謝~”


    她廢了好大的勁兒,馮義姬周天音史妮可這些閑雜人等才散開了一兩米,避免被攝像機拍進去,不過依然不肯退得太遠,個個都想第一時間聽聽馮見雄會說些什麽。


    “恭喜你們又取得勝利了,尤其是虞美琴同學,恭喜你拿到了最佳辯手。請問你們獲勝之後有什麽感想呢?”


    權此芳還是非常職業的,把話筒伸到了虞美琴的麵前。雖然她知道馮見雄是師大隊的靈魂發動機,但今天這場比賽的最佳辯手卻結結實實是虞美琴拿的,她的場內表現也是最好的。


    饒是虞美琴一直是高冷大小姐的範兒,第一次被打著央視標簽的話筒伸到麵前,心裏也是有些小激動的。她飛快地瞥了馮見雄一眼,得到了一個平和而又略帶鼓勵的眼神後,連忙深呼吸了一口,語氣平緩地說:


    “我覺得,勝負的功夫還是在場外吧,隻能說是廟算者勝。大學生辯論賽發展到如今,已經這麽多年了,光靠邏輯和話術武器比拚,已經走到了盡頭。今後的比賽,更考驗的是學生的眼界和綜合素養。


    誰有更觸類旁通的廣博見識,誰或許就能在辯論中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我覺得這場比賽不僅僅是我們這支隊伍的勝利,也是一種新思想的勝利。”


    權此芳一怔,暗忖虞同學還真是敢說呐,拿了一個賽區冠軍,居然就對辯論界的現狀指點江山起來了。


    不過,虞美琴的措辭非常得當,字麵上看不出什麽失禮的地方,權此芳也就也不好說什麽,隻是略微尷尬地圓場:“還真是新銳的見解呢,讓人聽了眼前一亮。其他同學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馮見雄見狀,非常仗義地為虞美琴拉仇恨撐腰:“虞同學說的,其實也是我們全體討論得出的心得、看法。我們覺得這也算是一種新探索吧,沒什麽好多說的,不如等將來用事實說話——我們的目標是去星島拿下世界冠軍,剩下的等我拿了再說好了。”


    采訪結束了,攝影師關掉了攝像機,權此芳也放下了話筒,不過依然試圖以朋友的身份跟馮見雄聊聊。


    馮見雄有些累,便下了逐客令:“權姐,我們要去慶功呢,很累了,如果方便的話下次再聊吧?除非你有空跟我們一起去慶功宴。”


    最後那句“除非”,當然隻是客氣話。因為他知道央視的記者不能亂跑的,尤其是權此芳這種從下麵省台借調上來、還處在試用期的新人。


    可惜,他並不知道權此芳真的已經齊活兒收工了。


    於是,權此芳本著一個女記者的厚臉皮,婉轉地說:“誒?真的可以嘛?那多不好意思,那我去準備點小禮物吧~”


    馮見雄頓時就斯巴達了。


    說好的隻是客氣客氣呢?


    不過,總不好趕人吧。


    遠處的穀和仁,看著權此芳一臉溫柔笑意地想跟馮見雄套近乎,馮見雄卻一臉嫌棄唯恐不能多推幾個妹子出去。


    他頓時覺得一陣逆血上衝,被妒火燒得頭暈目眩。


    他膝蓋一軟,毫無形象地癱坐在地上。


    ……


    “今晚想吃啥隨便點!海鮮盡管上!喝斷片也沒事兒!反正比完了!”


    回到酒店,馮見雄意氣風發地宣布了一個讓大家敞開了嗨的決定。


    妹子們紛紛響應,史妮可這種沒臉沒皮的吃貨毫不矜持地就點了一堆。


    “我要橄欖油煎金槍魚!整段的!”


    “阿拉斯加蟹!炭烤就行,要剪好的!”


    其他妹子相互之間還有些不熟,自然沒這麽放得開。


    權此芳就是個來打醬油蹭熱鬧的,一來就感受到了其他人對她若有如無的疏離,便打定了主意一會兒稍微喝兩瓶唱幾首就先閃。


    辯論隊這邊的三名隊友,以及丁理慧,與馮義姬、周天音完全不是一個圈子裏的,此前也沒見過,在車上的時候才互相搭訕介紹認識。


    聽說馮義姬是馮見雄的親姐姐,虞美琴倒是顯得頗為親熱,很快和對方熟絡起來。


    但是對周天音這種沒名沒分卻充作親友團來觀賽的存在,虞美琴卻是頗有幾分疙瘩。


    “每個參賽隊才這麽幾張觀賽門票,什麽時候連姐姐的閨蜜都能來了……我連我爸媽都沒請,讓他們在電視上看呢。”虞美琴如此想著。


    史妮可一口氣點了十幾個硬菜,馮義姬在旁邊看不過,湊上去勸道:“少點幾個,到時候去喝酒k歌還有甜品果盤呢,吃不掉的。”


    “也對,今晚不吼幾嗓子發泄一下,太對不起自己了。”史妮可立刻從善如流,讓服務生先上菜,然後才拉著姐姐說些私房話,“我上次去外麵唱歌,還是去年雄哥帶我去的呢,後來就沒唱過。那時候第一次聽到麥克風裏自己的聲音,好不習慣的,差點兒就歪得五音不全了。”


    “那這次再好好練練,上次肯定沒怎麽喝酒吧。這次多喝點,膽子放開就不怕醜了。”馮義姬理所當然地勸道,一點都不覺得勸一個女生喝酒有什麽不好。


    畢竟,去年第一次k歌的時候,史妮可還不是馮見雄的女朋友呢。現在反正已經一家人無壓力了,今晚也隻有馮見雄一個男人,馮義姬當然不怕史妮可喝多了被占什麽便宜。


    不過對於其他妹子,馮義姬覺得還是有必要勸悠著點的,可別到時候嗨過頭了釀下苦果。作為姐姐,她不希望看到馮見雄被人柴刀。


    或許是比賽結束帶來的放鬆和狂喜,讓所有人都很放得開。連平時為了保持身材、便與求職而刻意少吃葷菜的南筱嫋田海茉,都敞開吃了不少燒烤海鮮。


    馮義姬看著她們那副架勢,本來想勸馮見雄讓大家喝黃酒——黃酒可以熱一下再喝,暖胃,很適合配蟹類海鮮。


    馮見雄覺得黃酒太老氣橫秋,不夠嗨,拒絕了這個提議,隻是吩咐服務生不許上冰鎮的啤酒。


    “姐,沒事的,比賽都比完了,就算喝拉肚子了大不了休假一星期。都跟著我苦了那麽久,連暑假都比別人少過了一個多月,現在總算解放了,還不讓人徹底痛快一下。”


    “算了,你決定就好。”馮義姬也不想在外人麵前做規矩,知道弟弟已經是勸不回來的了。


    馮義姬正在這兒說著,田海茉和南筱嫋手把手互相扶持著,一副好閨蜜一起扛的做派,搖搖晃晃來到馮見雄麵前,田海茉的左手和南筱嫋的右手各拎了一個酒瓶,齊聲說:“小雄,敬你,我們幹了,你隨意!”


    說著,田海茉一樣脖子咕咚咕咚把一瓶雪花純生喝了。南筱嫋喝得有些慢,還不時拍一拍田海茉的背脊順順氣。


    “要不是等到了你,我怕是碌碌四年過完,也走不到這一步了。唉,當初我還以為蘇勤能帶著咱校走到……唉……總之是我欠你的。”田海茉回憶起往昔,說話有些語無倫次,竟然被酒精刺激得流下淚來。


    南筱嫋看著閨蜜的失態,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好在她本來也沒為全國大學辯論賽投注過多少心力,往年沒有失敗過,今年也是被馮見雄以權謀私拉來的。所以南筱嫋對於獲獎的喜悅,並沒有田海茉那麽深沉,喝酒也節製不少。


    南筱嫋緩緩喝完,架著田海茉溫柔地勸說:“茉茉你說啥呢,贏了是我們一起奮鬥的結果,你千萬別覺得誰欠誰了,當初要不是有你,我們隊裏誰還有過參賽經驗?這些流程心得,不都是你教我們的嗎,連小雄也不知道的。”


    馮見雄本來隻想意思意思喝上小半瓶。看田海茉這麽有誠意地東倒西歪,他也有些麵子架不住——世上哪有女人給男人敬酒,女人吹了男人隨意的道理?男人的尊嚴呢?


    他隻好把一整瓶都吹了,拍著田海茉的肩膀勸慰:“嫋姐說得對,田姐你才是我們隊裏經驗最豐富的,當初比賽規則注意事項,種種細節,還不都是你教我的麽,快別這樣想。”


    “小雄,你……你真是個好人。”田海茉垂著頭靜了一會兒,靜靜地看著嘴角的殘酒和眶邊的淚水濕了一小片地毯。


    然後她把手臂舉過頭,胡亂攀著抓住馮見雄的手臂,把自己撐起來,失神地盯著馮見雄的眼珠看了十幾秒。


    “你是一個好人,很高興大學四年能認識你。”田海茉用力擁抱了一下馮見雄,把下巴靠在馮見雄肩膀上,雙臂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陣。


    “哇!妮可你有情敵了!”一眾嗨了的妹子紛紛起哄,卻也不見得有什麽惡意。


    田海茉卻沒有立刻理會這種起哄,像是恢複到了叛逆少女的時代,似乎示威一樣,豁出去了一般把雙臂狠狠緊了緊。似乎在用行動說明“你們起哄希望姐放開,姐就放開,那不是很沒麵子?!”


    又過了七八秒,衝動的酒勁過去了,她才豁然鬆開,跌跌撞撞往後倒,南筱嫋連忙從後麵一把把她扶住。


    田海茉顏藝地表情飛速數變,嘴角抽搐著說:“別想多了,就是感慨而已,再抱下去,妮可要吃醋了。”


    “你身邊這種‘純潔的紅顏知己’還真不少。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和比你大的女生交往呢。”周天音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馮見雄身邊,對著他耳邊悄悄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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