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顧延臻帶了兩個男子進來。


    一個年級大些,二十出頭模樣,穿著青色葛雲稠直裰,高大結實,額頭黧色,有種軍人的威武。不笑的時候,他濃眉微擰,就有煞氣暗暗在眼角流轉。


    另一個比較年幼,十二三歲,比顧瑾之大不了多少。他單薄消瘦,肌膚瓷白賽雪,眉目精致帶媚,像足了女孩兒。


    顧瑾之的目光在這兩人身上轉了轉,最後落在美豔男子身上。


    一時間,她前世丈夫朱仲鈞的身影浮上心頭,和眼前這個美男子漸漸重合,居然相差無幾。


    造物主真真神奇。


    這十二年來,顧瑾之很少想起朱仲鈞。


    原來記憶裏,最深刻還是朱仲鈞年少的模樣。


    她第一次遇到朱仲鈞,他也是像眼前這個少年一般大。那時候顧瑾之跟著父母從常州回到京城,插班念初中,她的同桌就是朱仲鈞。


    短暫的初中生涯結束後,他們進入不同的高中,就根本沒聯係了。不同的高中、不同的大學,他們就成了陌生人。


    後來顧瑾之是相親時再遇朱仲鈞的。


    彼此門當戶對,就結婚、生兒育女,各自鑽營,再然後幾個月見一次、幾年見一次,甚至彼此都忘了他們是夫妻。


    顧瑾之的人生裏,朱仲鈞占了微不足道的部分。反之亦然,朱仲鈞對她也沒什麽情誼。


    倘若不是眼前這個少年,她根本不會想起他來。


    她心念兜轉,就聽到祖父行禮,稱呼:“南昌王,廬陽王。”


    長得像朱仲鈞的,就是廬陽王。


    她跟著祖父行了禮。


    她在京城的時候就聽說過廬陽王,乃是太後的幼子,最得太後娘娘喜歡。還有傳言說太後曾經想立廬陽王為太子的。


    隻可惜,廬陽王天生不足,他有點…….


    用坊間的話說,廬陽王有點智力不足,是半個傻子。


    顧瑾之行禮起身之後,又看了他一眼。果然,精致的眉宇間,有種藏不住的憨厚。


    廬陽王若是朱仲鈞的前世,顧瑾之就明白為什麽朱仲鈞那麽精明、薄恩寡情、父母、妻子兒女無不算計了。


    原來老天爺在彌補他前世的缺陷啊!


    她唇角微挑,有了個若有若無的笑,眼睛也從廬陽王身上挪開。


    南昌王當顧瑾之是丫鬟,沒注意她;而廬陽王因為和顧瑾之年紀差不多,就多看了她幾眼。


    他憨憨的衝顧瑾之笑,笑容純粹不染一絲雜質,那麽真誠。


    朱仲鈞可從來不會這麽笑!


    顧瑾之想著。


    父親顧延臻則輕輕蹙了蹙眉,不知道為和顧瑾之沒有退下來。見廬陽王看顧瑾之,他就介紹說這是他的長女。


    南昌王這才看了眼她。


    隻是個小丫鬟片子,稚嫩的臉上青澀未褪,根本沒有看頭,他很快就轉移了目光。


    “至也,你去忙吧。”大家坐定之後,顧老爺子對顧延臻說。


    顧延臻表字至也,取自《詩經》中“臻”這個字的含義。


    他道是,起身給兩位王爺行禮,又給顧老爺子行禮,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京都一別,整整六年有餘。”南昌王感歎,“您身體還健朗?”


    “一把老骨頭了,勞王爺記掛。”顧老爺子道。


    廬陽王則不停扭頭看重新坐到後麵書案的顧瑾之。


    顧瑾之垂首看書。


    “…….這次怎麽遠道來了延陵?”顧老爺子問南昌王,“準備多住幾日?倘若不嫌棄,我讓下人收拾個院子給您落腳,隻是寒酸了些。”


    南昌王猶豫了一下,道:“不勞煩,我們的船就停在碼頭,見見您就啟程。這次是回京看望母後。”


    顧老爺子心裏頓了頓。


    太後娘娘不行了嗎?


    這些有實地的封王,沒有傳召是不得入京的。現在又不是年關,怎麽突然召他們兄弟倆?


    隻有一個理由,就是太後可能重病。


    “太後娘娘福壽安康吧?”顧老爺子問。


    南昌王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眼廬陽王,對廬陽王說:“五弟,你剛剛進門時不是說,這庭院好看?想不想到處走走?”


    太後娘娘果然有事,所以南昌王要支開廬陽王再說話。


    廬陽王則不懂這些,站起身嗬嗬拍手笑:“好啊好啊!”


    然後,他還拉顧瑾之的袖子,“咱們去院子裏玩!”他以為會是顧瑾之帶他去。


    他的口吻,像個四五歲的孩子。


    想起他上輩子那張永遠似麵具般波瀾不驚的臉,顧瑾之倏然感歎:同一張臉,這小傻子…….瞧著真有意思。


    顧瑾之順勢起了身,親自帶著他出了祖父的小書房,兩個小廝跟著他們。


    她暗暗看了他幾次,想看看是真的傻還是裝的。


    她沒看出破綻。


    也許他跟前世一樣,擅長表演,那些影帝在他麵前都不夠看的?


    也許是真的傻了。


    “你叫什麽名字?”他語氣憨憨的,問顧瑾之,“我母後叫我仲鈞,你母親叫你什麽?”


    他也叫朱仲鈞。


    顧瑾之心裏放佛有什麽閃過。


    她說:“小七。”她在家裏排行第七。


    朱仲鈞就嗬嗬笑,直接喊她小七,又頻頻讚他們家院子好看。


    顧瑾之看著過了兩刻鍾,南昌王和祖父的話應該說完了,就帶著朱仲鈞回去。


    南昌王正要派人去找他們,他準備告辭了。


    朱仲鈞一聽說要走,就不怎麽情願拉著哥哥的袖子:“船上好難過,明日再去!”


    他想在顧家住一夜。


    南昌王不同意,轉身要走。


    “我能接小七到我府上去,跟千蘭一樣陪我嗎?”他指著顧瑾之,問南昌王。


    南昌王輕咳。


    那麽,千蘭不是他的丫鬟就是侍妾吧?


    “不聽二哥的話了嗎?”南昌王見朱仲鈞耍賴,就板起了臉孔。


    朱仲鈞這才跟著他走了。


    送走了南昌王和廬陽王,祖父的心情一落千丈。


    他是替太後娘娘擔心?


    還是南昌王說了旁的事?


    “今日歇了吧。”他對顧瑾之說。


    把顧瑾之打發回去。


    顧瑾之從祖父這邊回來,徑直去了父母的院子,準備問安之後再回房。


    父親有客人,是太守胡澤逾。


    因為胡婕的病而來嗎?


    ——*——*——*——


    感謝sunflower889、尋找失落的愛情·、熱戀^^等親們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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