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需要的藥鋪,很快就準備妥善了七成。


    司箋任掌櫃的,家裏兩個機靈的小廝跑堂。


    這兩個小廝,一個叫阿良,一個叫貴兒,都是從前門房上的,原就是司箋**出來的人。


    藥櫃也擺好了,隻是沒有進藥材。


    如今,就等一個醫術嫻熟的坐堂先生了。


    老爺子最近思路流暢,日以繼夜的著書,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誰勸也沒用。就連他最信任的畫琴,到了子夜勸他安寢,也被罵了出來。


    藥鋪的事,需得再緩一緩。


    司箋帶就在阿良和貴兒,去了宋盼兒陪嫁的那間布行,得了宋盼兒的令,在一旁觀摩學習,順便打打下手。


    宋盼兒還把布行的掌櫃王忝叫進來說話:“司箋不會嗆你的行,這話你先擱在心裏!我將來自有地方打發他,布行那鋪子,隻要不倒了,一定是你和你兒子管著。我說話算數,你最是清楚。他到你那裏,不過是學學做事的規矩。你要是敢存了小心眼兒不教他,就想想我往日的為人。”


    王忝忙跪下磕頭:“小的不敢!司箋過去了,小的自當盡力教他,保證教熟為止,姑奶奶放心!”


    宋盼兒含笑,點了點頭。


    到了二月十五,秦申四送了請柬來,請顧家眾人賞臉去吃酒。


    秦申四在東門大街最繁華的地段,買了間鋪子,開了秦氏百草廳。皇帝親筆禦賜的“厚德載福”,被表了起來,掛在正堂的最上方。


    宋盼兒忙叫管事孫囿堂準備厚禮,送了過去;又給了顧延臻銀子,讓他自己隨心買點什麽,開業那天去恭賀。


    收到了賀儀,秦申四的妻子就上門,給宋盼兒磕頭。


    秦申四是六品官,皇帝也封了秦三太太六品安人的誥命。


    宋盼兒哪裏受她的禮?


    秦三太太屈膝,宋盼兒就忙迎了上去,連連還禮。


    “我們那邊新搬了宅子。雖然簡陋不堪,卻也能落腳。”秦三太太對宋盼兒道,“明日才是正宴,請夫人和七小姐賞臉,去坐坐……”


    秦申四的太太偏瘦,白白淨淨的,一雙眼睛很靈活,臉上掛著笑。


    顧家常跟秦申四打交道,可他的太太,一次也沒登門過。


    宋盼兒總以為秦申四的太太,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女人,怕她受拘束,所以也不好貿然請她。


    如今一瞧秦三太太,和和氣氣的,落落大方,根本不是宋盼兒所想那種畏手畏腳的女人。


    宋盼兒心裏暗讚了一回,道:“我一定去!我家姐兒就不知道了。她最近跟著我家老太爺,總在旁邊服侍。能抽出空兒,她也會去的。”


    “您能去,寒舍蓬蓽生輝!”秦三太太道,“我原也是不敢的。隻是外子說,您是個最和氣不過,憐貧惜弱的人,斷乎不會因咱們貧寒就輕待了咱們。我是個沒見過世麵的,總不信這話,怕打攪了您。如今一瞧,您果然是慈悲憫人。”


    宋盼兒被她說得哭笑不得。


    “什麽話!”她道,“我就是個鄉下地方來的南蠻人,京裏人都知道我。您這樣抬舉我,我真不敢去了。”


    說笑了一回,秦三太太才告辭,又去了別家請。


    晚上宋盼兒問顧瑾之去不去。


    秦三太太家裏隻請了堂客。


    秦申四在外頭酒樓,另請了同僚和朋友、親戚等,顧延臻、胡澤逾甚至永熹侯的世子爺,紛紛捧場。


    元平侯薑府也送了塊金子大匾。


    開業那日,熱鬧非常。


    酒過三巡,顧延臻就想起了臨走前女兒的交代:“……他的坐堂先生是從延陵府來的,是他曾經用慣的人,眼力最好,不會選錯了藥。您問一問秦太醫,藥能不能先分咱們一些,等咱們這邊正式辦了下來,再還給他。”


    顧延臻覺得不錯。


    這樣,就省了顧家單獨去進藥。


    進藥是個非常考驗人的事。


    藥市以次充好,以假亂真的事兒太多了,眼力不夠,買了假藥,或者高價買了次藥,那位買藥的主兒名聲就毀了,會被人笑死。


    顧瑾之自己到底是女兒家,不好去藥市。


    就算選了坐堂先生,她也不太放心。


    等老爺子出關之前,她想先辦好,最後想來想去,隻得先麻煩秦申四一回。


    秦申四到處敬酒,等他坐到了顧延臻身邊的時候,已經有了三成醉意。


    顧延臻還說把顧瑾之的話,說給了秦申四聽:“……價格不會少。我家姐兒說,你眼光好,比其他人可靠。她最信你…..”


    秦申四就笑起來:“什麽大事!我這裏剛剛開業,藥材是從安徽寧國府帶過來的,每種都很足。分給七小姐一半就是。將來進藥,招呼一聲,我親自去一趟也是應該的!”


    顧延臻給他作揖,道了謝。


    秦申四又連忙說了句應該的。


    次日,他親自送了藥過來。


    顧瑾之欣喜,連忙出去迎了。


    她笑著道:“給您添了麻煩。我這也是逼不得已。我家裏曾經坐堂的老先生,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每個眼力過人的先生,哪裏敢去藥市鬧笑話?”


    秦申四忙道:“七小姐說麻煩的話,就是折煞我!七小姐對梅卿,是再造之恩!這些都是梅卿的分內事……”


    “你這樣說,也折煞我了。”顧瑾之笑著,“我沒出什麽力,是您的醫術好。”


    顧延臻在一旁看不過眼,就笑著上前打岔:“你們倆客氣來客氣去的,我站在這裏都快要凍死了!這些藥,先送到哪兒?瑾姐兒,你去問問你祖父?”


    顧瑾之道:“直接送到藥鋪去吧。喊了司箋他們回來幫忙。”


    一旁陪著的管事,忙去吩咐。


    顧瑾之親自送去了藥鋪。


    她在一旁,指揮著小夥計將藥分門別類,放到鐫刻著藥材名的藥櫃小抽屜裏,剩下的也分了內存放到後頭的庫房。


    秦申四也在一旁幫襯。


    顧延臻就道:“梅卿瞧我家姐兒,熟練得很。你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藥鋪還有生意,太醫院還要點卯,你先去忙吧。”


    秦申四見顧瑾之對藥材的辨認熟練至極,的確不需要幫忙,就笑著告辭了。


    臨走前他又道:“這邊還缺什麽,七小姐派人去告訴我一聲,千萬別客氣。跟我客氣,就太見外了。”


    顧瑾之笑:“您別嫌我麻煩就好。”


    秦申四笑著,跟顧延臻作揖,這才回了東門大街的鋪子。


    藥櫃上琳琅滿目,大大小小近千個小抽屜。


    而秦申四送來的藥,都是比較常見的,有五六百個小袋子,全部放在藥鋪的大堂裏。


    顧瑾之一樣樣的認,讓司箋和阿良、貴兒擺放。


    司箋就驚訝不已,對顧瑾之道:“姑娘,您能記得這麽多的藥?您別是神仙托生的吧?”


    顧瑾之大笑。


    阿良和貴兒卻不覺得好笑,連連在一旁點頭:“家裏人都說,姑娘就是神仙托生的,要不然怎麽那麽好的醫術?還沒見過有姑娘治不好的病呢!如今又認得這麽些藥材!”


    顧瑾之又是笑。


    忙了一整天,中午的時候,海棠帶著幾個婆子來給顧瑾之送飯。


    滿屋子的藥味,海棠忍不住捂了鼻子,胃裏一陣翻滾。


    顧瑾之就道:“派個小子送來就好,姐姐怎麽自己跑一趟?”


    海棠好半天才適應這些氣味,笑著道:“我來瞧瞧這鋪子……”


    等顧瑾之吃了飯,司箋和阿良、貴兒也半蹲在地上吃了。


    顧瑾之帶著海棠,到處瞧了一瞧。


    海棠見地上、櫃台上、抽屜裏都是藥,他們這邊還忙不過來呢,就起身告辭。


    她尚未出門,朱仲鈞也來了。


    “小七,你一整日去了哪裏?”顧瑾之到外院見秦申四的時候,朱仲鈞懶得走路,就在她東次間的大炕上看書。


    結果,顧瑾之就一去不複返。


    他是去問了正院裏的丫鬟,才知道顧瑾之來了藥鋪。


    吃了飯,朱仲鈞也連忙趕來了。


    下午的時候,朱仲鈞也在幫著打下手。


    忙到了黃昏的時候,藥材才收拾好一半。


    “先放起來,我明日再來。”顧瑾之道。


    結果一連三日,她都在藥鋪,將藥材分類,一一放到藥櫃的抽屜裏去。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才堪堪收拾出個模樣來。


    顧瑾之算了算這些藥材的價格,沒有個兩萬裏銀子也是辦不下來的。


    她回到家,告訴了宋盼兒。


    宋盼兒就讓宋媽媽開了庫房,拿出二十五張一千兩一份的銀票:“這是二萬五千兩,叫人送去秦家。秦梅卿剛剛開了藥鋪,他沒有家底,都是元平侯府賞的錢,這個時候最不好沾他們的便宜。”


    宋媽媽想了想,道:“旁人送去,秦太醫肯定不收……”


    最後,隻能顧延臻送去。


    顧延臻說好。


    到了二月十九,顧延臻一大清早,準備去給秦梅卿送錢,結果袁家的人來了。


    “親家老爺夫人,我們家三爺中了!”來人對袁家一個體麵的管事,跪下給顧延臻和宋盼兒磕頭,笑著道。


    顧延臻心裏突了下。


    宋盼兒就笑著問:“中了什麽名次?”


    “二甲第五十九命。”來人笑道,“真是祖宗保佑!”


    二甲取到前六十名。


    這果然是祖宗大顯神通的。差一點就隻能是個同進士了。


    宋盼兒忙叫去準備賀儀。


    話尚未說話,外頭的小丫鬟進來通稟道:“南昌王爺來了,請三爺說話。”


    顧延臻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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