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寧願運用自由想像


    所有的廣告攝製工作終於在過年之前迅速趕製完畢,潘以倫不出意外地感冒了,病情纏綿到攝製結束都沒有完全痊愈。 楊筱光從聯係冊上抄下了他的電話號碼,本來想著是不是打個電話去慰問,後來又覺得多餘,還是罷了。


    剩下就是剪輯工作,何之軒請了香港有名的攝製公司處理此事,準備在年後與老陳等幾位同事完成的發布會策劃方案一並給對方公司總部審核。 大夥在年前空了口氣,老陳歎:“這回真趕,千辛萬苦,阻礙重重,竟也做完了。 ”


    小財務說:“最是難得對方公司肯分期收款,預算壓力減輕不少。 ”


    老陳抿一抿嘴,楊筱光看出來,和他一起心照不宣。 然後扯了別的話題,老陳問她:“接下來除了行業協會的展會,年前就徹底空了,你該解決一下終身大事。 ”


    楊筱光做鬼臉:“我媽逼我倒還算了,連你都不放過我。 ”


    老陳說:“所謂大齡未婚女青年們都是日子太好過了,懶惰成性,連個戀愛成本都不肯支出。 ”


    楊筱光問:“什麽是戀愛成本?”


    “認識更多的人,尋找合適的人,花時間談戀愛,存錢買房子結婚,再存錢生孩子,建立培育基金。 ”


    原來這是成本,楊筱光掐指一算,時間和金錢花費不菲。 她的確從來無所付出。 女性荷爾蒙告訴她,要積極。 但楊筱光還來不及行動,那位神秘莫測地莫北先生終於在百忙之中撥冗給了她電話,問她周日的約會定在哪裏。


    楊筱光想,反正不能在林暖暖的“午後紅茶”,再被潘以倫再看到她相親,她還要臉不要了?就隨口說:“小楊生煎。 ”


    她倒是真想吃生煎了。 熱乎乎的灌湯,比什麽都受用。


    對方愣了一愣。 當她口誤,確定:“小楊生煎?”然後又說,“這樣吧,去小南國,小楊生煎的對麵。 ”


    嗬,真體貼,沒當她是怪物。 她就順著台階下了。 再不發間歇性的精神燥亂。


    約會那天,楊筱光隻是稍微拾掇了下自己。 相親這回事,過了新鮮勁,也就沒有太大意思,她隻需保持不至失禮就好。


    那位莫北確有好賣相,長得足夠白,因此足夠斯文,架一副無框眼鏡。 坐著的時候喜歡疊著雙腿,身子微斜,維持愜意狀態。


    楊筱光仔細打量他之後,斷定:他地氣定神閑也是一種氣度,是她的圈子裏地人所沒有的。 這個世界上有個詞匯叫做“養尊處優”,坐在她麵前的他。 就是。


    對方也打量她,好半晌,突然問:“我們是不是見過?”


    楊筱光努力回想,沒印象,所以傻笑:“沒有。 ”


    服務生遞上菜單,楊筱光眼尖,看到有小籠包,就指了一下,說:“這個。 ”又覺得自己失禮,刹住口。 但莫北注意到了。 就代她點,還問她:“還想吃什麽?”楊筱光伸了脖子看到隔壁桌上裝盤漂亮的芒果色拉。 就叫:“色拉,芒果色拉。 ”


    芒果色拉上桌後,她發現還有蝦仁,有些驚喜,就顯出很快樂樣子。


    莫北好笑地問:“你很喜歡這道菜?”


    楊筱光說:“本來喜歡隔壁桌的,端到自己桌上以後發現還有更喜歡的配菜,這樣驚喜不驚喜?”


    莫北喟歎:“這樣容易滿足,人生會很美好。 ”


    楊筱光定定地看著莫北,暗忖他哪來的這般無端感歎。


    菜上來了,一道道顏色挺美,楊筱光不是挑食地人,稍微可口,就能吃的很香甜。 一開始她還矜持著,可是後來憋不住了,覺得裝腔作勢又何必,肚子又的確餓了,吃相就漸漸豪放。


    莫北先看著她吃,許是看她吃得香,又不認生,覺著自己再裝蒜也沒多大意思,傾了傾身子,笑道:“我竟然不知道小豬有這麽好玩的朋友!”


    “小豬?”楊筱光立刻明白了是指方竹,想,他和方竹關係可真近,便抹抹嘴,說,“你說相親該談什麽呢?”


    “姓甚名誰,家住何地,父母高就,房產幾何。 ”


    楊筱光想要大笑,難得相親這樣輕鬆:“要不要做一份簡曆,彼此熟悉?”


    莫北也笑了:“不用,小豬給的資料足夠做簡曆。 看得出你們情同姐妹。 ”


    楊筱光說:“相親成本有多大?”舉手劃一個圓,“全民總動員。 ”


    莫北又笑了:“是。 ”


    楊筱光苦惱地又問:“我們談什麽?”


    莫北搖頭。


    陌生的人,不知道該怎麽開始,結果隻能談交集的那個部分。


    莫北說了一件方竹小時候的趣事:“她小時候留長發,經常生頭虱,又喜歡留著辮子,不肯理發。 她父親命我押著她去理發店,每次都像押著人上刑場。 ”


    楊筱光想,原來也是青梅竹馬長大地,她笑:“原來她也曾經邋遢過。 ”


    莫北說:“可不是?女人固執起來,賽過九頭牛。 ”


    這個比喻真貼切,楊筱光表示讚同。


    一頓飯不能不說吃的很愉快,和莫北打開話匣子後,也沒有冷過場。


    他是個仔細周到的人,場麵上絕不會讓對方無措,往往一個話題拋出去,讓接的人應付自如,與先前那等男人,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公關能力真是不錯,楊筱光想。


    美好的晚餐結束。 莫北招了出租車送她回家,一路送到門口,替她開了車門,還囑咐小心。


    楊筱光正想說“這都家門口了”,然後手機響了,她一瞧,笑起來:“方竹來地電話。 ”莫北點點頭。 示意自己先走了。


    楊筱光一邊上樓梯一邊接起了電話。


    方竹性急,問她:“怎麽樣?”


    楊筱光說:“氣氛和諧。 一切良好。 ”


    “有無可能。 ”


    “嗯,他沒提。 我覺得吧,好像還差一點。 ”


    “不急,慢慢來。 ”


    方竹認為這是一個良好的開始,自己的心思沒白花,接著又打電話給莫北。


    莫北早就預料到似的,接起電話來就說:“就猜到你會查崗。 ”


    方竹說:“有沒有丟我麵子?”


    “哪能啊?”


    方竹語重心長:“莫北。 你不小了——”


    莫北笑出聲:“你別每次都跟我媽似的,我還以為自己多了一個小媽。 ”


    “莫北,說真的,阿光人不錯。 ”


    “我也不錯。 ”


    “所以不錯的人應該挺配。 ”


    莫北說:“你說是就是吧!她確實挺可愛地。 ”頓了一下,莫北又說,“你爸爸四月就要過六十大壽了,他三月底會從北京回來。 ”


    方竹打了一個噴嚏,莫北問:“你又開窗晾幹頭發?”


    她扭頭。 朝南的窗果然是半開地,自己都差不多忘記了。 有些習慣是下意識地,不太自覺,別人倒是記得牢,自己往往忘記地快。 她說:“就關了,別擔心。 莫北。 我這把剪刀不錯吧?”


    莫北說:“是不錯的。 ”他笑,準備收線,還是提醒她,“早點睡,把窗關了。 ”


    方竹問:“你還會約會阿光嗎?”


    “應該會。 ”


    “那就好。 ”


    收了線,方竹關窗。 窗子老舊了,鐵邊翹起來,會勾住窗外地老梧桐。 冬天的梧桐也夠蕭條,隻餘下光禿禿的樹枝,方竹關窗得用巧力。 還能使得窗戶和樹枝都毫無損傷。


    以前租住地小洋樓。 也有同樣的窗,窗外的梧桐還要茂盛。 何之軒就在春天借了鋸子。 學園林工人,將梧桐修剪一番。 他是同社區公園的園藝師傅討教過的,用的手法也極巧,不損樹體又很美觀。 後來園藝師傅真的來清理影響市容的茂密梧桐時,常常奇怪是誰做了這麽費力地好事。


    這一夜的冬風很靜,就像很多年前的冬夜。 才過完了年,各個年紀的同學陸陸續續回到了校園。 然後就到了情人節。


    宿舍裏的女孩兒們不過才上了半年的大學,六個裏就有三個找到了男朋友,有一個就是和何之軒地室友談了。 還有兩個家在外地,春運的火車票不好買,沒來得及趕回來。 一到情人節的夜裏,宿舍裏就隻剩下方竹一條光杆司令。 她決定去圖書館,用學習消磨時光。


    圖書館裏不出意外的空落落,三三兩兩的,都是情人節落單的人。 她一眼就看見何之軒坐在他常坐的那個位子上,不由自主就走了過去。 她坐在他的身邊,看了很久的書,後來,身邊的他微微動了動,兩人同時抬起頭。


    他說:“你好。 ”


    這麽禮貌,有點距離了。 她調皮,說:“情人節快樂!”


    於是他就說:“有點餓了。 ”


    她很高興,想,這樣地邀請,不應該拒絕。 於是他們就出了校門,校園後麵本來有一條美食街,常年散發著霸道地香。 這回因為春運,因為學校開學晚,小販們都來不及趕回來,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小攤位。


    何之軒探詢地問她:“要不要吃麻辣燙?”


    她知道一個好地方,說:“有一個比麻辣燙更好吃地地方,保管你會吞掉舌頭。 ”


    那家叫“王記”的鹵鵝鋪子她好幾年沒有去了,那天去的時候,老板的生意不大好,店裏沒有人,他正趴在收銀台上打盹。 見到難得來了客人。 精神也來了。 老板以為他們是情侶,笑著說:“情人節去那啥哈根達斯必勝客的,不實惠,老王這兒最好。 ”


    方竹笑:“當然最好,老王第一。 ”


    老王來了精神,同她胡謅一頓,兩人都說得眉飛色舞。 何之軒要了一瓶啤酒。 老王建議地菜式是鹵水鵝片、鴨肫和花生米,都是下酒的菜。 他吃得有滋有味,還望著他們淡淡地笑。


    她說:“我在這一帶混了七年,十分之一的人生哇!”


    老王說:“我開了十四年店嘍!把你從這麽丁點看到這麽大。 ”


    老王比的手勢有點誇張,何之軒問方竹:“你以前那麽矮啊!”


    方竹笑嘻嘻說:“他看了那麽多美少女養成,自然可能記憶混淆。 ”


    何之軒說:“你還真適合當記者。 ”


    “滿嘴跑火車是不是?”


    那一夜非常寒冷,但是他們在“王記”吃出了一身汗。 何之軒叫了出租車送她回宿舍,她抱著肚子半躺在座位上。 動也懶得動。 兩人的距離,不過十幾厘米,方竹想的是,今天是情人節。


    何之軒說:“方竹,你別老搶我圖書館的位子。 ”


    方竹問:“你怎麽知道是我搶了你地位子?”夜黑風高,她突然大了膽子,問,“你覺得我怎麽樣?”


    何之軒沒有答。


    方竹又說:“我會亂想噠!”


    何之軒說:“好好回去睡一覺。 ”像是在訓***。 或者以為她在開玩笑。


    司機頻頻瞄著反光鏡,觀看史無前例的女生示愛八點檔。


    方竹氣餒,氣氛場合都不合適,但是也許沒有其他機會了。


    回到宿舍裏,室友全部到位了,沒有男朋友地拉著有男朋友的訴說情人節的浪漫事。 方竹坐在一邊,咬手指甲。


    舍友甲說:“說,你和誰出去幽會了?”引來舍友乙丙丁戊的圍攻。


    方竹往**一躺:“是的話,那倒是好了。 ”


    方竹承認,是自己主動追的何之軒。 那一個情人夜,何之軒態度曖昧,表情沉穩,態度中肯。 她認為還有彈性。


    全寢室的女生都行動了。 舍長動用了男朋友地關係,又同何之軒他們寢室搞了一次聯誼。 聯誼那天,把她往漂亮裏打扮。 方竹是第一次學著化妝。 口紅、眼影、腮紅在群體的智慧下。 出來的效果恰到好處。


    舍長說:“我就不信迷不死他何之軒。 ”


    還是去了最初的那家酒吧,何之軒沒有來。


    舍長差點掐死她的男朋友。 她男朋友直叫冤:“又去麵試了,事業型男人,你也知道,非常人可控製。 ”


    方竹鬱悶。


    但大家覺得不可浪費這次娛樂機會,安慰她之餘,也放開了去high。


    她的暗戀,在那時被大家普遍同情,直到現在和當年舍友小聚,他們還是會幫著罵:“何之軒忒不是東西,忒不拿你當回事了!”


    她有些愧,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晚約莫近了淩晨,何之軒終於來了,還是穿著西裝,頭發有點亂,代表他真的在忙,而非托辭。


    high過頭的眾人吵嚷著要何之軒買單,他說沒有問題沒有問題。 可就是眼睛沒有朝著她看。


    方竹別轉頭,忽然就有點委屈了,她站起來說:“我先走了。 ”


    舍長說:“你幹嘛呀!多掃興呀?”


    她男友說:“剛來一個,又走一個,不行,之軒,你得送送。 ”


    何之軒跟著她走出來,他走在她地後麵,先問:“怎麽耷拉著臉?”


    她不響。


    他說:“要留在這個城市有點兒困難,沒個五六年也買不起房子,我兩手空空,不好拖累別人。 別人還有家裏可以依kao,我去辦一個暫住證都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 ”


    她停下來,他好像也停下來了。


    他說:“方竹,我知道你家裏是幹什麽的。 你這樣冒險有必要嗎?”


    方竹說:“何之軒,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個花癡呢?追著男生跑我這是幹嘛呢?”


    何之軒笑起來。 方竹怒氣衝衝兩步跨到他麵前:“你說你笑什麽,笑什麽呢!”


    他們站得地方是居民區,不知哪家三更半夜還有人在唱卡拉ok,有個孩子在唱“我想就這樣牽著你地手不放開,愛能不能夠永遠單純沒有悲哀”。


    何之軒伸出手,方竹一把就握住了。


    那晚也是吹著冬風的,方竹卻覺得暖。 手和手緊緊握在一起。 回到宿舍樓前,方竹說:“可說好了。 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男朋友。 ”


    何之軒認真點頭。


    “明天早上來陪我衝開水。 ”


    何之軒俯身吻在她的額頭上,濕濡濡的觸感,像三月裏地春風,拂麵的溫柔。


    方竹清晨醒來,是被凍醒的,一看。 窗戶果真沒關緊。 鼻子有點塞,吸了好幾回都吸不通,她隻好起床刷牙洗臉。


    莫北在八點多鍾來找她,看她臉紅眼忪地模樣就說:“多少年了,自己都沒辦法照顧好自己。 ”


    方竹一邊梳頭一邊說:“我現在洗衣做飯拖地板,個個都拿手,水準不是蓋的。 ”


    以前和何之軒在一起,這些活兒都是他幹地。


    別看何之軒一副白領精英的長相。 做起家務的麻利勁頭不下女人。 她當時開始學著做,但是手一碰到肥皂泡就發紅發腫,何之軒帶她去看大夫,大夫說這是過敏,不能經常碰洗衣服洗潔精,若是要大好。 那得保養好長一段時間。


    小時候家裏的家務是母親和保姆幹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地方竹並不知道自己有這樣地毛病。 此後,何之軒就真地不讓她碰家務活兒。 當她真正能自己打點一間房間全部地家務時,已是在和何之軒離婚以後了。


    方竹又失神了。


    莫北說:“走,我帶你吃早飯去。 ”


    在弄堂口的“新亞大包”裏,方竹從錢包裏拿出錢給莫北,莫北說:“買禮物得自己去買才誠心。 ”


    她說:“我沒空。 ”


    莫北說:“都多少年沒空了?”


    “我真沒空。 ”


    “好,不勉強。 ”莫北把錢收下。


    方竹說:“他也就好那口,我家那塊‘百達翡麗’純屬擺著做擺設,他老人家用的‘閃電牌’都多少年了。 斯大林像都磨精光了。 前兩天在‘亨德利’看到‘閃電牌’有新的款式出來——”她說一半就住口了。 因為莫北在微笑。


    “大白天的笑什麽,又不是tvb演八點檔。 ”


    “得了。 這句話我聽了八百年。 ”


    tvb開始在本城頻繁演八點檔時,方竹發現莫北長得和香江的師奶殺手吳啟華有那麽點神似,尤其笑起來,唇角微微抿著。 這樣的長相,沒戴眼鏡,會帶點jian邪,因為有了眼鏡,才會特別純良好看。


    吳啟華演地《妙手仁心》打動無數少女的心,莫北也是醫生,所以方竹總問他,你這樣的走在大街上好歹也有回頭率,為啥身邊總沒個女伴。


    莫北說,誰叫我頭一回上解剖課,看的就是女屍。


    方竹有段時間一直以為莫北的心理可能有某種障礙,直到後來看到他交女朋友了才解除疑慮。


    吃完了早飯,方竹不用急著去報社交稿子,被莫北三兩下一攛掇,就一起去了鍾表行。


    她看中的是新款無蓋彩繪列寧像地懷表,看時間方便。


    莫北說:“這麽便宜。 ”


    “貴的我買不起。 ”


    遂叫了售貨員放進了黑絲絨盒子裏,又要了禮盒包裝紙包了一層,紮好禮花,遞給莫北。


    “交給你了。 ”


    莫北望著她:“‘小豬’你又何必?”


    方竹說:“莫北,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 ”


    莫北搖頭:“好,我不明白。 咱們不說。 ”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說。 “沒怎麽燒,不過記得吃藥預防,我科裏還有事兒,得先走了。 ”


    和莫北分手之後,方竹進藥房買了藥,同事發了一個短信通知:老編說今天晚上台灣當紅偶像天團在錢櫃開發布會。


    方竹回複:我不是娛樂版的,代了一回。 還有完沒完了。


    同事回複:人手都調去跟兩會了,誰叫你不去?


    方竹恨得咬牙。 掛了線又接到楊筱光地電話,楊筱光約她吃晚飯,她有氣無力地說:“今晚要去做狗仔隊呢!”


    楊筱光八卦,立刻就問:“哪個天團?在哪兒?”


    方竹說了,她答:“哦,那幾個正太啊!如果是達明可得第一時間通知我啊!”


    她也聽出方竹的聲音好生有氣無力,便不多說了。 老陳“咳嗽”一聲。 何之軒正偕同鄧凱絲走過來。 楊筱光乖乖掛了電話做認真工作狀態。


    何之軒拍手三聲:“這次項目不管最後是否能通過對方總部審核,各位同事都作出了最大努力,所以今晚我想請各位一起吃飯。 ”他看向鄧凱絲:“鄧經理一起吧!四個部門也好聯誼。 ”


    鄧凱絲笑得金魚眼成月牙眼:“叨你們的光。 ”自然是不會客氣的。


    然後大家討論去哪兒吃飯,去哪兒娛樂。 何之軒選的飯店是文藝沙龍裏地“蘇浙匯”,大家沒有意見。 說到飯後娛樂,楊筱光靈機一動,叫:“去錢櫃唱k吧!”


    這天是周五,參與本次集體活動地人奇多。 錢櫃地唱價更是奇貴。 在飯店裏,老陳嘀咕:“你可真會敲詐,領導也真慷慨。 ”


    楊筱光笑得挺得意。


    老陳又嘀咕:“攻心為上,不管咋樣,我喜歡用這戰術地領導。 ”


    楊筱光正奮戰鰣魚,連連點頭。 口腹之欲。 靡靡之音,建立一個高績效地團隊很容易。 她暗地裏瞅瞅何之軒,鄧凱絲坐在他身邊,幾乎就要粘上去了。 他倒是一轉身,和身邊的同事開始劃拳。


    幾輪下去,幾個男同事興致都被吊起來,同何之軒玩得不亦樂乎。 鄧凱絲坐在一邊,笑嘻嘻看著他們,難得的溫柔,說:“真看不出來。 何副總你還會這些江湖玩意兒!”


    何之軒的態度很疏淡。 笑笑不語。


    大家都吃得很痛快。


    後來去了錢櫃。 楊筱光果然看到他家大堂裏擺了海報架通知今天的歌迷見麵會活動。 “天團”新近飆紅,鋒頭很勁。 吸引粉絲無數,鬧得此間的大堂人頭攢動。 楊筱光就怕訂不到房間,眾同事吵吵鬧鬧,說必定是沒有包房了,結果何之軒打了個電話,拿好了包房號出來,把大家叫進去。


    還是一間vip大包廂,鄧凱絲又笑:“還是何副總有路道。 ”她今晚笑得很多,她平時裝嚴肅,擺威嚴,不常笑。 楊筱光對她印象深刻的是扳著麵孔地金魚眼,今晚金魚眼變成彌勒眼,讓她不免疑惑。


    娛樂同樣分尊卑,領導們先點歌,何之軒推讓鄧凱絲先點,鄧凱絲毫不客氣,接著再輪到眾職員。


    楊筱光點了一首《為你鍾情》。 何之軒看到了,笑了一笑。 一邊有同事cha嘴:“她是出名的專業榮迷,每回k歌非張國榮不點。 ”何之軒順著她的點歌界麵往下翻,停在《有誰共鳴》上,鄧凱絲手快地把這一首提前了,讓何之軒開場。


    他唱得很好,聲線微沙,並不清亮,和原唱有區別。 但也有共同點,就是淒愴。 大家依然鼓掌起哄,楊筱光的腦子裏轉的是如何帶領導出去逛逛。 誰知道真是想什麽應什麽,他就唱完這一首,起身說抱歉,要走開抽根煙。


    大家繼續歡樂。


    這其實是楊筱光自由想象的一個小伎倆,她趁著這個機會,躲在門外打了一個電話給方竹。


    “在‘錢櫃’嗎?”


    方竹說是。


    楊筱光說:“我和幾個朋友正在唱歌,要不要一起哈皮?”把包房號說了,而後握緊手機,想,千載難逢使用小心機,千萬不要蝕把米。


    方竹被“天團”們的粉絲吵得頭很痛,鼻子又塞住了,渾身上下都不順暢。


    她依稀記得楊筱光給的包房號應當是樓上地豪華間,就沿著旋轉的樓梯走。 上麵輕輕吹下一層風,吊頂的垂絲玲瓏燈微微晃動,眼前的光忽明忽暗。 她看到上麵的人時,腳下一滑,差點倒栽下去。


    何之軒及時拉住了她,捏住她的手腕,不輕不重地力道。


    方竹想,被楊筱光涮了一回。


    她說:“我是來跟采訪的。 ”說出口就後悔了,幹什麽要解釋?


    何之軒問了一句:“你現在做娛樂版了?”


    她說:“沒有,隻是給同事代工。 ”


    本來想避開父親,不去做本職,沒有想到代工的工作卻處處要遇見他。


    何之軒感覺到她體溫微高,就說:“你還在生病。 ”牽住她上來,又說,“我送你回家。 ”


    方竹本來想推辭的,可是他拉著她走了出去。 迎麵冷風一吹,大力甩拖他的手:“不用。 ”聲音大得自己都嚇了一跳。


    何之軒放開她,但是說:“在這裏等我。 ”


    方竹就真的站在原地等著。 她想,她怎麽不自己先走?想一想,腿腳卻是軟的,頭腦更暈呼。 還有半絲的清醒的是,發了一條消息給楊筱光:“你害死我。 ”楊筱光沒有回。


    何之軒將自己的車開了出來,方竹一看,他確實混地不錯了,是輛豪華版地普拉多,要四十多萬呢!他真的是混地很不錯了。


    方竹沒有來由地忽然感到欣慰。


    何之軒打開副駕座的門,示意她上來。


    方竹略一躊躇,還是上了車後座。


    “哢噠”兩聲,兩人同時關上了車門。


    一路上都沒有什麽話,方竹報了自己住的地方,就kao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何之軒問:“為什麽不回家?”


    方竹說:“那裏離單位近,每天能多睡一個小時呢!”


    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話了。


    方竹的鼻子突然就通了,原來是酸了。 她以為自己會流下眼淚,誰知竟沒有。 用力吸了兩下,終於能呼吸新鮮空氣。


    楊筱光的短信終於回複過來,是六個點的省略號。 她是費了心思顧自自由想象,可又哪裏知道,自己和何之軒,千言萬語,隻有一本亂帳。 怎麽都是說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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