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已決,李星辰對著容添寒微微一笑:“謝前輩。”


    前輩的手掌那麽涼,捂半天也捂不熱。現在想來,應該是因為這隻是分神的緣故吧。


    李星辰握著容添寒纖長的手指,兩人並肩前行。異界的夜晚降臨了,五顆明亮的星星盤旋纏繞著緩緩升起,照在蒼茫的草原上。


    半空中,一個細小的黑點不停地放大縮小,最終抵抗不過擴張的力量,長大成了一個漆黑的隧道。


    容添寒鬆開李星辰的手。“星辰,你在這邊等著,我上去看看。”


    “嗯,”李星辰點頭應下,“前輩你小心一點。”


    “無妨,這裏應該並沒有威脅。”容添寒踏在飛劍上,輕身直上雲霄。


    李星辰抬頭看著他的飄逸的背影,啟唇召喚出了流月。


    他輕撫著流月的刀身,“我隻要他受傷,不要他死。”我要他看著我,依靠我,離不開我。


    流月輕鳴著應和他。


    李星辰垂著眸子,流月反射的寒光照在他的眼瞳中,他的瞳色卻比刀鋒更寒冷。“去吧,流月。”


    他抬頭看著禦劍而行的容添寒在洞口盤旋幾周,似乎確定沒有問題,轉身準備回到他的身邊。


    白衣獵獵,容添寒的衣角在空中翻飛,宛若空靈的白蝶。


    李星辰嘴角帶著笑意,正準備說些什麽,忽然,他的目光轉往容添寒的身後,瞳孔驟縮,臉色瞬間慘白如雪。他猛地朝容添寒撲過去,撕心裂肺叫道:“前輩——小心身後!”


    容添寒來不及看身後來了什麽,飛劍不停,反手在身後設下一堵丈餘厚的冰牆。


    “嘩啦——”千萬道尖長的細刺在空中停滯了一瞬,繼而與冰牆狠狠相撞,漫天細碎的冰屑四散炸開,尖刺與冰牆同歸於盡。


    容添寒提了口氣,加速略過李星辰,伸出手想要拽住他的衣領。


    李星辰臉色凝重,卻是伸手將他推至一邊。憑空出現一小波細刺,穿透了李星辰的左臂。“呃……”李星辰倒抽一口冷氣。


    “星辰!”容添寒降落在他的身邊,扶住他,“這些東西還奈何不了我。”所以你不必擋在我的麵前。


    李星辰泛白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那怎麽行,我見不得前輩受哪怕一丁點傷害。”


    容添寒臉色軟和了一些,伸手揉揉他的額發。“不要慌。”


    他閃身站在李星辰身前,左手握住一支深紫色的權杖,紫色的權杖輕抬,設下無數堵冰牆攔住細刺的去路。不過這一次,敵人顯然對他的實力有所了解,冰牆不過轉眼間便土崩瓦解。容添寒見此狀況,不再猶豫,一張巨大的電網在空中扯開,一道道細小的電流準確的對準尖刺逐個擊破。巨大粗壯的閃電在深藍色的天空蜿蜒閃過,似乎要將天空劈裂。


    攻擊停止了。但是容添寒知道敵人決不會這樣善罷甘休,團團電網將他倆包圍在中央。容添寒捏了捏李星辰的手指,低聲道:“我們瞅準時機,進入洞口,不與他硬抗。”


    “好。”李星辰輕聲應到。背對著他的容添寒並沒有看到他晦明不定的臉上,那一抹殘忍的笑意。


    無數片雪花一樣的東西飄飄灑灑,降落在電網之上,卻並沒有被電擊毀滅,而是粘在上麵,將電網糊的嚴嚴實實。容添寒微微皺眉,還沒來得及提醒李星辰,驟然而降的靈壓猶如當頭重錘。他耳中轟鳴作響,一陣天旋地轉,竟然沒有意識到電網已被逐漸消弭。冷酷無情的尖刺嚴陣以待,隻等著收割兩人的鮮血。


    瞬間發動的尖刺從四麵八方縱橫交錯,在星光下閃爍著詭異的色澤,穿透了緊緊相擁的二人。


    “前輩!”最後一刹那,李星辰從背後緊緊抱住容添寒,將他完全擁在自己懷裏,用自己的身體為盾,隻求為他擋去一絲傷害。


    容添寒臉上一熱,他伸手一抹,原來是李星辰的鮮血。血液似乎沒有底限地汩汩流出,將他的白衣盡數染成殷紅到刺眼的顏色。


    李星辰微笑著道:“前輩,對不起啦,沒能替你擋下來。到了黃泉下,我再給前輩賠禮道歉。“


    “星辰……”滿是鮮血的手掌覆上李星辰的臉頰,被萬箭穿心的痛苦,還抵不過這李星辰一抹溫柔到極點的笑意帶來的痛。“……是我……對不住你……”


    是他騙了星辰,他還沒有告訴星辰,他究竟是誰……


    容添寒覺得自己的身體逐漸冷了下去,視線中能觸及到的一切慢慢轉變成無力的蒼白。他握緊李星辰的手腕,闔上了秀美的鳳眼。


    在他閉上眼睛的一瞬間,釘在李星辰身上的尖刺居然緩緩消失,隻餘下容添寒體內的那部分。李星辰跪在地上,動也不動地維持著環擁著他的姿勢。他身下的鮮血洇濕了草尖,草葉子閃過一縷縷銀光。他白皙的指尖被血汙玷染,擱在李星辰的手腕上,幾乎刺得李星辰流出淚來。


    所有的血,分明都是從容添寒血脈中流出的。


    李星辰的雙手顫抖起來。前輩的腰肢如此纖瘦,他一隻手就能環繞過來,哪裏能流的出這麽多血呢?一定是假的,是他在做夢。不,是他還在幻境裏,那個女人又編出幻境來騙他。以為他還會上當嗎?


    哈……李星辰想笑,可是被哽住的嗓子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似乎連呼吸都艱難了起來。這麽拙劣的謊言,能欺騙誰呢?他終於停止了一切表情,目光毫無焦點的落在了比遠方更遠的遠方。


    流月收斂了所有光芒,回到了主人的身邊,安靜地聽他在廣袤的草原上肝腸寸斷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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