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玓與琬芍在朱雀城裏買下了一個獨門獨戶的小屋,小屋緊臨踏雪山莊的院牆,還帶有小院與水井——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卿沫卿塵姐弟隔三差五的跑來玩耍,其樂融融。


    等到了木暖六十四年二月,年關已去的時候,白宸允也來了興州。


    起因還是廣原的會晤,皇上的初衷是加強南北的商業往來,既然會晤順利結束,那總得拿出些成效來。於是白錚率先備上一批上等絹帛玉器和些北方特有的蔬果,讓宸允帶來興州販賣。商品由白越商號在興州的分店接管了去,要全部售出需要一段日子,宸允便順理成章的在興州小住下來。


    雙生閣的後花園裏,君卿塵緩緩收起玉簫,取下白鴿腳上的字條,展開。


    “阿姐!”他朝花叢中撲蝶的君卿沫和景琬玓喊到,“二哥飛鴿傳書來,說是明日三月三上巳節,要邀我們大家一起去山上遊玩。”上古神祇留下的八塊仙玉,按白紅橙黃綠青藍紫的順序排開,宸允的紅玉位列第二,故卿塵卿沫尊他一聲“二哥”。


    “上月花朝節,不是才去過的麽?山上也就那麽幾朵山花,幾棵桑蠶樹,有什麽好玩的!”卿沫朝他齜牙。


    “才不是城外的那個小山坡呢!”卿塵也齜牙,“二哥說,這回去潯河源頭的山上玩,潯河穀地的芍藥花開得可漂亮了!”


    闕水流經朱雀城,是潯河的支流。


    潯河穀地的那片芍藥花田,每年三月前後,花開遍野,綿延三四裏而不絕,是遠近聞名的好去處。


    “好呀好呀!”卿沫這回來了興趣。


    “二哥讓我們明早乘車到天壘湖畔,然後乘船逆流而上,他會在岸邊山崖上等我們。”卿塵將字條翻轉過來,繼續道。


    琬玓掩嘴:“奇怪,他明明就住在不遠,還讓白鴿過來送信,分明是多此一舉!咦,不對呀,昨天他才來找我們玩過,怎麽不直接和我們說?”她嘴裏雖抱怨,臉上卻止不住的笑,挑揀最綻放的牡丹,替卿沫別在耳鬢。


    早晨,金色陽光灑在潯河麵上,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四人乘著小舟,逆流而上。卿塵站在船頭撐篙,琬芍趴在船舷,伸手玩弄水波。琬玓在船尾低低哼起一支歌謠,卿沫淺唱附和,一人一句,悠揚旋律在平靜的河穀中回蕩。


    船又行了一段距離,還未到芍藥花田,兩岸山崖緊貼著河麵拔地而起。山巔突出的巨大岩石上,有人穿紅衣,扶長琴。琴音縹緲,驚為天人!


    “是二哥!”卿塵欣喜高呼,扔了竹篙,跺腳之間,飛身朝山巔岩石飛去!雙臂張開,五彩廣袖隨風飛揚,嫋嫋如仙子飛升。


    卿沫和琬玓琬芍舍了船,也紛紛朝山巔飛去。她們追上卿塵,與他一同降落在宸允身邊。


    岩石平整,中央擺著副雕花的長桌長椅,桌上放著長琴,宸允一襲紅衣,正低頭專心彈著一支流長的曲子,不急著抬頭招呼她們。


    “二哥好興致,為了彈首曲子,竟有能耐將琴桌抬到這麽高的山上來。一定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吧。”卿塵卿沫嘖嘖,自覺不打擾琴人雅興,便四下環顧。


    這是山的最高峰,站在岩石邊沿,將整個潯河美景一覽無餘——流水十六彎,樹木青蔥。不遠處山勢漸漸平緩,河兩岸芍藥花遍山遍野,紫紅白三色交雜。河岸邊,年輕男女成群成對在玩耍,或是於河邊洗手,或是於花叢中折花相贈。


    卿沫卿塵雀躍,招呼了琬玓和琬芍,便縱身從山巔躍下,往那邊花田裏飛去。琬芍也被花田吸引,追著她們一起過去。琬玓看著空中翩翩身影,卻是轉身走向了宸允身邊。


    琴曲悠長,從宸允指尖流瀉出來。待一曲終了,他抬頭望向琬玓,嘴角噙著濃濃笑意。


    “這是什麽曲子?”琬玓含笑。


    “好聽嗎?”不答反問。


    “挺好的。”


    “是《關雎曲》。”宸允以指敲桌,合著節拍輕輕唱出,“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他唱了一段停下來,瞧著琬玓笑得意味深長。


    **裸表達男女情愛的曲子,琬玓聽得緋紅了臉:“幽澗愀兮流水深,你怎的彈這些情情愛愛的曲子,豈不煞風景?”


    宸允不自然別過臉:“我??????是在添樂助興,才不是煞風景。”


    “添樂助興?”


    “你瞧。”宸允從長桌邊站起,走到岩石邊上。琬玓迷茫跟來,她順著宸允手指的方向看去——芍藥花海裏,有一對男女,脫離了人群,在稍稍偏僻的地方一前一後走著。他們相距並不遠,走走停停,有說有笑。


    “瞧,郎情妾意,多美妙的一副情景。我為他們奏上一曲,願有情人終成眷侶,比起那些樂乎山水的文人騷客,豈不是更為妙哉?”他看向琬玓,眼裏有深深的情意。


    “各執己見罷了,沒什麽好或者不好。”隻是,琬玓又一次錯過了他的意思。目光落在一處上——幽靜的背山處,卿沫在花叢中做舞,卿塵吹起玉簫,琬芍則是捧了一大捧芍藥花,在卿沫上空拋撒。“你看卿沫兒,她多美。”


    宸允也看見了她們:“我撫琴,你做舞。可好???????小玓兒在這山巔做淩空仙人舞,會比她更美。”


    “我不會。”琬玓搖頭,她怕宸允不信,淺笑著補充,“我和芍兒自幼跟師傅在幽穀習武,隔絕了塵世,師傅又隻教我們武功和學問,從未教導過我們別的東西。”


    宸允有瞬間的錯愕,宛然:“無妨。”他頓了頓,“那就不彈琴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裏?”


    “到了就知道了。”宸允淺笑,朝山崖的另一麵飛身躍去,琬玓緊隨跟去。一前一後兩個身影朝遠處飛逝,紅衣妖嬈,白衣勝雪。卿塵停下吹簫:“姐姐和二哥,她們要去哪兒?”琬芍也停止了拋灑花瓣。


    卿沫一個旋身,回眸齜牙笑:“管她們呢!她們幽會,我們跟過去多不好。”


    卿塵轉眸也笑,不再多言,玉簫放在唇邊,悠揚的曲調流瀉出來。琬芍拋花瓣累了,從崖壁上翻身下來,坐在花叢裏編花環。


    翻過這做山頭是一個山穀,山勢陡峭,罕無人煙。卻有一個翹腳的亭台,流觴曲水。綠樹叢中,又開著一簇簇映山紅,漫山遍野。不同於山那邊的芍藥花,映山紅一簇一簇,點綴在草木間。沒有芍藥花的鋪天蓋地,卻別有一番獨特的韻味。


    琬玓驚歎於美景,欣喜之情全然流露:“好美!你是怎麽發現這個地方的?”


    “往那邊翻過兩座山,就到了白越山莊。我常來這一帶來玩,一來二去,便熟悉了。”宸允也不自覺的喜上眉梢,“這邊的山裏靈氣充裕,有許多奇妙的地方,風景也自然要比別處美。”


    “好棒!”琬玓情不自禁張開雙臂,踮腳轉起圈兒,衣袂飄揚。


    宸允含笑看她,眼裏含著濃濃的不知名的情愫。


    日子便這樣一日一日過的飛快,大家整日聚在一起,總能想出個什麽新奇的花樣來玩耍。轉眼便又到了年關將近的日子,宸允接到家裏的書信,讓他早日回去。也是,扳指算算,他在興州已經住了半年多了。


    大家在琬玓的小院裏為他踐行,頗有幾分不舍。尤其是卿塵,三兩杯下肚,拽著他的衣帶不肯撒手:“二哥,你走後,阿姐欺負我時我就少一個倚仗的對象了!二哥,你可要常來找我們玩。”


    “當然。”


    “但一個當然可不夠,你得向我們保證。”


    “我輕功不錯,從越州到興州不過是幾個時辰的事,我有空一定過來。”宸允笑著答應,殊不知回去之後將麵臨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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