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顆棋子之外,在外麵討錢的人當中,還有兩枚棋子。他們將繼續在關鍵時刻,推動局勢朝著車小軒所預見的軌道上發展。


    1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俗話又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個更大的麻煩,像一隻惡狼,在必經的路上等待著車小軒。


    安尼墜樓身亡的第三天下午點鍾左右,車小軒和蘇力達在公安局裏聽到消息,成方維已經被找到了,可以肯定的是,他跟安尼墜樓沒有直接關係。安尼墜樓時,他住在南京一家賓館。至於他拿了安尼多少錢,從公安的角度講,他們是夫妻,屬於家庭內部的事,隻要安尼沒有告他的話,是構不成犯罪的。


    車小軒和蘇力達從公安局出來,想找律師深入了解一些情況。“決不能放過那個卑鄙無恥的家夥!”這是車小軒和蘇力達一致的想法。


    所以,當五馬街那邊傳來消息,說有五六個人聚集在五馬街軒軒服飾店門口,說要討債,拿回放利息的錢。車小軒毫不在意地付之一笑,叫店員跟他們講清楚就行了。她並沒有欠誰的錢,借貸也是雙方自願的,而且,你要取回錢的渠道是暢通的,隨時可以過來拿走。


    店員說他們不肯走,還賴在那裏。車小軒說,那就讓他們待著吧,晚上肚子餓了總得回家吃飯去。


    可是,一個多小時過去後,也就是下午四點半左右,五馬街軒軒服飾店店門口的人不但沒有散去,反而增加到了十幾個人,圍在那裏罵罵咧咧的。除了這十幾個人,圍觀的人更多,有三四十個。這十幾個“討債”的見來了這麽多人,更來勁了,到處宣揚什麽“軒軒借貸公司非法集資”、“軒軒借貸公司資金鏈斷裂”,最吸人眼球的是竟然把這兩天溫州最轟動的跳樓事件聯係起來,說什麽“軒軒女老板的合夥人因為姘頭卷款潛逃,跳樓自殺”。


    這些似是而非、無中生有的事情不脛而走,不敢說全城皆知,至少五馬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知道了,而且這個消息以飛快的速度擴散著。


    當車小軒接到第六個詢問電話時,她才發現事情很嚴重了。當時她和蘇力達已經找到了陳時龍律師,谘詢安尼和成方維的事。陳時龍的說法和車小軒在公安局裏聽到的說話基本一致,成方維對安尼的死在法律層麵基本上無需負責。


    車小軒說:“陳律師你無論如何要想辦法,一定要將那個畜生繩之以法,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陳時龍說:“有的時候法律是瞎眼的,你沒有辦法。”


    “你需要多少錢,我給你!”車小軒邊說,邊起身接了個電話。這是她進入律師樓之後接的第三個電話。在這之前她已經接了兩個電話。


    陳時龍皺著眉想了片刻,還是搖搖頭。這時陳時龍也接了一個電話,接電話時他時不時地瞥一下車小軒。放下電話,他對車小軒說:“五馬街那邊事情要鬧大了,你還不趕過去處理?”


    “他們在那邊無中生有胡言亂語,理它幹什麽?”車小軒接到這幾個電話後,心裏開始有些擔心,她想把安尼的事情有個著落後再去五馬街看看。


    “所謂無風不起浪,現在既然起浪了,你就要注意你的船,不要被掀翻了。”


    “嗬嗬,你放心吧,我的船足夠大,一般的風浪我不怕。”話雖這麽說,她還是在叮囑陳時龍再想想辦法後,告辭而去。陳時龍追到樓下,特意問:“車總,你真的沒事嗎?”


    “放心,沒事,你的幾百萬在我那裏安全著呢!”


    車小軒和蘇力達直奔五馬街。遠遠望去,軒軒服飾店門前圍著100人左右,看上去黑壓壓的,很有氣勢。有人眼尖,看見車小軒大聲喊:“老板娘來了!老板娘來了!”


    大夥兒聞言,“呼啦”一聲圍上來,紛紛咋咋地喊:“老板娘,你躲到哪裏去了?你終於出現了!快把錢還給我們!”


    “車總,我們借給你錢是幫助你生產,你把錢亂花,我們的錢快給你敗光了!我們要退錢!”


    “我們馬上要退錢!我們不把錢放在你那裏了!你還給我們!”


    “還錢還錢!我們要退錢!”


    車小軒大聲地:“你們都是簽了合同的,現在退錢是要付違約金的!”


    剛才在車上,車小軒和服飾店的店員溝通了一下,知道了這批人的意圖。她征求蘇力達的意見。蘇力達分析說,現在隨隨便便給他們錢,很可能會牽一發而動全身,引發退錢潮。而且我們為什麽要退錢?就因為那些無中生有的謠言。蘇力達特別痛恨的是把安尼扯到這上麵來。


    他對安尼和對車小軒的感情完全不同。對安尼,有的時候是姐姐的感覺,有的時候是妹妹的感覺,很親切很親近。所以,安尼的死,他有失去親人的痛徹。


    兩人定下的調子就是不能退錢。


    “付違約金我們也要退!我們堅決要求退錢!”


    “即使要退錢,你們也要到公司裏去商量啊,到這裏有什麽用?這裏有什麽錢?”


    “老板娘你別騙我們了,我們早就聽說昨天有幾個人到你們公司要求退錢,被你們趕了出去!所以我們到這裏來了。”


    車小軒看看蘇力達,蘇力達搖搖頭,表示沒有這回事。他說:“我就是具體負責借貸項目的,你們從哪裏聽到這些虛假消息的?什麽人被我們趕出去?莫名其妙,你們有沒有搞錯?”


    “他媽的,你別做戲了,別糊弄我們了,趕緊給我們錢吧!”


    “對!老板娘,還給我們錢吧,我們不要利息了!”


    “我們不要利息了!給錢!給錢!”


    十幾個人振臂高呼,圍觀的人也瞎起哄。這時,警察也過來維持秩序了。


    車小軒揮著手臂,高聲地:“你們不要急,有話慢慢說!”


    “沒什麽好說的,我們都知道了,再不還錢我們就什麽都沒有了!”


    “你們說些什麽啊?你們知道什麽啊?”車小軒又急又無從下手。


    “車總,你的合夥人前天是不是跳樓自殺了?”


    車小軒不願回答這問題,不客氣地說:“這跟你們有什麽關係?”


    “怎麽沒關係?關係大著呢!”那人說,“你看你一提這事,臉色都變綠了,你還說沒關係!”


    車小軒氣惱地:“我沒說這件事跟我沒關係,我說這件事跟你沒關係,八竿子也打不著!”


    “怎麽沒關係?你的合夥人的老公,是不是攜款潛逃了?你的合夥人是不是因為借貸公司資金出現問題跳樓自殺?車總,你一定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對,老板娘,你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什麽他媽的交代?什麽他媽的說法?我們都不需要,你還是還給我們錢吧!”


    “對!還錢還錢!”


    車小軒又氣又急又惱又束手無策,不知跟他們從何說起,好像被人暗地裏偷襲了一拳,渾身說不出的痛,但不知道痛點在哪裏。


    她急道:“你們胡說八道些什麽啊?我朋友跳樓跟借貸公司根本是兩碼事,你們一個個把它胡扯到一起,是不是吃錯了藥啊?”


    “老板娘,你欠我們錢還罵我們,真是黑心老板!”


    “看你人長得挺漂亮的,原來心是黑的!”


    “大家別說了,如果她不答應還錢,我們剝了她的衣服遊大街!”


    “這個主意好,有得看了!”有人起哄道。


    “他媽的,有什麽好?把她賣了,也沒多少錢。給錢才是硬道理!”


    “對!還錢!我們堅決要求還錢!不還錢我們天天堵在這裏!”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場麵越來越混亂,也有無關緊要的人瞎起哄。整個五馬街因為這裏的動蕩,亂成一團。


    車小軒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市政協一位副主席打過來的。


    他是聯係軒軒服飾企業的,因為政協基本上屬於“養老”時期,這位副主席也是看得開想得開的一位領導,很能“擺正”自己的位置。雖然聯係企業,但平時一般不出現,今天突然出現了,就說明情況不一般了。他稍微了解一下發生的情況,還沒等車小軒說完,就打斷她的話,說市領導已經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非常關注事情的發展,希望企業妥善解決矛盾,把糾紛解決在萌芽狀態。


    車小軒說,他們根本是無中生有,無理取鬧,是不是叫民警以造謠生事、擾亂公共秩序的罪名,把帶頭的幾個抓起來?


    “這怎麽行?”政協副主席連忙道,“市領導的意思是滅火,滅火,知道嗎,不要把事情搞大了。”


    “不是我們想把事情搞大,是他們幾個人亂來。”


    “這些你就不要說了,你看看,這幾個人,也不多,是不是就按照他們的意思,把錢退還給他們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又不缺這些錢。”


    “這怎麽行?這些人退了,其他人呢?如果這件事傳出去,人家會以為我們軒軒服飾不行了,會產生多米諾骨牌現象。”


    “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麽嚴重,現在小火苗你不撲滅它,等幾天大起來你怎麽辦?”


    車小軒想想也有道理,不過她還是吃不準,隻好說:“我再想想。”


    “車總,這件事你一定要抓緊、謹慎處理!”政協副主席再三強調。


    放下電話,車小軒沒了主意。在她打電話的十來分鍾時間裏,現場形勢又起了變化,十幾個債主鬧得越來越厲害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趕過來負責維護治安的片區治安警長正和蘇力達急急地說著什麽,然後朝車小軒走過來。


    “車總,這種情況發展下去,如果更多的人聽到消息趕過來加入到討債的隊伍中,場麵會不可收拾,影響會更大,你們要趕緊想想辦法阻止情況惡化下去。”


    車小軒咬咬牙說:“力達,是不是按照他們的要求,退錢給他們?”


    “車總,這怎麽行?現在這個口一開,以後就止不住了。”


    “我的大哥啊,你不答應給錢,現在就止不住了,還有什麽‘以後’可言!”警長在旁說。


    這時,又有一個電話打進來,是比政協副主席更大一點的領導。車小軒接聽三四分鍾電話以後,回頭對蘇力達說:“力達,這樣吧,你答應他們給錢,叫他們明天上午到公司要錢,不要圍在五馬街。”


    “車總……”蘇力達很不情願。


    “去吧,領導說了,這是政治任務。”車小軒苦笑道。


    蘇力達不情願地拿了一張凳子,站在凳子上高聲說:“大家的要求我們都知道了,現在說什麽大家都不會相信。我是負責借貸公司的,我向大家澄清一件事,這兩天絕對沒有人到我們公司要求退錢,更不用說被我們趕出來,如果誰經曆過這種事,請他站出來對證。請大家不要相信謠言!我想告訴大家的是,第一,我們借貸公司運轉很正常;第二,我們有強大的後盾,我身後的軒軒服飾店,還有經濟開發區裏的軒軒服飾公司,都是我們的有力支撐,大家無需擔心什麽!”


    “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們又不知道什麽!”


    “他媽的,你別說了,說一千句一萬句,不如把錢還給我們!”


    “對,還錢是硬道理!你還是說說怎麽把錢退給我們吧!”


    車小軒見蘇力達還是不願說“退錢”的事,自己也站在了長凳上說:“既然大家不相信我們,這樣吧,我們晚上回去馬上商量一下,明天上午,你們還要退錢的話,我們按照合同規定,一定把錢退還給你們。你們想退多少就退多少!”


    “老板娘,你別騙我們了,到時候又把我們趕出來!”


    “媽的,你有多少錢啊,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你是印鈔機嗎?”


    “你不知道嗎?老板娘的身體就是印鈔機!嘿嘿嘿!”


    “你怎麽知道?你見過還是摸過?”


    下麵響起猥瑣下流的笑聲。人群中有幾個人好像別有用心,不像是來要錢的。


    車小軒氣得羞得臉色發紅發青,蘇力達更是怒火中燒,但他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衝動。現在這群人就像個火藥桶,自己決不能成為引發爆炸的火星子。


    他高聲地:“如果你們是真心來要錢的,請好好說話!如果你們覺得罵人的話下流的話可以幫助你們解決問題的話,你們盡管罵盡管說吧。我還是我們車總那句話:錢,我們有,你們要退還,我們一定滿足你們的要求,但不是現在,我們現在身邊沒有一分錢。明天上午9點鍾,請大家到我們軒軒借貸公司,那時我們一定給大家滿意的答複!”


    車小軒接上去道:“你們放心,我們軒軒公司絕不會欠你們一分錢,希望大家不要受騙上當,不要捕風捉影聽信謠言。我們的資金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說資金沒有問題,那你的合夥人為什麽跳樓自殺?她的老公是不是攜款潛逃?”有人喊道。


    “我說過這是兩碼事。遭遇不幸的是我的好朋友,不是我合夥人,她跟借貸公司沒有關係,我們也沒有資金上的任何往來。”車小軒實在不想提這個話題,但又不得不說。


    “一個人死了,一個人跑了,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我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顛倒黑白胡說八道!”


    車小軒聞言,眼淚禁不住流下來:“你們想退錢就退錢,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隨便你們,我一定遂大家的願,明天上午我等著你們來。但是我的朋友死得很慘,我不想說這件事,我求大家也不要再提這件事。求求你們了!”


    這麽一番流淚沉痛的泣告,打動了一些人的心,大部分圍觀的無關的人覺得這個老板娘還是很真誠的,再鬧下去就有些過分了。幾個借錢給公司的人,也覺得這樣糾纏下去也不是辦法,明天能不能能拿到錢才最關鍵。所以,喧囂聲漸漸平息下來。十幾個人約好,明天上午一起去軒軒服飾公司門口集合,一起退錢。


    車小軒召集公司裏幾個人,緊急開會,應對明天上午的退錢事件。


    幾個人分析這突如其來的退錢風波,背後肯定有人搞鬼,散播謠言,趁機搞垮軒軒服飾。


    車小軒悲憤地說:“誰想搞我沒有關係,但利用安尼這件事做文章,太沒有人性了!”


    蘇力達說:“車總,搞鬼的人是卑鄙的人,卑鄙的人怎麽會跟你講人性?”


    話題轉入明天上午的退錢,蘇力達還是擔心一旦同意退錢,很可能形成可怕的潮流,每個人都來退錢,幾個億到哪裏去提?


    車小軒無奈地:“事到如今,你不得不退,大家想想辦法從哪幾個渠道籌錢?明天怎麽退錢。”


    這時一個電話打進來。


    是賀川!


    車小軒拿著手機走出會議室,迫不及待地、顫抖著手摁下接聽鍵。


    “川哥,你終於出現了!你在哪裏?”車小軒淚隨聲下,“川哥,我不行了,你快來吧!”


    “你們那邊的事,我也聽說了,你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賀川安慰她的情緒。


    車小軒擦去眼淚,理了理思路,盡量把事情向賀川說清楚。


    賀川說:“怎麽會突然出現這種事?是誰在背後搗亂?”


    “力達已經安排人去調查了。”


    “你答應明天上午退錢給他們?這樣可能會出事!”賀川擔心地說。


    “我也知道,但是幾個方麵壓力下來,不退錢不行啊!”


    “現在賬麵情況怎麽樣?”


    “我們剛剛清了一下,大概借進來八個多億,借出去五個多億,前段時間我們自己虧損的,抵充了一個多億,現在剩下一個多億。”


    “明天能夠退的錢有多少?”


    “目前手頭000多萬,剛才大家碰了一下,到時候他們需要現金的就給現金,造一造聲勢,讓他們知道我們不缺錢;有些不需要現金的,就銀行轉賬。”


    “隻剩下一個多億,如果大數額客戶來退錢,不夠十個,就算小數額的客戶,明天一天你的錢就分文不剩了。”賀川說。


    車小軒憂心忡忡地:“是啊,我們也想到了,可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川哥你有什麽辦法?”


    手機裏靜默了幾分鍾,賀川說:“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們要定個規矩,明天上午50萬或0萬以下的,隻要條件具備手續齊全,可以當場辦理退款手續。你們盡量把退款手續弄得複雜一點,辦理得慢一點,盡量拖延時間,采取拖延的策略,你安排三組人馬辦理退款手續,一個人過來辦個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的,每組一天辦理十個小時,不到60個人人。一天下來也就000多萬。這個數額以上的債主,則要通過具體協商才能決定是否終止協議,是否提前退錢,而且肯定要支付違約金。”


    車小軒和賀川通話快結束的時候,蘇力達也拿著手機到走廊另一端接聽電話。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會議室。走在後麵的蘇力達一進門就罵道:“他媽的,是高術印和馬於燕搞的鬼!”


    高術印在蘇力達那裏吃了幾次閉門羹之後,死了心,通過某個渠道找到馬於燕。馬於燕因為有了車小軒這個強有力的競爭者,這段時間籌錢也變得困難,不過高術印給的條件很優惠,所以她使出全身解數把錢款湊到8000萬。


    兩人突然發現自己有一個共同的敵人——車小軒。是的,馬於燕已經把車小軒作為自己的敵人。當初她受了車小軒的啟發,做起了借貸,不起眼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後來車小軒受了她的啟發,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也進入借貸業。馬於燕曾找到車小軒,想和她合作,車小軒撇下她自己單幹了,馬於燕從此對她恨之入骨。


    心有不甘的馬於燕和高術印,就謀劃了這麽一出戲,找了幾個人,發動了幾個人,蠱惑了幾個人,發誓要搞垮車小軒。


    他們特地把鬧事點放在五馬街上,因為從五馬街軒軒服飾店裏鬧起來,影響大,殺傷力強。事態的發展,也證明他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會議室裏的幾個人,狠狠地罵了一通高術印和馬於燕,表示決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們。


    車小軒說:“現在不是罵人和談報仇的時候,大家最主要的是平安度過明天這一關。”她把賀川的建議跟大家講了一下。在座的覺得除了這樣做,沒有其他更好地辦法。於是就圍繞這幾點,深入下去,完善下去,拿出了一個操作方案,細化為公告,明天要廣而告之。


    這個方案的主要原則就是賀川所說的,我同意退錢給你們,但我不會簡簡單單隨隨便便地讓你拿到錢,你必須經過幾道必須的手續,而且,作為違約,你不僅拿不到利息,還要支付違約金。為了防止節外生枝,車小軒拍板決定,違約金就算了,但在公告上必須明明白白地注明這一點:體諒到大家的心情,為了體現軒軒公司對大家的誠意,提前退款所要支付的違約金,全部免除,但是利息也是沒有了。也就是說,這筆借款,軒軒公司免費借用了。


    此外,現場辦理退款手續的金額,劃在50萬元以下。50萬元以上的客戶,不在現場退款的範圍,需要打申請退款報告,經公司批準後另外辦理終止協議的手續,並按照協議規定,賠付違約金。


    根據車小軒這邊材料統計,在總共八個多億借款中,共有50萬以上的債主100不到100人,50萬元以下的500多人。


    按照賀川的說法,50萬元以下的債主,都是平民老百姓,辛辛苦苦賺了錢放在你這裏放點利息,你不還給他,他會跟你一直鬧下去,甚至會跟你拚命。隻要把這500多人擺平了,就沒事了。


    至於50萬元以上的,特別是上百萬、上千萬的債主,雖然錢放在這裏多,目前在社會上可能造成的影響,說不定反而不大。他們會采取不一樣的比較謹慎的辦法,跟小客戶直接到五馬街門店和到企業裏鬧不同。


    他們一方麵擔心一旦把車小軒這邊逼緊了,狗急跳牆,雞飛蛋打,破罐子破摔,什麽都沒有了。另一方麵,有不少人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錢被困在車小軒這裏。車小軒他們商量準備到次日淩晨點鍾才結束。不過幾個人沒有任何睡意,回到各自辦公室稍事休息,惴惴不安地等著天亮。


    他們不知道天亮後會發生什麽事。


    4


    淩晨三四點鍾,就有零零星星的人來到軒軒服飾公司大鐵門前,到天亮的時候,大鐵門前已經有十幾個人了。


    公司裏貼出了告示,告示上重點說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以大量的數據,駁斥競爭對手的抹黑,說明軒軒服飾和借貸公司運轉正常,發展態勢良好,沒有任何的資金問題。


    第二件事,就退錢的事項,作了若幹說明和規定。第一,希望各客戶不要聽信謠言,繼續把錢留在借貸公司,實現雙贏;第二,如果大家三思後為了保證資金安全,決定退錢,公司也理解大家的擔心,一定滿足大家的意願,及時辦理退款手續。同時,免除協議書上規定的違約金的賠付,但要扣除已經支付的利息。


    第三件事,對50萬元以上的客戶,本著嚴肅、負責、謹慎、穩定的原則,要退款的,需要按照程序,提前打申請報告,經公司批準後另外辦理終止協議的手續,並且要依照當初簽下的借貸協議協議規定,扣除已經拿走的利息,並賠付違約金。


    到了約定的9點鍾,大鐵門前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三十多人,都是來退錢的。公司發放順序號,先到先安排,然後按照數序號,一次放進去三個人,然後辦結一個保安再放進去一個。


    公司在門外撐起了五把太陽傘,擺放了幾張凳子,讓等在外麵的債主們休息。


    秩序相當不錯。


    這三十幾個人當中,大部分是小客戶,隻有四個人是50萬元以上的客戶。就像賀川原來猜測的那樣,“大客戶”不會出現在街頭抗議的人群中。


    這四個50萬以上的債主雖然提出抗議,但公示上說得有理有據,並不是不給你們辦理,而是要按照原先協議上的規定,按照一定的程序辦理。四人當中,兩個人默認了公示上的說明;另有一個人勢單力孤,叫叫嚷嚷了幾句,見反響不大,聲音也低下來了;還有一人,沒有和其他人交流,而是獨自一人轉悠著,別人跟他搭話,他吞吞吐吐的,沒說出完整的話。


    他是車小軒的老鄰居,三叔。就是上次聽信謠言,到車小軒那裏收回了錢,回到家後又後悔,第二天又把錢重新交到車小軒手中的那個患得患失的中年男人。


    他乘其他債主沒注意,打了個電話給車小軒。車小軒讓門衛放他進來。


    三叔見到車小軒訕笑著。車小軒說,三叔你也來退錢?


    三叔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你借出多少錢?”


    “60萬。”三叔說。


    “60萬?超過50萬了,不在我們這次退款的範圍。”


    “所以才要你跟下麵的人講一下,通融一下,照顧一下嘛。”


    車小軒遲疑地:“這樣不好吧?三叔你放心,無論怎麽樣,我都會把你的錢給還了。不過不是這個時候。你放心吧!”


    三叔不放心,說:“小軒,你看看,能不能早點把錢給了。我媽本來要來的,身體不舒服,我勸她不必親自來了。我說小軒會照顧我們的。”


    三叔以小市民的狡黠拿他的母親、也就是原來的居委會主任來說事。老主任可是對車小軒有大恩大德的,車小軒說:“這樣吧,等這批人結束之後,你明後天再來找我,我把你的錢退了。”


    三叔千恩萬謝地離開。離開時他又強調說我明天過來找你。


    但是第二天他沒有來拿錢,因為後來發生的事情讓他覺得錢放在這裏很“安全”,沒有所謂的“危險”。


    退錢工作基本上有條不紊地進行。按照“拖”的原則,三組辦理人員審查、核實資料時,特意認真、嚴格,該複印的複印,該需要補充的要求他們補充,該寫下說明和字據的,一定要求他們親筆寫下,按上手指印。讓人感覺很規範,很妥帖。


    第一位客戶在一個小時後,如願以償地拿著5萬轉賬支票出來了。門口的所有人都圍上來,詢問了解情況。“他們真給錢了啊?”“裏麵情況怎麽樣?”


    那人沒有多停留,匆匆走了。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第四個出來的債主,他順利地拿回了45萬元,但是出來時沒有喜悅,卻是一臉鬱悶。大家問他怎麽啦?他悶悶不樂地搖搖頭,一聲不吭往前走。


    大家很好奇,有兩人追上去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他們對你怎麽啦?”


    那人憋出一句:“你們說,這裏像出問題的樣子嗎?”


    “出什麽事啦?他們欺負你啦?”


    “他們倒沒有欺負我,我覺得虧大了!”


    “到底怎麽啦?”


    那人說:“我45萬放這裏兩個多月了,已經拿了將近萬的利息,現在利息沒了,以後也沒了。不合算啊!”


    他邊走邊說,走了幾步,猛然轉身往回走,保安攔住他不讓他進去。他說:“你別攔我,我不是要進去討說法,我要去見你們老總,這錢我不退了,行嗎?”


    保安打電話請示裏麵後,才放他進去。


    十幾分鍾後,那人喜滋滋地出來了,他告訴大家,經過公司老板特批,他把錢重新放進去了。


    大家問他詳細情況,他不願多說,擺擺手疾步離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裏明顯出現了其他一些不確定的內容。


    當第二批進去的六個人全部順利辦理了退款手續、第六個人出來後,在外麵等著的一人站起來說:“我不退了,我走了。”


    還有兩人見此,猶豫了一下,也站起來,默默離開了。剩下的二十幾個人麵麵相覷,有些不知所措了。


    沒多久,又一個人辦理了退款手續出來,外麵輪到進去的那個人拿著順序號,遲遲疑疑的,走進鐵門,又折回來,對排在後麵的那人說:“你先進去吧。”


    後麵那人也猶豫了,說:“還是你先進。”


    兩人互相推辭著,人群中一人說:“你們不進去我進去了。”說罷,大踏步地進去了。


    接下去一個多小時裏,有人進去辦理退款手續,也有人不打招呼,一聲不響地溜走了。


    到中午11點半,已經辦理了1個人的退款手續,涉及總額500萬元左右。在門口等著辦理的隻有八個人了。而且,預計這八人當中,到時候還會有一至三個人臨陣退縮。


    車小軒和蘇力達他們站在二樓落地玻璃窗前,發出會心的一笑。形勢發展之順利,出乎他們的意料。


    他們一個上午,一直站在這裏關注著事情的發展。


    當那位退錢後返回來要求繼續放貸的中年人被保安放進來“找公司老板特批”,出現在車小軒和蘇力達麵前時,蘇力達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你小子,演技不錯嘛,等這次事情過去了,我讓我們車總出資給你拍部片子!”


    中年男人嘿嘿一笑,說:“蘇總,你把我放在你們這裏的15萬和三個月的利息,打進我卡裏了沒有?”


    “放心吧,已經打進去了,利息也從原來協議上的分,提高到4分。”


    “謝謝蘇總!”


    “不用謝了。你真不願意繼續把錢放在這裏?”蘇力達問。


    “我不了,這筆錢我有其他用途,以後有機會我再把錢轉到你們這邊。”中年男人笑笑說。


    “哈哈哈,隨便你吧,我們隨時歡迎。”


    “那我下去了。”


    “好的,你繼續演好你的戲。”


    原來,此人是個托,是昨晚他們商量後布置的一顆重要的棋子。


    除了這顆棋子之外,在外麵討錢的人當中,還有兩枚棋子。他們將繼續在關鍵時刻,推動局勢朝著車小軒所預見的軌道上發展。


    一場“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可怕局麵,就這樣被化解於無形之中。


    車小軒撥出了一個電話:“川哥,看來沒有事情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如果沒事了,我暫時不回去了。”


    “為什麽啊?”


    “我想再休息休息。”


    “川哥,我想你!”


    “你那邊還要注意一下,不要掉以輕心!特別是還要注意有人繼續搗亂!”


    5


    事情的發展,被賀川不幸言中。


    就在車小軒認為退錢風波已經結束的時候,一個更大的風波已經向她無情地襲來。


    溫州有個很有名的民間論壇,經常曝光一些社會現象,這幾年,上麵發的某某企業破產,某某老板欠債,某某老板跑路的帖子比較多。這個論壇叫“說七說八”,政府有時也對它的某些出格言論睜隻眼閉隻眼,無可奈何。“說七說八”本是溫州一句俗話,是指愛管閑事到處說閑話的意思,後來被用在了這裏。


    第二天上午8點多鍾,有人在這個論壇上發布了一篇四五千字的長文,長文有個觸目驚心的題目:10億高利貸大廈搖搖欲墜。


    這篇長文說的是溫州市某知名服飾企業公司,這幾年裏徒有虛名,又盲目擴張,加上經營不善,導致公司難以為繼,公司老板窮途末路,大肆吸收民間資金,填充到企業裏,支撐起一個虛假的生存發展狀態。同時還利用非法集資過來的資金,向企業放高利貸,企圖以利息差挽救企業。這種拆東牆補西牆的做法,在持續了三四個月後,還是無法達到老板所要的效果,為了維持企業,隻能不斷地擴大非法集資規模。目前,該服飾企業非法集資資金已達到可怕的數字:10億!


    問題是,即使有10億資金在手,也難以挽回該企業將傾的大廈,10個億的資金,恐怕也無法充盈虛弱的身體,無法支撐龐大的身軀。


    這幾天,已經有不少知情者到該企業要求退款,雖然企業還是故技重施,百般隱瞞,但是越是隱瞞,爆發的危機將越加嚴重,血盡身亡的慘絕一幕,正在不可避免地上演。


    該篇長文最後說:溫州由借貸危機引發的局部金融風波,已經度過寒冬,進入康複期,這家因借貸而陷入絕境的的企業,下一步的走向令人關注。這座由10個億堆積起來的大廈將不可避免地傾塌,警醒人們,當前正值乍暖還寒的時節,政府、部門、企業、市民,都不可掉以輕心!


    這篇長文,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在非常明顯地映射軒軒服飾。它猶如一個連續炸彈,嚴重地炸傷了一批人。


    軒軒借貸公司的債主們又一次急了。他們剛剛緩和下來的心,又被提起了,再次為放在那兒拿利息的錢擔憂起來。於是,在“說七說八”出現這篇長文後不到一個小時,已經有人出現在軒軒服?


    ??公司門前,要求退錢。


    車小軒是在十幾分鍾後才知道有這篇文章。有人打電話問她是不是曝光她的企業。車小軒上去一看,臉色慘白,馬上知道大事不妙,要大禍臨頭了!


    文中列舉的事實和數字,在外人看來,翔實具體,作者顯然下了一番功夫,而且是個熟知該服飾企業內幕的人。乍一看,可信度很高!


    可是在車小軒看來,卻似是而非,隨意捏造,偷換概念,有很多的地方都是隨心所欲的推理。但是要對這篇真真假假信息糅合在一起,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半真半假的幾千字長文做一番辯解,卻不是簡單一兩句就能說清楚的。


    車小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打電話給賀川。


    賀川讓她拿著手機,他馬上上網看了這篇網文。看到一半他罵了一句:“這個biao子,真會搞事!”


    車小軒一驚,問:“你說什麽?”


    “這篇文章,是關平靜寫的。”他狠狠地說,“她的文章風格,我怎麽會不知道!”


    每個人寫文章的總體結構、文字色彩、遣詞造句、常用字詞,都有自己的特點和風格,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


    車小軒對這個是不懂的,不過想想,除了關平靜,也沒有其他人會寫出這樣的文章。


    “川哥,你看我該怎麽辦?”


    賀川那邊沉默了許久說:“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目前還是按照原來的方法,先照顧好低額度的客戶,高額度的客戶,先放在那兒不管他。”


    “川哥,我預感這一次,不會像昨天那樣輕鬆收場了。”


    “你別怕,真鬧大了,政府會出麵的,他們不會不管。”


    這時蘇力達闖進來,急急地說:“車總,不好了……”他看到車小軒這臉色,就明白她已經知道這事了。


    車小軒結束了通話,通知蘇力達馬上召集幾個人商量應對之策。幾個人剛剛坐下來,還沒討論開來,外麵已經有吵吵嚷嚷的聲音傳過來。


    大門口,保安擋住四五個人不讓進來,那幾個人卻非要進來,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蘇力達走到落地窗前,站在車小軒身邊,歎息一聲,說:“這一回,恐怕再也擋不住了。”


    車小軒頭腦裏一片空白,她喃喃道:“來吧來吧,來得痛快一點,快點結束吧!我也受夠了!”


    話雖這樣說,事情卻還得一步一步去做。車小軒吩咐還是按照昨天那一套,分成三組,慢慢地為小額客戶辦理退款手續。


    但是,昨天那一套,在今天卻有些不順利。第一,昨天隻來了三四十個人,今天,兩個小時內,已有上百人聚集到公司門口。警察再次出動維持秩序。


    第二,昨天的那些大額客戶基本上沒有動靜,但是今天,到現場的上百人中,50萬元以上的債主有十多位,他們對告示上的50萬元限額表示極大地不滿,要衝開保安衝進來。而且,車小軒接到了二十個大債主的電話,詢問情況,有三分之一以上試探著要求退款,有三分之一直接提出要退款,剩下的三分之一對車小軒的解釋半信半疑。


    市裏和部門領導也打了好幾個電話,詢問了解情況,要求車小軒一定要把事情控製住,防止進一步擴大。


    車小軒說,我盡力吧。


    車小軒還是按照告示的規定去做。那十幾位50萬元以上的客戶,車小軒要蘇力達帶幾個人去做解釋工作。如果他們要退錢,就按照協議上的規定,一步步來。


    事情朝著惡劣的方向進一步發展。聞訊趕過來聚在外麵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接受不了這種每組一個小時才辦理一個的速度,除了罵娘,甚至拿著石塊朝裏麵扔。


    這個石頭一扔,馬上傳染開了,許多人都照做了。頓時,一塊塊石頭,一張張瓦片,都朝裏麵砸。


    哐哐哐!辦公樓一二層的玻璃被砸壞了。


    警察雖然看到這一幕,卻視若無睹,還是無動於衷地站在那兒。他們的任務是把這場衝突控製在這個範圍內,不讓它向外擴散,隻要不出人命就行。


    車小軒告誡公司裏相關人員,一方麵,一定要冷靜再冷靜,忍耐再忍耐;另一方麵,一定要堅持原先的方案,穩妥地按規定按程序辦理退款手續,決不能自亂陣腳。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還是慢慢辦理,盡量拖延時間,等待可能出現的轉機。


    這是賀川在電話裏一再交代的。


    可是,轉機還會出現嗎?


    6


    下午4點鍾,由那位聯係軒軒服飾的政協副主席帶隊的五人調查組進駐軒軒服飾。


    “說七說八”上,從上午發帖到下午三四點鍾,跟帖已經跟到七八百樓。有罵企業黑心的,有發牢騷的,有呼籲政府介入管製的,有讓公安把老板抓起來的。有人上傳了不少軒軒服飾大門前的現場照片,有悲憤的憂傷的特寫,有憤怒地衝擊企業大門的,有扔擲石塊的,有辦公樓玻璃被砸壞的。


    外地幾大門戶網站,也開始轉載、炒作這條新聞。來自溫州的任何新聞,都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在這段時間裏,著急的還有溫州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們。


    市委市政府這階段對外宣傳口徑是溫州局部金融風波已經得到完全控製,目前正在進行有序地引導,消除裂痕,消除遺留問題,卸下負擔,穩步前行。


    這篇橫空出世的長文,以及事態的發展,讓溫州市委市政府處於尷尬的狀態。市委領導指令宣傳部、網監辦馬上調查這事,緊急擬定統一的對外宣傳口徑;經貿部門、金融部門要馬上組織調查小組,進駐企業,調查解決此事,防止事態惡化。


    調查組前腳進來,後腳一個人也跟進來了。


    正是消失了好幾天的賀川!


    車小軒一見到賀川,眼淚差點奔湧而出。


    這麽多人在麵前,她強忍著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賀川的到來,使她一下子踏實了。這個時候,即使天馬上塌下來,她也不會害怕,因為有兩個人在一起。


    調查組的五個人,賀川都認識。有一個還是他原來市規範辦的手下。調查組需要了解企業的全麵情況。


    賀川說我和車總一起向你們介紹吧。


    帶隊的政協副主席說:“有些事,我們想和車總單獨交流一下,你在,恐怕不太合適吧?”


    副主席和賀川都看看車小軒,車小軒說:“沒什麽不方便的。有些事情,他比我更清楚,他都可以做主。”


    調查組和車小軒、賀川,還有負責借貸事務的蘇力達,關門密談了一個多小時,涉及一些隱秘的事情。


    車小軒在賀川的提示下,在某些敏感問題上,避重就輕地作了回答。最後,問題的歸結還是:軒軒公司有什麽措施解決當前急迫的退款風波。


    賀川替車小軒回答這個問題:“第一,希望市委市政府徹查這篇黑白顛倒的文章的幕後黑手。據我們初步調查,這篇文章的作者是快報記者關平靜,如果通過她作個更正說明,承認是她自己的惡意誹謗,也許會起到穩定人心的作用。第二,我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部分客戶退還錢款,但是由於事出突然,我們不可能滿足所有客戶的無理要求。在這裏我向調查組各位領導透個底,我們的退款到今天為止,暫時告一段落,明天不再接受客戶的退款要求,不然我們的資金壓力太大了,希望調查組向外麵的客戶做好說明解釋和穩定工作。第三,公司有很大一部分資金借給兄弟企業發展生產,我們今天也跟對方聯係過,希望這些兄弟單位能像我們對待外麵的老百姓一樣,退回部分借款給我們應急。可是他們的錢也都投入到生產中,一下子拿不出來,這就成了我們公司碰到最大的難題,我們有錢但是不在我們手裏,如果他們這筆錢能夠交還,我們一定會挺過這場風波。”


    政協副主席放下記筆記的筆,從老花眼鏡上方透出的視線,定在賀川臉上,注視了片刻,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賀主任這番話,把企業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又有點耍賴的意思,這就不好了,不是本著解決問題的態度。”


    “領導,你誤會了,我們肯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去解決這件事,但是我剛才提到的幾個問題,也是事實存在的,有些不是企業所能解決的,希望調查組能幫助我們一起克服困難,擺脫目前的困境。”


    “這件事因企業而起,企業毋庸置疑就是第一責任人。”政協副主席說,“我們這次來,和你們一起解決困難當然是第一要務,另外一件事,我們還要對企業存在的問題做一些深入的調查。”


    賀川聽他話裏有話,口氣有些強硬,有意緩和一下氣氛:“哦,請領導給我們透個底。”


    政協副主席停了停說:“軒軒公司沒有資質開展借貸業務,它這幾個月所進行的所有業務,都是國家政策不允許的,都是非法的,這一點,賀主任當了十幾年記者,又剛剛從市規範金融秩序專項工作辦公室出來,不會不懂吧?”


    賀川一愣,隨即嗬嗬一笑,半開玩笑半當真地:“主席大人,這句話一說,就是要追究責任的意思了,就不是本著解決問題的態度了。嘿嘿嘿!”


    “哈哈哈,我們不說別的了,還是我們剛才說過的話,本著負責認真地解決問題的態度去解決眼下的糾紛。我們這次來主要還是聽取你們的意見,希望你們盡自己的力量,盡快解決這場危機,我們也會幫你們去做一些解釋說明工作。”


    “一起努力一起努力。”賀川皮笑肉不笑地說。他被免職後,對這些政府來的官員,不知不覺地流露出抗拒、厭惡、忌恨的心理。


    政協副主席突然說起了另一個話題:“賀主任,你規範辦那邊辦公室副主任的免職文件下發了沒有?我好像還沒看到嘛。”


    這個話題很突兀,很敏感,在場幾個人都愣了一下,賀川的臉色在一瞬間變了兩變,他不確定這位政協副主席在這個時候突然拋出這個話題是什麽意思,是同情還是諷刺,是無聊的時候無意找話題,還是另有意圖特地詢問?


    他輕蔑地道:“管它呢,一個破主任!”


    政協副主席笑笑說:“好了,我們不說這不開心的事了,明天,一方麵,我們出麵一起做工作,舒緩債主們的擔憂心理;另一方麵,你們還是按照今天的方式,繼續辦理退款手續,怎麽樣?”


    賀川欲言又止,車小軒見此,也沒有提出異議,算是默認了。


    “那就這樣了!”政協副主席道。


    賀川說:“我們現有的資金,最多隻能再維持明天一天。對大客戶,我們目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對他們的退款要求,恐怕不能滿足。”


    交流會結束後,車小軒私下不解地問賀川:“川哥,這是我們的事,你在開會時好像把事情推給調查組,他們沒有這個義務幫我們,事情最後還是要我們自己來解決。”


    “現在市裏想趕緊把事情處理掉,不想把事情搞大,我想試探下能不能借助一下市裏的力量。慢慢來吧,這次危機對軒軒服飾的影響,看來是不可避免了,記住要保存實力,不要把家底都兜出來,不然連東山再起的機會都沒有。”


    車小軒打了一個冷戰,她緊緊地挽住賀川的手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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