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弗蘭西絲卡被驅散,徹底魂飛魄散,羅蘭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怔忡數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回頭望向魯道夫,這個被迫親手摧毀亡妻幽魂的男人,雙手掩麵跪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痛哭失聲。


    羅蘭走到魯道夫身後,伸出手,試圖拍拍他的肩膀,說些安慰的話。然而除了“節哀順變”之類蒼白的廢話,自己又能說些什麽呢?


    濃重的悲哀與深深的無力感充溢在羅蘭心頭,轉念又想到自己不過是這場悲劇中的一個小小配角,就已經覺得心力交瘁,魯道夫遭受的痛苦與煎熬比自己更殘酷千百倍,又豈是幾句安慰話所能寬慰的?身為命運女神的信徒,卻被命運如此殘忍的捉弄,這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正感慨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尖銳的警報聲。羅蘭心頭一凜,勉強壓下雜念,快步衝到臥室梳妝台前。拉開一張抽屜,裏麵擺放著一隻水晶球,此刻正閃耀魔法光輝,發出示警聲響。


    為了確保王宮安全,防止圖謀不軌的人擅自闖入,庭院、走廊與宮室都設有“魔法警報”,並且在王室成員起居的房間安置了“探測水晶”,一旦魔法警報被觸發,探測水晶會在第一時間發聲報警。


    羅蘭觸摸水晶球,開啟這件魔導器附帶的探知功能,水晶球立刻將警報觸發地點的景象映射出來,隱約可見三個陌生且怪異的身影出現在王宮中庭,其中一人手中也托起水晶球,似乎在探測什麽。


    羅蘭略一思索,陡然變了臉色,匆匆揮手釋放6環神術“區域屏蔽”,將自己置身的臥室及其周邊的建築群全都籠罩起來,防止潛入者施法探知,然而他不得不擔心自己這亡羊補牢的舉措已經來得太遲。


    “羅蘭,外麵有異常情況?”


    魯道夫也被警報驚動,勉強壓下身心傷痛,支撐著來到兒子身旁。


    羅蘭將水晶球拿起,擺在梳妝台上,指給父親看那三條陌生的身影。


    “有三個來路不明的家夥闖了進來,多半沒安好心,王宮衛隊已經收到報警,正在趕赴中庭捉拿闖入者。”


    就在父子倆對話的時候,水晶球中映出一大群穿製服的衛兵,由前後兩道門湧去王宮中庭,將那三個擅自闖入者包圍起來,侍衛隊長走上前去,似乎要詢問對方的身份。


    羅蘭摸了摸水晶球,將探知視角對準那三個陌生人,以便看清他們的長相,結果使他暗自吃了一驚。


    三人的形象都很怪異,看上去就不像良善之輩。


    為首的闖入者身著灰色法袍,右手握著一柄黑木法杖,杖首雕琢成盤繞的蛇狀,大蛇雙眸閃爍綠光,似乎鑲嵌著翡翠之類寶石。持杖者看不出多大年紀,有著人類的身軀,脖子上卻頂著一顆酷似眼鏡蛇的扁平頭顱,咧嘴獰笑的刹那口中吐出紫黑色分叉蛇信,法袍下擺拖著一條布滿鱗片的長尾,赫然是一位遠東地區極為罕見的“蛇人”。


    羅蘭曾在大浮空城圖書館翻閱瓦雷斯世界的曆史,據說在“龍之紀元”,蛇人作為龍脈一族的近親也曾創建起強大的帝國,創造過輝煌的文明,如今遠東南方的天方大漠地區,曆史上一度是“蛇人帝國”的疆域。蛇人在魔法領域具有遠勝人類的天賦,帝國曆代君王多為傳奇術士。


    然而隨著龍之紀元的終結,強大的巨龍尚且被迫退出曆史舞台,蛇人帝國也難免迎來崩潰之日。這些以血統自傲的上古貴族,在與奧術領主們的戰爭中敗下陣來,蛇人帝國被奧術帝國取代,絕大多數蛇人要麽在戰爭中陣亡,要麽被奧術領主殘酷屠殺,少數幸存者逃遁到天方沙漠深處,時至今日還過著與世隔絕的野蠻生活。


    昔日輝煌一時的蛇人文明,如今隻能通過沙漠中那些造型奇特的古代廢墟略窺一斑。曆經數千年興衰更替文明變遷,蛇人一族卻始終不曾改變高傲的心態、邪惡的秉性以及對“蛇人之神”麥爾紹克的崇拜。所以,當羅蘭注意到那位蛇人術士胸前居然掛著一枚非常顯眼的“奈落邪徽”,不免暗自詫異。


    “蛇人一族向來蔑視不死生物,那家夥卻是死神的信徒,難道是……”


    羅蘭這些年來一直把“奈落教團”作為潛在的對手,沒少花心思搜集奈落教團高層的情報。據他所知,自教宗“黑袍”奧特洛和“奈落公主”塔瑪拉以下,教團中地位最高的當屬“四大主教”,其中就有一位蛇人術士。


    如果闖入王宮的蛇人術士真是奈落教團的主教級高層,與他同行的那兩人來頭恐怕也不小。


    如此想著,羅蘭將目光轉移到蛇人身後,首先看到的是一個衣著襤褸、滿臉戾氣的邋遢武僧。暗紅的膚色和額頭上凸起的犄角,表明此人具有煉獄血統,最讓羅蘭在意的是他左手掌背上生有一團肉瘤,肉瘤的形狀酷似人麵,五官一應俱全,時而微微蠕動,仿佛一個活物,令人頭皮發麻。


    邋遢武僧身旁是一位身著錦緞長袍、身材高大威猛的男子,如果從背後觀察,此人倒是頗有貴族氣派,然而一回頭就嚇人一跳——脖子上竟然生有一顆酷似猛虎的頭顱!


    瓦雷斯世界人身獸首的生物並不罕見,比如獸化人,除了最普通的狼人,還有熊人和虎人等子類。水晶球中那位錦袍男子乍看起來像虎人,但是羅蘭仔細觀察過後就否定了這一猜測,因為那個男人雙手的生長方式與人類或者虎人恰好截然相反——掌心向外而掌背向內,好比把正常人的胳膊硬生生旋轉了一百八十度!


    在羅蘭的印象裏,整個瓦雷斯世界隻有一種名為“邪獸鬼”的異怪符合人身、虎頭並且掌心外翻的特征。除此之外,尤其令羅蘭印象深刻的是這種異怪還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驚悚稱號——“羅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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