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京的日子,差不多就是一天天的重複,幾乎沒有半點變化,前幾天,李秀秀還有些不習慣,每每都要抱怨幾句,幾次之後,李秀秀就沒有抱怨了,隻是悄悄哭了一場,說是自個想家,早知道如此,就不來參加選秀了。


    錦書心中隻是歎息,隻怕李家早就有了打算,選秀三年一次,選的是十二歲到十五歲的少女,因此,隻要有心,總能趕上一屆的,李秀秀生得明媚,李家自然是在她身上報以厚望的,哪裏是李秀秀想不來就不來的呢!


    聽李秀秀抽抽噎噎哭了一場,便是韓玉娘對李秀秀也算是緩和了一下,不會每每出口必然帶刺了,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人,韓玉娘私底下發誓,自個若有來世,絕不投生女胎,省得任人魚肉。


    錦書聽了也是苦笑,上輩子的時候,聽著各種職場上的性別歧視,那會兒還覺得不平,但是與現在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天堂。起碼上輩子自個若是被拘在家裏,天天除了針線沒有別的生活,完全可以請動未成年人保護法了。


    如今想到上輩子那些事情,錦書都覺得簡直就像是自個隻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夢醒來,自個還是如今這個幹啥都不由自主的陸錦書。


    就在一幫秀女都蔫下去的時候,京城到了。


    上輩子的時候,錦書也就是瞧見過一些古城牆罷了,很多還都是後來修複的偽古城,但是如今,真正的古城到了她麵前,迎麵而來的氣勢叫錦書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牛車沒有在城外多停留,不管什麽時候,都是有快捷通道的,因此,壓根沒必要在那邊排隊。


    車裏頭,李秀秀她也有些驚呆了,她自覺自個見識不少,如今見得京城的繁華,卻是都覺得眼睛不夠用了,這會兒偷偷透過窗簾瞧著外頭,隻覺得光是見識了京城,這一路的苦頭就沒白受。


    牛車越往裏,人越少,路上往來的也多是各種規製的馬車,還有一些青年打馬而過,一個個意氣風發,叫人驚歎不已。


    等著再往裏,就隻能聽到牛車的車軲轆軋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了。


    選秀的牛車從一個有些偏僻的宮門駛了進去,沒多久就停了下來,然後,就聽見白嬤嬤有些冷硬的聲音:“到了,都下來吧!”


    各地選秀的牛車自然不會同一時間到達京城,因此,自然有前後之分,而且人若是一下子來得太多,也會產生一些麻煩,如此,將時間隔開,分批處理,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錦書她們這一批秀女雖說都是北方人,但是來得並不算早,甚至,南方一些水路比較發達的地方,秀女已經到了,畢竟,那邊去得早,回來得自然也早。


    錦書有些緊張地下了牛車,小心地瞧了瞧四周,一時間幾乎連方向都搞不清楚,隻看到前頭一個大門,門口放著一張長長的條桌,條桌後頭坐著幾個太監模樣的人,這會兒見得秀女來了,其中一個太監便走了過來,跟白嬤嬤魏嬤嬤寒暄了兩句。


    等著秀女都從牛車上下來,白嬤嬤直接便說道:“先將你們帶來的東西登記造冊,宮裏不許隨意夾帶,若是誰帶了什麽不該帶的東西,這會兒就老老實實拿出來,省得回頭查出來難看!”


    問題是,白嬤嬤隻說了不許夾帶,卻沒說什麽是不該帶的東西,錦書心裏盤算了一下,自個除了衣裳,還有一些從衣服上拆下來的金銀線和珠子,其他也就沒什麽東西了,因此,自然沒什麽夾帶不夾帶的說法。


    其他人也沒幾個有錢的,因此一個個也是沉默不已,李秀秀她們猶豫了一下,也沒站出來。


    兩個嬤嬤都沒有再說什麽,直接跟門口一個太監說了什麽,就叫她們依次排隊上前,將包袱交給了那太監,並說了自個的姓名籍貫,然後那太監拉著尖細的調子,大聲重複著秀女的姓名籍貫,然後叫另外幾個太監將名字寫在裁開的紙上,夾到各個包袱上頭。


    等著所有人的包袱上頭都有了名字之後,白嬤嬤和魏嬤嬤這才上前說道:“諸位秀女剛剛進宮,一路上也是舟車勞頓,屋裏已經準備好了熱水,諸位秀女先去沐浴,等著沐浴完畢,包裹也就檢查妥當,送到諸位的屋裏了!”說話間,幾個穿著深色衣裙的宮女就出來了,分別引了幾個秀女就往前走去。


    錦書還有另外幾個不怎麽熟的秀女有些茫然地跟著一個宮女往前走,不多久就到了一個有些狹窄的屋子裏頭,屋裏放了幾個浴桶,有粗使的宮女正提著水桶將熱水倒進浴桶中,屋裏頓時水汽升騰起來,裏頭還有幾個宮女在一邊等著。


    其中一個宮女含笑道:“幾位秀女先寬衣吧,大家都是女子,也沒什麽可以忌諱的!”


    錦書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大學那會兒在的是老校區,宿舍根本沒有浴室,都是在公共浴室解決,那會兒當著上百個人的麵都能自在地寬衣,如今又怎麽了。這般一想,便低頭開始解起了腰帶,她這一動手,其他幾個秀女也猶豫著動起手來。


    老實說,當著幾個穿得嚴嚴實實的人寬衣的確叫人很覺得有些羞恥,錦書都不知道最後是怎麽坐到浴桶裏頭的。


    一個宮女瞧著錦書連頭發都沒有解,不由抿嘴一笑,上前幫著錦書將頭上的發繩還有一根細細的銀釵取了下來。錦書一時有些緊張,竟是說道:“這位姐姐,我,我沒有虱子的!”


    那宮女“噗嗤”一笑,有些促狹地說道:“便是有虱子也無妨,大不了將頭發剃了,宮裏自有護發的方子,養個幾個月也就養回來了!”


    她這一開口,其他幾個秀女臉也苦了起來。


    那宮女輕巧地將錦書頭發披散了開來,口中笑道:“這位秀女的頭發真好,又黑又密!”


    錦書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是天生的,錦書那種情況,自然也沒有什麽養發護發的空間,平常的時候,也就是拿著皂莢搓出點沫來洗頭,因此,隻是抿著嘴,有些緊張地笑了笑。


    其他幾個秀女也有宮女上前幫著舀水洗頭,甚至是擦洗身子,錦書剛開始還很緊張,慢慢也就放鬆了下來,那幾個宮女一邊幫忙,一邊陪著她們說話,她們說話很有技巧,看似說了很多,等你回過神來,發現其實你想要知道的東西,她們幾乎半點都沒說。


    一路上顛簸,想要洗個澡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哪怕這個季節不容易出汗呢,這會兒泡個澡,竟是叫錦書有些昏昏欲睡起來,好在她沒真的丟臉到坐在浴桶裏頭睡過去,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就起了身,那宮女拿了一大塊棉布巾來,幫著錦書將身上擦幹淨,又拿了一塊棉布,幫錦書先將濕漉漉的頭發裹了起來,等著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她們之前換下來的衣服竟是也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跟這些宮女差不多一個款式的淺綠色衣裙。


    邊上的宮女解釋道:“進宮之後,宮外那些衣裳當個念想,或者是偶爾穿穿便是了,以後主要還是穿這些,之前沒幾位身上的尺寸,就是估摸著大概領來的,幾位先湊活著穿,回頭若是覺得有不合適的地方,回頭改改便是了,等著將尺寸報上去之後,便有合適的衣裳送過來了!”


    錦書自然也沒什麽好挑剔的,這些衣服料子也不差,這些宮女眼神也毒,說是估摸著大概,其實也是*不離十了。這也是正常的事情,這年頭的衣裳,多半都寬鬆,留了不少餘地,除非長短有什麽問題,否則的話,無非就是收多少腰的事情,頂多也就是將腋下之類的地方改一改,也就沒問題了。


    等著都穿好了衣服,又大概將頭發擦了個半幹,幾個宮女便又引著她們出去了:“前頭便是幾位秀女這些日子要住的地方,大家都是民間采選而來,進宮之後,便要先跟著宮中的嬤嬤學一學規矩,然後才能去麵見貴人!”


    說到這裏,這些宮女又什麽都不說了,領著人又繞了幾個圈子,這才進了一個院子,引著幾個人走了進去,院子裏麵已經住了一些人,不過還有空著的屋子,她們便直接領著去了空著的屋子,然後說道:“幾位秀女暫時先住在這邊,若是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盡管詢問這邊的嬤嬤或是宮女便是!沒有宮人的帶領,還請幾位秀女不要出院門,若是覺得悶了,與其他秀女一塊兒玩笑也是好的!”


    幾個人都是趕緊答應了下來,這屋子地方還算是不錯,並不顯得陰冷,采光也不錯,裏頭如同宿舍一樣,左右各擺著兩張床,床邊上還有櫃子什麽的,床上也掛著帳幔,看著雖說素淡了一些,但是也是幹淨的,錦書摸了摸上頭的被褥,也是幹淨的,並沒有半點潮氣,她心中悄悄地呼出一口氣,眼神卻是有些空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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