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中午喝了不少酒,楚穆便沒有再騎馬,而是一同坐進了馬車裏頭。


    楚穆坐在馬車裏頭,笑吟吟地瞧著錦書從暗格裏頭取了酸梅湯出來,給他斟了一杯,說道:“五郎瞧著喝了不少酒,喝點酸梅湯先解解酒吧!”


    酸梅湯盛在精巧的甜白瓷玉蘭杯中,看著如同寶石一般,晶瑩剔透,錦書的手指捏著杯子,更是顯得瑩白如玉,楚穆也不伸手去接,湊過去就著錦書的手喝了一口酸梅湯,嘴唇有些曖昧地擦過了錦書的手指,錦書隻覺得似乎有電流通過,手不自覺一個戰栗,幾乎將杯子裏的酸梅湯給灑了。


    錦書收回手,嗔道:“五郎真是的,這還在外頭呢!”


    楚穆笑嘻嘻地說道:“這怎麽就在外頭了?”


    錦書輕哼了一聲,說道:“怎麽不就在外頭了!”


    楚穆不再逗弄錦書,隻是瞧著錦書笑個不停,錦書饒是兩世為人,也是有些羞澀起來,不由臉一紅。


    邊上春櫻春桃瞧著楚穆錦書這般眉來眼去,都是低下了頭,不再去看,宋嬤嬤卻是瞧得暗自點頭。


    春櫻春桃原本在宮裏也沒真的貼身伺候過什麽主子,可是宋嬤嬤卻是見識過的,男女之間無非就是那樣,你來我往,這才有感情,若是天天幹巴巴的,你對著我,我對著你,一句話都沒有,那樣的話,再如何鮮妍的容貌,也是留不住男人的。


    宋嬤嬤她們當日分到了錦書那裏,日後卻是不可能再投靠別人了,因此,隻有錦書好了,她們才能好,若是錦書不受寵,她們就算是能捧高踩低,再其他人那裏依舊是抬不起頭來的,因此,她們隻會盼著錦書更好,日後她們的日子才好過。


    不多久,錦書她們的馬車已經進了宮門,錦書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楚穆見錦書的樣子,自然也明白錦書的心思,外頭的人不知道要怎麽猜測皇宮裏如何富麗堂皇,富貴至極,實際上,皇宮對於許多人來說,簡直與牢籠差不多,像他們這些皇子,在皇子所不過是一個院子,如楚穆這樣,隻有錦書一個王妃的還好,如楚循那般,有正妃,有側妃,還有當年教導過他人事的通房,因此,除了正妃陳芳還算是有個小院子住著,側妃進門就隻能有個兩三間屋子,至於通房,也就比宮女強一點,有一間單獨的屋子住著罷了。


    楚穆自個也覺得皇宮裏頭太過逼仄,眼看著長大的皇子越來越多了,到時候,能住的地方隻有越來越少的。自家那位父皇,別的也就罷了,生兒育女的本事,那真是叫人沒什麽好說的,上個月的時候,還有人懷孕呢,如今皇子公主加起來,差不多都有三十出頭了。


    公主還好,一般都是跟著自家生母或者是養母住著,但是皇子一到年紀就得搬到皇子所,省得長於婦人之手,如今,皇子所這邊從四皇子開始排下去,已經有十一二個人了,接下來幾個小的年紀挨得更近,到時候隻怕要一窩蜂擠進來,估摸著還得將附近的宮殿給騰出來,劃到皇子所的範圍裏頭,省得到時候不夠住。


    楚穆要是一直沒在外頭住過也就罷了,問題是上輩子他已經開府好幾年了,哪怕那時候他不受寵,王府也就是那個樣,但是也比皇子所寬敞多了,而且也是自由多了。


    像楚穆如今,身上有個內務府的差事,因此,可以借著去內務府辦差的機會出宮晃悠一番,但是時間還不能長,內務府就在皇宮邊上,你要是跑遠了,可來不及回來。楚穆沒有生母,可沒人幫他遮掩。


    日後等著出了宮,那才叫自在多了,不像是在宮裏,就這麽大地方,宮裏恨不得每一朵花,每一塊石頭都會說話,有什麽動作,馬上整個皇宮都聽到風聲了。


    太子之所以這麽多年來,常有些不順心的事情便是如此,東宮就在內宮外頭,裏頭伺候的人都是內務府出來的,做什麽事情,都得在宮裏轉一圈,宮規森嚴,就算是想要遮掩,也是不能,甚至還會被人拿著放大鏡去瞧,今兒個太子不小心潑了杯茶,明兒個一早就有人說太子氣不順砸了杯子,回頭就有不利的流言傳出來。


    老實說,楚穆還是挺佩服這位太子大哥的,實在是挺能忍,換個尋常人,早就繃不住了。隻是,再能忍也沒用,太子這些年地位穩固,又擔心自個被廢,時不時還要顯示一下自個的能耐,如此,聖上隻會覺得他更礙眼的,雖說太子不至於動輒得咎,但是,聖上經常能抓到太子的一點小辮子,也不說太子如何如何,隻要說太子被身邊的人教壞了,時不時處理一下東宮的奴婢,如此,宮人們想要投靠太子,就得多想想了。


    不過,楚穆對太子也沒什麽感情,太子一向也瞧不上楚穆這個兄弟,因此,對楚穆並不親近,如今楚穆管著內務府,太子跟三皇子都想要拉攏了,隻是,楚穆能怎麽著,隻能擺出一副,聖上怎麽說,我怎麽做的架勢。當然了,太子占據了禮法上的優勢,他一日是太子,一日是儲君,那麽,楚穆自然還是得聽著他這個儲君的吩咐的,不過,這些都不能瞞著聖上便是了。


    楚穆對此也是心煩,有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個還不如繼續做以前的小透明呢,不過,這也就是想想而已,真要是繼續做個小透明,那麽,說不得到最後還是得完蛋,你自個不爭氣,也不能埋怨別人那你當梯子踩不是。


    不過如今正是新婚的時候,楚穆暫時也不去想這些煩心事了,隻是對著錦書,笑嘻嘻地說道:“過不了多久,王府那邊也要修好了,回頭咱們請旨搬出去,上哪兒都方便!”


    錦書點了點頭,又問道:“王府那邊如今可怎麽樣了,我還不知道王府是什麽樣子呢?”


    楚穆笑道:“我書房裏頭有堪輿圖,晚上回去我便指給你看,你要是有什麽喜歡的,趁著如今那邊正在建,正好修改一下!”


    錦書頓時來了興趣,女人天生對這種事情具備著無與倫比的熱情,上輩子的時候,錦書爸媽要買房子,錦書也為了裝修的事情,提了不少意見呢,錦書自個的房間,就是多半遵照錦書的意思裝出來的,雖說之後大一點了,覺得有的地方太少女心,太幼稚了,但是當時的滿足之感,卻是叫錦書一直難以忘懷。


    錦書湊到楚穆那裏,詢問了一下大致的布局,就開始盤算起來。


    這邊才開始想,那邊皇子所也到了。


    進了自個的院子,錦書不自覺就鬆了口氣,頓時就有些一愣,才幾日功夫,自個對這裏就比對陸家那邊熟稔了。心中這般想,嘴上卻是說道:“五郎,這會兒也不早了,一會兒也該叫膳了,五郎晚上想要吃點什麽?”


    楚穆笑道:“雲卿你安排便是了!”


    錦書琢磨了一下,中午陸家那邊吃得實在是比較油膩,晚上就該清淡一些,因此便說道:“中午吃得膩了點,晚上就清淡一些吧,不如叫了粳米粥,配上幾樣清淡爽口的小菜,再喝一盅清湯,五郎覺得如何?”


    楚穆點了點頭,說道:“嗯,再加一盤糟鹵的鴨舌鵝掌什麽的,也好配了粥吃!”


    錦書聽了,便直接吩咐了下去。


    皇宮這麽大,雖說一些得寵的宮妃宮中都有小廚房,內務府直接就會將每日的份例直接送到小廚房那邊,叫他們自個去做,但是,多半地方頂多也就是有個把爐子,可以燉點湯水什麽的,皇子所這邊卻是沒有什麽小廚房的,本來地方就小,再安置什麽小廚房,豈不是更加逼仄了,像楚循楚穆他們這些娶了妻的,能添一兩個爐子,叫下頭會點廚藝的宮女自個做些湯水,那等還沒娶妻的,就算有爐子,也隻好拿來燒點熱水。一日三餐,全是叫身邊的太監去禦膳房取。


    禦膳房那邊也是有主意的,得寵的主子,你每天去點菜都沒事,恨不得撇開別人,單獨給你做,要是不得寵的,今兒個做了什麽,你就吃什麽吧,想要額外加菜,可以,掏錢,他們理由也充分,每日裏份例就這麽多,都給你了,其他人怎麽辦?


    楚穆如今管著內務府,禦膳房那邊哪裏敢怠慢了,因此,這邊才叫人去叫了菜,那邊就趕緊準備了起來。


    這邊說是要的粳米粥,你不能真的隨便端了粳米粥過去糊弄,因此,送過來的光是粥品就五六樣,什麽禦田粳米粥,胭脂米粥,紫米粥,建蓮紅棗粳米粥,甚至還有一份鴨肉粥。


    所謂清淡爽口的小菜,也是送了七八個盤子過來,配的湯,一樣是火腿鮮筍蝦丸湯,一樣是冬瓜排骨湯,至於點名要的糟鵝掌鴨舌更是直接送了一小壇子過來。


    對此錦書也是習慣了,這年頭你真不能跟這些人講什麽勤儉節約,老實說,其實這年頭真的是比後世節約多了,因為,主子吃剩下的東西,直接就是賞賜給下頭伺候的人的。宮中的宮人,在飲食上頭,講究很多,正常情況下,連有味道的東西都不能吃,生怕身上有什麽不雅的氣味,最後熏了貴人,因此,若是他們自個去禦膳房領自個的份例,無非就是些燉菜,還都沒什麽滋味,就算是偶爾有些點心湯水,也都是沒什麽味道的。


    因此,他們想要打一打牙祭,還就得指望著主子留下來的剩菜。起碼要比自個的份例有滋味得多,饒是如此,一個個也是不敢多吃的,有吃了什麽重口味的,會自覺地暫時避開,不往主子身邊湊。


    錦書對於這些也沒什麽講究,反正入鄉隨俗便是了,她要是在這邊講什麽天賦人權,隻怕大家第一想法不是主子真好什麽的,隻會覺得她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沾上了,恨不得立刻給她驅邪。


    錦書中午也沒吃多少,陸家中午的東西,考慮到了陸家一家子的口味,重油重鹽,陸家老太太還喜歡甜爛之物,錦書看著就覺得飽了,因此,一直就是細嚼慢咽,盯著難得的幾樣當做配菜的蔬菜吃,一小碗湯喝了半天,這會兒早就餓了。


    糟的鵝掌鴨舌味道很是不錯,錦書一下子吃了不少,涼拌的菜用了蒜泥調味,錦書也不在意,瞧著錦書吃得自在,楚穆胃口也好了不少,一口氣就著小菜吃了三碗禦田粳米粥,還喝了兩碗湯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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