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漣細雨,綿綿不絕。


    院外的人也越來越多了,苦佛寺的僧人們也是來了,但他們都沒有踏入院中,隻是一同站在院外。


    顧曜感覺到周身已經徹底恢複了平靜。


    “所以死和尚能感覺到我的不同,根本原因就是我體內的東西,是佛門的造物。”


    他看向自己的身邊,碎美人和陸白侯,還有蠱母都是癡呆狀,似乎都成了自己的信徒,隻要自己一句話,就會毫不猶豫去死一般。


    “佛門的力量,對於神有著極強的感染同化力?”


    聯想到儺神隻是見到了肉身佛,便想要出家為僧,它此前明明能感覺到碎美人的逼近,並為此憂慮不安,但在來到這裏之後,便是終日呆在牆角,對於生死全然不在乎了,顧曜心中揣測道。


    “施主,今夜辛苦了,還請先行休息,大恩大德,金佛寺必定相報。”


    虛行看著外麵的僧人越來越多,對著顧曜說道。


    顧曜點頭,抱著希言,帶著吳書竹,拎著陸白侯,牽著蠱母,在宗慶和尚的帶領下,來到了齋房之內。


    宗慶的態度,比起上次來,要好的太多了:“施主,有什麽吩咐?”


    “筆墨紙硯。”


    下一刻,他就從袖子內取出一堆物件。


    “此乃羊豪筆,需用精挑細選的山羊腋下毛,經過浸、拔等七十餘道工序才可製成。”


    “此乃徽墨中最為上等的鬆煙墨,色澤黑潤,堅而有光...”


    “此乃青檀皮所製的宣紙,乃是近年新出,名為壽千年,價抵萬金,乃是無上珍品,您看這兒三十張可夠?不夠,我再給您取個一百張。”


    “此乃以魚腦凍為材製作的石眼硯...”


    他吧啦吧啦一邊說著,一邊取出一堆珍貴物件。


    顧曜看著,咽了下口水,這特麽,和尚是真的有錢,他全身家當,估計隻能買根筆。


    “施主,您要寫什麽?我來給您磨墨。”宗慶說著,就要上手。


    當下被顧曜趕了出去。


    過去你對我愛搭不理,還當謎語人,現在,腿毛都不給你碰!


    “施主,我就在門口候著,您有什麽要求,直接在屋裏喊著啊。”


    顧曜把門鎖死了。


    “顧曜,你是要出家了嗎?”吳書竹也是憂心忡忡,“要是你出家的話,我求你個事。”


    “我不出家,但你要求啥事?”顧曜一邊研磨,一邊問道。


    “把你家道觀裏那隻刺蝟,轉給我...”


    “閉嘴。”顧曜黑著臉打斷她的話,把硯台和墨石推了過去,“給我磨墨。”


    這蠢女人,居然又開始打竊娘的主意了。


    “哦。”


    顧曜閉目,開始回憶腦袋裏的記憶,順便再次感受下龍鈕白玉印。


    龍鈕白玉印此刻的狀態,有些奇怪,傳遞出了一種特殊的感覺,就像是想要吐龍蛋蛋,但又在糾結一樣。


    感受了一會,確定了暫時它不會吐龍蛋蛋之後,顧曜轉向自己的陰神。


    練炁化神這一段的修行,便是修行五髒之炁,循環人體的小五行,孕養陰神,待到陰神九寸高,凝實不散,可以出竅巡遊了,便是踏入了下一境,煉神反虛。


    可此刻,顧曜感覺自己的陰神好像出了問題。


    為什麽我的陰神穿著一件亮閃閃的星辰紗衣,腦袋後麵還頂個光環?


    更特殊的是,明明陰神隻有三寸高,但凝實程度,似乎已經到了可以出竅的地步。


    當下他驅動陰神,從泥丸宮之中走出。


    空氣中穿梭著人感受不到的陰風,這也是天地對於陰神的第一重考驗,若是不夠凝實,每一次陰風吹過,都會如同被萬劍穿心一般痛苦。


    陰風打在自己的陰神之上,顧曜隻覺清涼,同時,自己好似要被卷起一般,隨風飄搖。


    但除此以外,毫無痛苦。


    “果然,我的陰神堅韌凝實程度,已經邁過了煉神反虛的檻,隻是此刻太小了。”


    “那這星辰紗衣和光環,又有什麽用?”


    光環還可以理解是剛剛那一番,佛門的饋贈,那這紗衣,總不會是瑤光星粉碎的殘渣吧?


    顧曜伸手捏了捏自己身上的星辰紗衣,隻是亮閃閃的,除此以外,沒感覺有什麽特殊的。


    反而是腦後的光環,隻是心思微動,突然大放光芒,驅散了周遭的陰風。


    “所以,這光環應該是陰神的神通?這紗衣,就是好看?”


    摸摸頭,顧曜鑽回了自己的肉身內。


    “顧曜,磨好了。”吳書竹將硯台放回了顧曜手邊,小心翼翼道:“你有法子,能讓儺神恢複正常嘛?”


    “我剛剛叫了好久,儺神還是隻回答我,它想出家,現在它是顧曜佛祖座下的吳丹和尚。”


    顧曜皺起了眉:“影響這麽大?”


    吳書竹委屈的點點頭:“你要是沒法子的話,儺術就要滅絕了,我也當不了儺師了,隻能去洛陽找到兄長,當個紅顏禍水了。”


    顧曜:“紅顏禍水這詞,你自己用挺不要臉的。”


    當下起身,拎起陸白侯。


    它現在還是個兔子的形狀,嘴裏還叼著根草。


    “陸白侯?陸白貓?路白兔?”


    沒有反應。


    “啊,沒辦法,等明日去問問虛行大師吧,陸白侯都癡呆了,估計儺神受到的影響更大。”


    喊了一會,甚至提著它的尾巴,確定了真的是公的,它也無動於衷,當下無奈道。


    “我把它提過來,還想著問問它是怎麽喚醒肉身佛,搞出這麽大陣仗的,這下也隻能等明天了,你先睡吧,明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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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當下把陸白侯扔給希言,自己坐到桌子邊,回想起了今日的事。


    “首先是老頭和不空,他們當年想做什麽,開仙門和立輪回,好像是這個,我體內的東西,應該就是不空配合劫劍弄出來的。”


    “這中間,還有個人,叫丹雲,他應該是那一代的劫劍劍主,大概率是王玉庭之前的那位。”


    “然後是老道輸了,然後那個東西被老道弄碎了,一半放進了我的體內,一半扔掉了?後來化作閻羅?”


    顧曜在這兒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老頭未必會說實話,其中有不少涉及到天師府的事,我也不清楚。


    “這中間許多事不太了解,但涉及到我的事,應該是他說的,夫人又受傷了,這夫人,應該是我娘。”


    之前老道說過,我與趙家的鬼嬰,趙旭很像,那可以推出的是,我娘生我的時候,大概率也死了。


    甚至有一個糟糕的可能,“我”當時也死了,隻是老道用我體內的東西,讓我重新活了過來。


    這樣也能解釋一件事,同樣是陰生子,同樣是中元出生,即便我時間卡的比趙旭準,也不應該那麽遭陰鬼喜愛。


    大概率,是因為我小時候,蓋不住體內的東西,所以周遭鬼怪都能聞著味找來,後來隨著我的修行,逐漸蓋住了,變成隻有死和尚才能感知到。


    “再下麵,是我的一些事,司首一直知道我,隻是沒有動,是因為閻羅,所以重新盯上了我?”


    “其中諸多隱秘,隻能等老頭告訴我了,還好,他明天就回來了,憑我們兩的關係,他總不會當個謎語人吧。”


    仔細看了一遍,確定自己理清了大概之後,他將這一張紙燒掉了。


    “下麵,是金佛寺的事。”


    “如今一想,我與金佛寺的因緣很深啊。”


    “金佛寺是不空創立,他圓寂在大周八十三年到八十六年間。”


    “在之前的某個時間,大概率是在金佛寺建立之後,他才認識到以老頭為首的聖人盜,並且目的達成一致。”


    “這中間,他們去了北方胡人的地盤,俘獲了一隻胡人的神靈,養成了被稱為了蠻巫的神,這神,也是廣陵苦的開端。”


    “不空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帶著蠻巫坐化,雖然我不知道肉身佛是需要天地認證,還是功德圓滿才能化出,但從不空的肉身佛如今尚有如此神力,他應該可以稱得上—真正的和尚。”


    寫到這兒,他停下筆。


    靜音說不空很擅長賺錢,這點尚未見證,我需要證明一下。


    在這兒又畫了個問號。


    “這四年,天災人禍,同時妖人聚集,廣陵應該就如同個炸藥桶一般。”


    “這其中,還有個問題。”


    “若是作亂騷動民心的,是修行者,是野茅,那靖夜司在做什麽?”


    “若是野心家,是趁亂搞事的凡人,那大周朝廷在做什麽?”


    “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以後來者的角度去看,除非這四年整個大周都在動蕩,讓他們無暇顧忌此處,不然,朝廷裏應該有內鬼。”


    “這其中,碎美人被瘋癲之人獻祭死去,被混血夜叉撈起,侯家的故事中有記載出海尋求母夜叉的故事,如今看來也是真的,那所謂的狐狸影射之事,應該也是真的。”


    顧曜停下筆,在此處又補充了一小段:據此我大膽推測,大周朝廷中有部分人或許與靖夜司,又或是天師府有嫌隙,試圖借助佛門鬥法,廣陵成了他們的棋盤,人命隻是他們的棋子。


    “金佛寺最後的法子,是人工製造肉身佛,告訴天下,佛陀在世,一切苦難都將結束。”


    “這個法子從後來看,是有效的,但隻出現了八尊肉身佛,看樣子,死去之時痛苦不堪,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僧人犧牲。”


    “到此處為止,金佛寺並未出現大問題,唯一不可見人的,便是偽造肉身佛之事,一旦曝光,隻需要稍加引導,從金佛寺到整個佛門都會陷入醜聞之中。”


    “後麵便是淮南王和聖人盜的那個道人,逼死了宗方,逼的金佛寺分裂,自此開始鬧鬼,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鬼影索命。”


    “機緣巧合下,我帶著靜音的小金人來到此處,得到了一滴淚水,並借著淚水,激活了那個東西,得到了無限的偉力,超度了一切。”


    “但此刻我回首細想,這一切,會不會還在司首的計劃中?”


    “我去麻姑山,是他的安排,他的目的,可不可能本來就是讓我去那取金人來換淚水?”


    “老道讓我來此處,是因為他被司首纏住了,隻能選擇不空這個欠他一個徒兒的故人。”


    “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想好了兩條路,一條,是吸收儺神的力量,進行所謂的補全.”


    “第二條,則是如今這樣。”


    “如果當真是如此,司首此人,當真是恐怖至極。”


    此子決不能留!


    顧曜放下筆。


    司首的籌謀太過恐怖,但好在,明日老道就要到了,到時自己就不用擔心了。


    還有凝玉說過,我與閻羅的關係,是一體的陰陽,隻要我不死,那閻羅就不會死。


    那麽,會不會還有這麽一種可能,閻羅死了,我也會死?


    說來凝玉...


    咚咚咚。


    “臭和尚你給我滾開!”


    略帶些哭腔的聲音響起。


    “顧曜,你有本事偷星辰,你有本事開門啊!”


    凝玉在門口哭嚎著,敲門如擂鼓。


    顧曜一個激靈。


    當初三百五十兩隻是借用了瑤光星一年,這下星辰被粉碎了,債主上門了。


    砰!


    門被一個小小的拳頭打穿,然後連續數拳打穿,將門打成一個爛木板。


    凝玉雙眼通紅,咬牙切齒:“碧玉,你給我拖住這個臭和尚,不然,我就把你的星辰也捏的粉碎。”


    “是!”


    凝玉死死盯著顧曜,一步一個腳印,仿佛索命的惡鬼:“顧曜,瑤光星呢?”


    她的殺機如此之淩冽,以至於癡呆的儺神和陸白侯都清明了。


    吳書竹和希言抱在一起,緊緊卷著被褥,擠在牆角。


    儺神和陸白侯兩神直接閉眼往地上一躺,然後咕嚕咕嚕滾到牆邊。


    顧曜擠出個英俊的笑容:“凝玉啊,瑤光星當然是在天上啊...”


    “吼!”


    ......


    事實證明,陸白侯可能真的不是老虎,起碼凝玉吼的比它像多了。


    “仙子,有話好說。”顧曜坐在桌子邊,瑟瑟發抖。


    金光咒被打穿了,還好在金光咒到達極限破碎的瞬間,凝玉恢複了理智,沒有一記黑虎掏心,把顧曜開腸破肚。


    凝玉磨牙道:“你知道嗎?為了修煉出一顆星辰,我在九丈高的塔頂,不管寒風酷暑,刮風下雨,都隻能穿著單薄紗衣,日複一日,引導星辰之光入體。”


    “你還想讓我有話好說?”


    “老娘不當場撕了你,這是老娘淑女!”


    顧曜連連點頭:“仙女說的是,之前三百五十兩租借一年,這我再給您三千五百兩,附上一些道法神通作為賠償,您看如何?”


    “嗯?你就用這點錢侮辱我?”凝玉圓目怒瞪。


    “那?”顧曜猶豫道。


    “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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