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麒一直覺得,中央幹部是不好當的,尤其是古代的中央幹部,偏偏他出生卑微,官職微小,偏偏還是天子近臣,這樣的人,一個鬧得不好,直接就會成為炮灰。為此賀文麒一直小心翼翼著,當初得了探花的喜悅過去之後,就是無盡的苦惱。


    但就算他再小心翼翼,皇帝要他站出來給朱成皓當擋箭牌,他也是毫無辦法,甚至連推脫的可能都沒有,不停皇帝的話,那隻會死的更快。老皇帝執意要推小太子上位,偏偏他剩下的幾個兒子都羽翼豐滿虎視眈眈,小太子的位置坐得不太穩,這個時候,皇帝就要把朱成皓這個不受寵的兒子拉出來,給小太子擋槍。


    可惜的是,三皇子跟二十皇子,都不會答應朱成皓站到太子那邊,雖然這個人在朝中並無多大的人脈,但擋不住人家手中有軍權,跟那些武將的關係十分鐵,再有一個,他娶了徐家的女兒,徐青山就算是看在姻親的份上,至少也不會對這位皇子多加為難。


    於是,一輪針對朱成皓的彈劾開始了,皇帝怎麽會讓這些人,在他沒有使喚完朱成皓的時候,就把人弄下去了,所以就需要一個出頭椽子來給朱成皓擋箭,那些培養了多年,給小太子準備的人才他不舍得,一個剛剛中了探花,有幾分能耐的賀文麒,就入了他的眼睛,至於這件事之後,賀文麒會如何,老皇帝可不會在乎一個下臣的心思。


    賀文麒走出宮廷的時候,還覺得那幾位禦史大人盯著自己背脊那發涼的目光猶在,隻是他也並不後悔,不說皇帝不給他反對的機會,就是以單純的個人情感,他也是不可能看朱成皓被彈劾下去。


    隻會回到家中,賀文麒忍不住擔心起來,自己這般下了三皇子跟二十皇子一派的臉子,那些人自然不會簡單的放過自己,固然老皇帝還能護著自己一些,但如果老皇帝能完全把持朝廷的話,小太子的位置也就不會這麽不穩當了。


    李氏進來的時候,便看見自家兒子的臉色並不好看,輕聲走到他身邊給他揉了起來,一邊有些心疼的說道:“沒看見當官老爺這麽累的,人家不都是威風八麵。”


    賀文麒覺得有些好笑,握住他娘的手說道:“娘覺得我不夠威風嗎?”


    李氏一聽倒是笑了,就在他旁邊坐下,有些感歎的說道:“威風,這麽不威風,如今麒兒走出門,誰家不是客客氣氣的,哼哼,就該讓他們看看自己當初的臉子,以為我們孤兒寡母,就會一輩子沒出息似的。”


    賀文麒聽了這話倒是笑了起來,捏著李氏的手說道:“是呀,如今母親也是安人了,等將來兒子出息,一定會為母親掙得更大的誥命。”


    李氏聽了心中欣慰,卻隻是說道:“母親不奢求這些,隻求你能平平安安的,不要每天這麽累,瞧瞧,眼皮子底下都是青黑青黑的。”


    賀文麒歎了口氣,也不好將朝堂上的事情跟李氏說,隻能借口說餓了,李氏一聽果然讓人趕緊開飯,一路讓他多吃點,差點沒把他的飯碗塞成小山峰,賀文麒哭笑不得,卻還是一口一口的吃下去,比起上輩子一切都要靠自己奮鬥,身邊沒有一個知心人,這輩子能有一個全心全意為了自己的母親,自己已經是賺了。


    賀文麒的預料很快成了真,剛開始的時候,是他在翰林院的日子眼看著難過起來。原本跟他已經熟悉,甚至能說上幾句話的同僚,似乎一夕之間變得疏離起來。需要整理的,毫無用處的古籍忽然變得許多,讓他從早上進了翰林院到晚上出衙門,幾乎連喝口水的機會都找不到。


    隻是這樣倒也罷了,那些冷言冷語的,賀文麒覺得自己還是能接受的,當年他從底層一點點爬起來的時候,吃過的苦頭還多了去了,要知道那時候他還是作為一個女性爬律師的圈子,被人揩油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隨著老皇帝似乎對此一無所覺,召見他的機會也越來越少,賀文麒的處境便更加堪憂,每天到他手中的茶水飯食肯定是冷冰冰的,後來甚至還夾帶著沙子,賀文麒甚至懷疑,裏頭是被吐了不少口水的,他倒是可以從家中帶,隻是這樣一來,李氏肯定會有所懷疑,不想要母親擔心,賀文麒隻好委屈一下自己,幸好這時候崔景山倒是聰明了一回,偷偷從外頭給他帶燒餅過來,總算不用餓著肚子。


    慢慢的,他用的墨水,毛筆都出了問題,從家中帶來的吧,隔一日都會無故消失,這樣一來,工作效率自然大大減低,讓他不得不日夜加班,而他的頂頭上司,卻抓著這件事大罵特罵,賀文麒唯一慶幸的是,作為文人,翰林院的人都是要麵子的,罵人的時候也是之乎者也,比他上輩子見識過的輕微多了。


    這樣一日日過去,賀文麒照舊是風輕雲淡的模樣,似乎並未受到任何的苛待,皇帝偶爾一次召見他的時候,也不得不感歎,自己隨手拽拉出來的棋子,光光是這種氣度就是難得,若是一般的年輕人,恐怕早就忍耐不住,看看那顧命,他受到的冷遇還沒有賀文麒的百分之一,這會兒已經嚷嚷的到處都是,喊著自己屈才被排擠了。


    比起皇帝的可惜,朱成皓卻是憤怒,從在禦書房看見賀文麒他就暗叫不妙,事實上果真如此,他的好父皇向來喜歡把人當槍使,自己何嚐即使例外。對於自己被當做太子的擋箭牌,朱成皓其實並不難過,想要白白的利用自己,也得看看太子有沒有這個本事,既然老皇帝敢給自己機會,那最後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但現在,被拉出來,擋在自己麵前的人居然是賀文麒,即使知道賀文麒對自己的理解心中開心,但隨之而來的,賀文麒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卻讓這位鐵血的鎮國將軍十分憤怒。他能想通的道理,那幾個皇子難道不明白,不過是對付不了皇帝,拿著賀文麒出氣罷了。


    偏偏即使如此,他還不能露出絲毫的馬腳,若是那些人知道賀文麒與自己的交情,恐怕那人遭遇到的,就不僅僅是為難。但要他就這樣看著賀文麒吃苦頭,卻也是不能,朱成皓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嘴角冷冷的勾起,敢動他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在聽見自己的頂頭上司,當初在彈劾朱成皓事件中出了很大一份力的翰林院學士張大人,居然夜宿青樓被抓,還是□裸的被拎到了街頭,跟他在一起的,還有兩位眼熟的禦史大人。賀文麒心中大叫不妙。


    果然,這件事卻是朱成皓動的手,他掌管京衛,要對付幾個讀書人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再說這幾位實在不是兩袖清風毫無破綻的。朱成皓派人一連蹲點了一個月,成功的給京城的老百姓演出了一場好戲。


    一夕之間名譽盡毀,曆朝曆法有明言規定,朝廷命官不可嫖娼,若是有此行為,輕則罰俸,重則免職,而對於讀書人,名聲大於一切,這三位大人衣冠不整的被從青樓逮了出來,一路被百姓旁觀唾罵,可謂是一輩子就毀在這一日了。


    朱成皓出手快很準,明打明就要跟兩位皇子撕破臉皮,他心中清楚,從皇帝將自己放到京衛,給太子掃路的那一日開始,他跟這兩位“哥哥”的利益衝突就無法避免,既然永遠成不了敵人,他何必留所謂的後路。朱成皓可不相信,這兩位其中任何一位上位,會放過了自己。


    老皇帝顯然也沒想到,朱成皓是這麽個瑕疵必報的貨色,不過他這一手倒是正應了皇帝的打算,朝中為了老三和二十出聲音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如今身體每日愈下,連處理政務都成了問題,再不加快腳步的話,恐怕自己的第二個太子,也會成為先太子。


    至於賀文麒,不管是老皇帝還是那兩位皇子,顯然都沒有往這兩人感情深厚上頭去想,畢竟在他們看來,賀文麒也就是個倒黴催的,不過是被皇帝隨手拉來,給太子和朱成皓說話的人罷了。


    唯一為此擔心的卻是賀文麒,朱成皓這般不管不顧的行動,勢必要惹怒三皇子和二十皇子,這兩位在朝中經營多年,又有得力的外族在,朱成皓是有軍權,但他手中的兵尚在邊疆,遠水救不得近火。即使娶了徐家的孫女兒,徐青山卻從未明確表示會支持這位孫女婿,一旦激怒了那些文官,朱成皓即使不會有事,身邊也會是麻煩不斷。


    他的預料很快再一次成了事實,不管是三皇子還是二十皇子,都不可能吃了這個悶虧。那三位大人顏麵盡失,被停職待辦之後,回府就直接一根繩子吊死了,隻可惜的是,這個死亡沒給他們帶來任何清譽,老百姓說起這三個人,永遠先想到那*的場麵,以及畏罪自殺四個大字。


    二十皇子還好一些,他主要靠的是誠親王府的支持,但三皇子手中,文官就是他主要的力量來源,如今白白折掉了兩個人,心中怎麽會不恨。這段時間以來,看著朱成皓的眼睛都是紅的。


    賀文麒的日子確實是好過許多,這位翰林院學士張大人一挪出位置來,下頭的人忙著專營,自然沒有那個太空時間來為難他,而朱成皓再一次將兩位皇子的仇恨值拉了過去,他這隻小蝦米自然也就被忽略了。


    隻是這樣,賀文麒不但不輕鬆反倒是更加皺起了眉頭,說實話,那些手段讓他有些難過,但也隻是難過罷了,自己畢竟隻是個翰林院編撰,又是皇帝親自拉出去溜過的,那些人固然看他不順眼,但也不至於大動幹戈對付他。生活苦逼一點沒問題,至少性命是能保住的,直接殺了他,隻會惹得老皇帝震怒罷了。


    但是如今卻不同,朱成皓直接將仇恨值拉了過去,對付這位皇子,那些人可不會這般的客氣,賀文麒說到底是按著皇帝的意思辦事,沒有皇帝的支持,一個翰林院編撰,任何人都不放在眼中。而朱成皓卻是皇子,還是個成年了的,如今有妻族助力,還有兵權在手,如今看似還站在太子這邊,這樣的人,有機會的話,他們一定會動手弄死他。


    而現在,朱成皓似乎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拉了仇恨,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似乎一夕之間成了皇帝手中的利刃,沒少對那些靠向那兩派的皇子動手。賀文麒不知道他作何打算,卻明白這位也是有著大誌向的人,肯定不願意屈居小太子之下,如今將文官得罪光了,對他可沒有任何的好處。


    這一日好不容易是休沐,賀文麒終於忍不住去了學無涯書齋,掌櫃的依舊還是當年的掌櫃,隻是看起來蒼老了一些,看見賀文麒上門,倒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不說這位是主子吩咐特殊照顧的,就是當年那些驚才豔豔的話本,也足夠他牢牢記住了。


    賀文麒微微一笑,挑了一些可用的筆墨紙硯,掌櫃的卻說要給他折扣,才笑著說道:“這些年來掌櫃的多有照顧,文麒心中感激,如今文麒好歹有了官職,卻不能平白被照顧了。若是掌櫃的再客氣,那可真是讓文麒心中慚愧。”


    話音未落,賀文麒繼續說道:“文人清苦,在翰林院日子卻不算難過,文麒自問還能應付,還請掌櫃的照顧好自己。”


    說完這話,賀文麒也不再多說,拿著買下的東西走遠了,倒是掌櫃的回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感情這位是要托自己給主子帶話。


    賀文麒其實也知道,朱成皓既然出手,恐怕不會因為自己一句話而停止,隻是他若是不來的話心中不安,總要讓那人知道,在翰林院的那些苦頭,自己還不放在心上。若是為了自己,也該先保重自己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發~~猜猜看要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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