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皓靠在軟榻上,聽著下人傳過來的話,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起來,若是旁的人,因為自己落到這樣的境地,恐怕心中難免怨恨,隻有這個人,第一個擔心的還是自己。


    稟告的人說了一遍,見自家主子毫無反應,隻好又細細的說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麽遺漏的,便拱手站在那兒。


    朱成皓沉吟半晌,才說道:“讓人繼續注意著,多派幾個人保護賀大人的安全。”


    下屬連忙點頭應下,這才退了出去。心中嘀咕著,看來主子對這位賀文麒大人不是一般的重視,看來保護那位的人,也得再用心一些才是。


    等書房內隻剩下自己一人,朱成皓才起身站在那副小像前,賀文麒的話他何嚐不懂,隻是皇帝將他放到京衛的位置上來,為的就是打擊三皇子和二十皇子,從這一日開始,他們就是勢不兩立。朱成皓固然可以不作為,那樣子的話,三皇子兩人也不一定會跟他撕破臉皮,但那樣一來的話,他回不回來又有什麽區別。


    半晌,門口傳來內侍的聲音:“殿下,王子妃差人來問,您今日的晚膳擺在哪裏?”


    朱成皓微微皺眉,又想到自己的妻子,說實在的,老皇帝給他的這個妻子倒算是不錯,出生大家,徐家養出來的女兒,不管是容貌氣質還是性情品行都非常不錯,隻是正因為太標準了,在他的麵前,也像是帶著麵具似的不真實。


    即使心中並不十分喜歡自己的這位王子妃,朱成皓卻明白,徐青山那邊能給予自己不少的助力,他並不能隻靠著邊疆的軍權奪那個位置。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去皇子妃的院子裏頭。”


    內侍聽了鬆了口氣,雖然皇子妃看起來和氣嫻淑,但幾個月下來,他們卻都知道,這個女人可不是那麽好惹的,在王子妃進門之前,皇子院子裏頭也有幾個通房在,如今卻已經不知去了哪裏,偏偏皇子對女色並不上心,對此甚至沒有問起一句來。


    賀文麒可不知道,自己簡簡單單的一句提醒,到了朱成皓這邊就上升了高度,也許正因為朱成皓是這種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將來他們的行走的軌道才會一次又一次被迫交纏在一起。


    老皇帝到底是當了多年的皇帝,即使一直以來無所作為,但在奪取皇位這一點上,看看他當年的手段就知道,這位也是一位狠辣的主。不知為什麽這位老皇帝像是認定了要送太子上台,大刀闊斧的開始折騰自己的三兒子和二十兒子。


    二十皇子還好一些,他背後還有一個誠親王府,作為異姓王能夠屹立不倒,可見誠親王府的實力。即使是看在誠親王的麵子上,皇帝也不會對二十皇子下了狠手,畢竟誠親王府在朝多年,所樹立下的人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剪清的。


    但三皇子就慘了一些,這位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人脈,大部分都是靠著所謂的學識,身邊一群的讀書人,都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要打擊這群書生,也比打擊誠親王那一派的勳貴也容易許多。


    這些圍著三皇子高言闊論的家夥顯然沒有想過,他們所謂的體麵,都是皇帝願意給的,說到底他們都是天子門生,而不是三皇子的門生,如今他們不但不幫著皇帝幹活,還幫著三皇子一直戳太子的眼睛,皇帝焉能容忍了他們。收拾他們,連接口都不需要,隨便造一個,誰能說皇帝不對。


    不僅朱成皓對這些人動手,朝中忽然也出現了許多不同的聲音,彈劾起這兩派的人來,皇帝的實力第一次展現在賀文麒的麵前,這位看起來已經蒼老,甚至已經得了不治之症的皇帝,遠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和藹可親,也是,真要是那麽和藹的人,怎麽可能直接宰了自己的親兄弟登上王座。


    皇帝真的是沉寂太久了,當年廢太子直接宰了十幾個兄弟,給皇帝帶來的打擊是巨大的,那之後的一段時間,皇帝對朝政的心思也遠遠不足,外加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便讓三皇子和二十皇子鑽了空子,如今他狠了心要給太子掃空前路,自然就會下狠手。


    京城的老百姓似乎回到了那一年太子叛亂的時候,刑場沒有一日是空置的,不同於上一次的是,這一次被斬殺的大部分都是讀書人,而且也少有牽連家人的。當然,這並不是皇帝多麽的寬容,而是這些貧寒出生的學子,家人並無影響朝廷的能力,與其得一個殺名,還不如放過了他們,能被人稱讚幾聲寬容。


    這段時間,李氏也是心驚膽戰,要知道她兒子也是讀書人,還是個進了翰林院,之前頗得皇帝喜歡的讀書人,越是靠近皇帝越是危險,雖然李氏覺得自家兒子是個聰明人,不會做傻事,但擋不住皇帝胡亂殺人啊。


    賀文麒隻能軟語安慰,每日除了去衙門就待在家中,勢必讓李氏安安心,甚至陸清輝幾次邀約都推卻了,這個時間段,他也是很怕出一點幺蛾子。要知道最近被殺的大臣裏頭,也不全是那兩派的,中立人士和太子那一派的人,也沒能逃過這個圈子,三派人馬廝殺起來,互相攀咬,誰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牽涉進去。


    隻是他再三小心,也不能躲過這次的事情,好幾次都被人攀咬出來,幸好賀文麒行得正立的直,一直以來都沒有真真切切的把柄掌握在別人的手中,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最多不過是被人說道幾句,外加皇帝有意偏頗,倒是一直沒有被責罰。


    老皇帝殺了一批讀書人,似乎覺得夠了,給下麵不聽話的人足夠的震懾,讓他們知道朝廷裏頭能做正事兒的人是誰,太子下去辦事的時候,也不會遇到陰奉陽違的人了,於是稍微消停了一些,一時之間太子輔政,朝廷裏頭分外的和諧。


    隻是這種和諧,是建立在無數的獻血上的,如果太子也有老皇帝的手段,能夠彈壓住這些朝臣,自然沒有什麽問題,但太子母妃出身低微,自己尚且年幼,即使老皇帝的心腹,對這位太子都報以懷疑的態度,更別說其他人了。


    比起太子來,在這場風波之中,朱成皓也是得到了莫大的好處,即使背負著儈子手的罪名,但能夠潛移默化的將京都慢慢控製在手中,卻是怎麽都換不來的便利。有老皇帝願意替他背負大部分罪名,朱成皓怎麽能不趁機滲透自己的勢力。


    瘋狂的血腥過後,老皇帝終於也意識到,繼續殺下去的話,不但會惹了眾怒,朝廷也會沒有人用了。老皇帝殺人也不能誰都殺,有些人根基太穩,動起來難免牽涉太多,除了幾個倒黴催的,剩餘被掃除的,最多不過是四品。


    朝廷十分寧靜,各司各職,效率達到了空前的高,這時候賀文麒忍不住吐槽,文人就是需要鞭笞才會好好幹活,不然的話平日裏都忙著彈劾誰,博得一個千古名聲去了。不過這種大洗牌,中國曆史上也隻有幾個凶悍的皇帝做過。


    隻是這樣的寧靜,分明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覺。三皇子與二十皇子經營多年,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勢力一點點被吞噬,就算這個人是皇帝,也不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挨打。兩個一直鬥雞眼似的的皇子,第一次因為一致的目標走到了一起,一直不被他們看在眼中的太子,因為皇帝的支持,終於成了他們首先想要打擊的絆腳石。


    而這個時候,擋在太子麵前的,除了皇帝,還有一個朱成皓。不用賀文麒的提醒,朱成皓也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妙,上一次殺俘事件好不容易過去,下一次再遇到的話,老皇帝能不能保住他,會不會保住他也是問題。


    這一日早朝,照舊看起來一派和諧,太子幾次就政事發言,得到了皇帝好幾聲誇讚,甚至大笑說道:“吾子甚肖吾,將來必有作為。”


    跟前幾次不同的是,不管是三皇子還是二十皇子,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對皇帝的誇讚一點兒意見都沒有,但就是這樣,才讓人覺得不對勁。


    以賀文麒的官職隻能站在十分後頭,但也能察覺今日朝廷十分不對勁,心中暗暗為朱成皓擔心,三皇子他們要動手的話,第一個對付的恐怕就是他,誰讓他大大咧咧的擋在太子身前,成了名符其實的靶子呢。


    第六感這東西十分微妙,在賀文麒覺得大事不妙的時候,朝廷裏頭果然出了一件大事,這件事看似跟朱成皓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但最後卻導致了不可回避的後果。


    曆朝邊疆遼闊,北方的胡虜是心腹之患,每年都要來襲,朝廷的兵力大部分都被限製在那一塊,跟明朝一般,實行了重北輕南的方針。


    但輕視南方,並不是說放棄了南方,這裏所說的南方,自然不是魚米之鄉的江南,這種稅收大地,朝廷怎麽可能放開。但再往南去,前輩子的雲南,這輩子的南中那一塊,卻成了十分棘手的地帶。


    這一片土地各種名族混居,用中原人的話講就是頑固不化,而且風俗習慣,甚至是氣候都與其他地方大大不同,一直以來,那邊的土司都比朝廷派過去的人更有話語權。朝廷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隻要不是叛亂大事,也沒必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治理,沒看見北疆那邊還亂著嗎。


    而這一次,卻是以前的南中知府死了,是的,這位在南中憋憋屈屈待了不少年的知府,無聲無息的就死了,等消息傳到京城,已經是幾個月之後,估計這位知府的屍首都已經腐爛,無法得知真正的死因。


    無論朝廷對這位知府的死亡有多少的疑惑,但那邊傳來的消息,眾口一詞都說這位知府去了南邊一直水土不服,長年以來病痛產生,撐了許多年終於撐不住去了。皇帝就算是有所懷疑,擋不住沒有證據,也實在沒辦法拿那邊的土司怎麽辦,人家還是土皇帝呢。


    若這時候朝中有餘力,皇帝就不會輕飄飄的放過這件事,但偏偏北疆剛剛安穩,卻正好遇到諸位之爭正好激烈,自然也分不出多少手來。


    皇帝長歎一聲,到底是沒有繼續深究,隻是這下一任的南中知府又成了問題。


    都說清翰林富知府,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知府是個十分有油水的地方,下放下去當一個知府的話,那也是十分槍手的職位,一般人想要當上還不容易。隻是南中卻不同,這地方自古以來,那是被流放的地方,多少人直接死在了水土不服上。


    邕州兩岸水土尤惡,一歲無時無瘴,春曰青草瘴,夏曰黃梅瘴,六七月曰新禾瘴,*月曰黃茅瘴,土人以黃茅瘴尤毒。


    這說的就是南中當地的瘴氣,就算是到了現代,瘴氣這東西也沒有一個完整的應對方式,更別說在各種科技落後的古代了。


    雖然南中知府,所處的位置並不十分偏遠,還算是安全,但算上這剛剛死的這一位,已經有三位南中知府直接一命呼嗚,要說其中沒有什麽蹊蹺,連三歲孩子都不會相信。


    第一位知府在去的路上直接水土不服死了,第二位倒是好了一些,但到了那邊也病倒了,一直到死也甚至沒能入職。


    在派出第三位的時候,皇帝也是精挑細選了一番,一定要身體強壯健康的,這倒也安安穩穩了這麽多年,誰知道臨了還是一命嗚呼,一時之間,南中成了一個棘手的地方,更棘手的是,朝廷還在內亂之中,騰不出手來收拾那邊的土司。


    而這一日,南中的問題再一次被擺在麵上來,皇帝冷眼看著下頭的人,淡淡問道:“哪位卿家願意為朕解憂?”


    性命攸關,眾大臣紛紛低頭,似乎壓根沒聽見這句問話。


    賀文麒自然也是如此,雖然在現代,雲南那是旅遊的好地方,但如今可是沒開發的蠻荒之地,瘴氣這東西,他自然也是害怕的,若不然的話,遠遠的離開朝廷,避開這個多事之秋也是一件好事。


    正在這時候,卻見一人出列,大聲說道:“啟稟皇上,臣以為,掌管南中最好的人選,非鎮國將軍莫屬。南中多有刁民,不服管束,鎮國將軍鐵血手段,才能讓這群刁民服從朝廷調令。”


    話音剛落,卻見一群人跪倒下來,口中紛紛言道:“微臣附議。”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發~哇哢哢,其實是若初跟隨了文麒的腳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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