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晨同樣看著夏堇。四目交接的瞬間,他暗暗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她的那句“為什麽”,他無法回答。他原本隻是局外人,如今卻成了局內人。


    “我會安排你和夏夫人將來的生活。作為交換條件,從今往後,請你安靜地呆在江家,什麽都不要做。我是說,任何事都不能做。”衛晨強調,又略帶尷尬地補充:“我答應了子昂,會盡量保你們平安。”


    夏堇不相信他的解釋。他在逃避她的目光。“先生,您對我生氣,難道是因為齊氏一家……”


    “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答應與否,請你考慮清楚。”衛晨打斷了夏堇,後退兩步看著**的江世霖說:“任江老爺有再多的銀子,日日用千年人參給他續命,若是我走了,他大半熬不過今年。”


    夏堇千萬百計挽留衛晨,就是因為她知道江世霖熬不過一年。前世的她沒有成為陪葬品,因為她要挾了小潘氏,又控製了小尤氏,最後把事情鬧到了江光耀麵前。這一世她可以如法炮製,可這樣一來,必定會惹惱江家的人,給她的母親帶去危險。


    “既然先生不想說原因,我便不問了,但是先生,您應該已經聽說了,父親正和官府的人緝拿先父的弟子崔公子。我不知道他的行蹤,十分擔憂……”


    “你想怎麽樣?”衛晨蹙眉。他自然是知道崔文麒的。“你不能在江家與他見麵,我也左右不了官府的衙差。”


    “先生,我隻是不希望他因為我,毀了前程。”


    衛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怔怔地看著夏堇。許久,他道:“既然你放不下他,那之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


    “先生,我不是想得寸進尺,更不是不知好歹。我心中很明白,先生的交換條件,對您沒有半點好處。您一直在無條件幫助我們母女。隻是崔公子的遭遇,皆因我家而起,他被官府通緝,也是因為我。我對他不能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什麽都不做。另外,先父的死,大半不是心痛病發作。”


    “你想如何?”這一刻衛晨的語氣帶著隱約的不悅,不過他也明白,他的出發點或許是為了不讓她沉溺於複仇,但夏堇才是當事人,他要她馬上放下一切仇怨,的確是為難她。


    “先生說,一旦我的手上沾染鮮血,就再也洗不幹淨。我明白先生的苦心,也十分感激。以後,隻要母親活著,我能夠與母親安然離開,我不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可是我想替崔公子洗清傷人的汙名,也想知道父親遭遇了什麽。”


    衛晨失笑,他覺得自己應該轉身離開。看夏堇的神情,她定然已經為將來想了很多。崔文麒為她傷人,為她大鬧婚禮,她定然是不能舍下他的。他主觀地以為她會像前世那樣,在烈火般的仇恨中不惜一切複仇,毀人毀已,所以他說出了那樣的交換條件,可事實上,這一世的她有母親,有情郎,她早就在為將來謀劃,根本輪不到他憂心。


    “先生,求您留下照顧他。一旦母親可以遠行,我會馬上隨您離開,為奴為婢報答您的恩情……”


    “不需要。”


    “先生,您應該看到了,在這裏,我連一隻籠中的鳥兒都不如。一日又一日,我咬緊牙關過著每一天,唯有母親是我的希望。這些日子,從您口中聽到母親的消息,對我而言是最大的安慰……”


    “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麽。”衛晨審視著夏堇。他帶著重生者的記憶,因為不想改變,因為沒有期待,他冷眼旁觀周圍的一切。他其實和夏堇一樣,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隻不過囚禁她的是江家,而他,是他自己禁錮了自己。


    他低頭看著夏堇。他的眼睛看到的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帶著旁人沒有的忍耐力。他放棄了自己的人生,而她還在苦苦掙紮,隻因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本就是一場悲劇。突然間,他很好奇,他想知道,他救了她的母親,會對她的人生造成什麽樣的影響。她還會像前世那樣死於牢獄嗎?她能夠扭轉自己的悲慘結局嗎?


    夏堇知道衛晨正看著自己。她低垂眼瞼不敢看他。此刻,除了昏迷的江世霖,房中再無他人。若是在平日,她不該像這樣,和年輕男子關起門說話,她更不該站在離他這麽近的地方。


    他問她想表達什麽,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表達什麽,她隻想他留下,為了延長江世霖的性命。


    這些日子,她給江世霖喂藥,喂粥,而他坐在一旁看書,他們不會有言語交談,但這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在江家,除了丁香等人,唯有江世霖對她是善意的。


    夏堇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心中湧出一股難以名狀的慌亂。“先生,我如此要求,是我太自私了。”


    “我們之前說的,全都作罷,但我會留下。”


    夏堇驚愕的抬頭。“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僅僅作為衛大夫留下,直至江老爺請來其他大夫。至於你,你母親醒了,其他的便與我無關。”衛晨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他告訴自己,他依舊是旁觀者。


    直至衛晨走出房間,夏堇依然處於呆愣中。小半個時辰後,江光輝把她叫去了蘅安院。夏堇忐忑地站在他和小潘氏麵前。


    江光輝的目光落在夏堇臉上,眼中帶著幾分複雜情緒。他說盡好話請衛晨留下,他拒絕了。今日,衛晨和夏堇才說了幾句話,他就無條件答應了,沒有提出任何要求,隻是不悅地說,以後請他不要侮辱他的人格。


    人格之類的玩意,在江光輝眼中,還不如白花花的銀子。衛晨離開後,他問小潘氏,衛晨何以改變主意,是不是……


    江光輝打量著夏堇。她的容貌雖不是最豔麗的,她的穿著十分素淡,但不可否認,她是美人,膚若凝脂,眼若繁星,又是花一般的年紀,是男人都很難忽略她的美貌。


    江光輝輕咳一聲,沉聲問:“你是怎麽說服衛大夫的?”


    “……”夏堇不知如何回答。她完全不知道衛晨為何改變主意。


    江光輝沒再追問,眼神中又多了幾分意味深長,叮囑夏堇以後好好聽衛晨的話,悉心服侍江世霖。說完,他命人取了兩支人參給她,說是給她的獎勵。


    夏堇覺得江光輝的話意味深長,似乎別有深意。她無法詢問,隻能唯唯應下,朝著小潘氏說,她有事向她請示。


    小潘氏明白江光輝所想,可她覺得事情並不是這麽簡單。她直覺認為衛晨是極冷情,極自製的人。就算夏堇貌若天仙,他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喜歡上她,更別說此時的夏堇是有夫之婦。就算是為妾,他也不可能把她帶去衛家。若說他是為了逞一時肉體之歡,他又不是貪圖女色的邪yin之徒。


    小潘氏微微閉著眼睛,輕輕揉了揉額頭,對著夏堇問:“你有什麽事對我說?”


    “母親,是這樣的,上次我讓竹青出府辦的事,不知道她辦得如何了?”夏堇知道,竹青不願意回答,一定是小潘氏授意。


    小潘氏不甚在意地回答:“應該是辦妥了吧。你自去問她就是。”


    “母親,媳婦問過她,隻是……”


    “隻是什麽?”小潘氏睜開眼睛看著夏堇。


    “竹青說得不甚清楚,大概是媳婦不善言辭。不知母親能否幫我問一問。”


    小潘氏看了夏堇一眼,當即叫了竹青入屋,問道:“三奶奶吩咐你去辦的事,你把經過詳詳細細說一遍。”


    “是。”竹青低眉順目地點頭,隻說自己按照夏堇的吩咐,在張氏的貼身丫鬟出門時,故意讓旁人在她身邊議論齊氏和夏知瑜。幾天後,她又找了一個孩童,把夏堇準備的書信送至張氏手中。


    夏堇默然聽著竹青的話。以前世的經驗,張氏得知丈夫在外麵養了一個女人,又用金銀首飾供著他們一家,隻是在家裏與夏知瑜吵架,找人去齊家鬧了幾場,根本沒有鬧出人命。


    “你送了書信後,二嬸娘有什麽反應?”夏堇追問竹青。


    竹青答道:“回三奶奶,那時候夏二太太正要出門。奴婢遠遠看到,車子在門口停了一會兒,之後就往東去了。至於去了哪裏,奴婢就不知道了。”


    “那齊家發生了什麽事?”夏堇再次追問。


    竹青看了一眼小潘氏,見她點頭,她才對夏堇說:“回三奶奶,在書信送至夏二太太手中之後的第五天,齊家突然在半夜裏著火,屋子全都燒毀了,人也死了。聽說兩旁的鄰居也遭了殃。”


    “在這之前,二嬸娘沒有去齊家鬧過嗎?”


    竹青搖頭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夏堇聽著竹青的話,完全愣住了。前世,她也曾利用齊氏。這一世,她做了同樣的事,結果卻與前世截然不同。是張氏變了,還是整件事的背後,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變故?


    小潘氏揮手命竹青退下,對著夏堇說:“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竹青自然會用心替你辦事,不會有任何錯漏。”


    明天開始第二卷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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