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霖沒有正麵回答。他盯著夏堇,陰沉著臉道了一句:“過來,別惹我生氣。”


    夏堇稍一遲疑,終究還是屈服了。她緩緩向他走了兩步,低頭立在他麵前。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就是最佳寫照。


    江世霖依舊隻是盯著她看。片刻,他的手指動了動,卻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對著她說:“你晾著桃紅就是了,她會主動找你的。婁蘭閣那邊,我去和父親說。”


    夏堇詫異的抬頭。他不生氣了嗎?她不敢再提衣服首飾,隻是順從地點點頭,忍不住又問:“三爺,以前的事,你一點都不記得嗎?……還有,你說隻留下杏紅……”


    “你按我說的做就行了。”江世霖打斷了她,抬高聲音吩咐:“你去準備晚膳吧。你進去換一件衣裳。”


    夏堇點頭稱是,悄然看著江世霖的背影。他們之間好像有什麽東西不同了。她甚至覺得,私下和人前他根本就是兩副嘴臉。當然,也不能說截然不同,隻是——她也說不清楚,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我大概是被他的喜怒無常弄得太緊張了。”夏堇暗暗歎息,轉身去了廚房。


    入夜,夏堇一直在擔心前一晚的窘境再現。出乎她的意料,江世霖隻是淺淺親了她兩口,說了句“睡覺”,就不再理會她了。


    前一晚她太累了,幾乎一覺睡至天蒙蒙亮才醒來。可今天她兩次被江世霖的手臂壓得喘不過氣。她暗惱他睡覺不老實,不是把手臂壓著她的脖子,就是把腿擱在她身上。她不敢叫醒他,軟榻又一早被他遣人搬走了。她不想再次被他吵醒,索性側過身,抱住他的手臂。


    在動作的那一刹那她猶豫了。她怎麽能主動親近他。可轉念想想,他們親也親過了,抱也抱過了,更羞恥的事情也做過了,也不在乎多這一樁。最重要的,她好困,她不想再次被他吵醒。


    幾乎在她抱住他手臂的同一時刻,他伸手把她摟在懷中。夏堇下意識想推開他,她甚至覺得他根本就是醒著的。可是他低沉的呼吸告訴她,他睡得很熟。他大概隻是不滿她的打擾,正表示抗議。雖然熊抱的睡姿讓她很難堪,可總比被他壓得不能呼吸,無法入眠來得強。再說,她一定比他醒得早,他壓根不會發現。想到這,她打了一個哈欠,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能明顯感覺到,江世霖的臉是黑的,而夏堇對他愈加小心翼翼。


    昨晚,江世霖為了不讓夏堇反感,更不想讓自己再次陷入欲求不滿的難堪中,他們早早就各自睡在自己的枕頭上。結果早上醒來,他睜開眼睛就看到她正枕著他的手臂,在他懷中熟睡。那一刻,看著她寧靜的睡顏,毫無戒備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嫣紅的嘴唇,他心情激蕩。既然她主動投懷送抱,他沒理由錯失良機。他正想與她恩愛一番,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麻了,毫無知覺,根本動彈不得。


    他雖然哀怨,但還不至於為這麽點小事生氣。甚至,他有些暗暗高興。她依偎著他睡覺,這可不是他強迫她的。不過,既然她連連賠不是,前前後後伺候周全,他沒道理不成全她。他唯有假裝惱怒,心中高興萬分。


    直至江世霖用完早膳離開池清居,夏堇才暗暗籲了一口氣。她難堪,她懊惱,她後悔。她怎麽會對他完全放下戒心。幸好,他隻是生氣,並沒有說什麽令她無地自容的話。


    午飯過後,夏堇正想著桃紅什麽時候會找上她,她便出現在她麵前了。雖然江世霖說他不記得了,但她畢竟是他喜歡過的女人。夏堇不禁多看了她兩眼,問道:“有事嗎?”


    “三奶奶,奴婢昨兒個說的事……”她一臉小心翼翼。


    “昨**沒有聽明白我的話,還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夏堇假裝驚訝。


    桃紅悄悄抬眼看了看夏堇,輕輕搖頭,低聲說:“奴婢等著三奶奶發落。”


    “我不是讓你去找三爺嗎?難道你不是這麽期望的?”


    聞言,桃紅“咚”一聲跪下了,連連搖頭,急切地說:“奴婢絕沒有不該有的想法。奴婢無親無故,無處可去,隻想在府中掙一份工錢,好養活自己。”


    “你若是想扮可憐,應該去找三爺哭訴。我給你機會了。”


    “三奶奶。”桃紅的眼淚滑下了臉頰,“奴婢說的句句都是真心話。奴婢一早知道,奴婢的容顏早有逝去的一天。三爺從來不是奴婢的歸屬。”


    夏堇的心“咯噔”一下。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性,卻沒想到桃紅隻是因為看清了江世霖的本質,想要抽身離開。如此一來,緋紅說桃紅對江世霖並非全然忠心,反倒可以理解。她掩下紛亂的心緒,不悅地說:“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一個奴婢,難道還嫌棄三爺不成?”


    “不是的,不是的!”桃紅嚇得臉色煞白,眼淚掉得更凶了。


    聽著她的哭聲,夏堇心中更是煩亂。江世霖借口自己忘記了以前的事,要把所有的“紅”全都處置掉,這已經足夠說明桃紅的擔心不無道理。他根本就是喜新厭舊的混蛋。她看中的不過是女人的皮相。


    隨著時間的流逝,桃紅的眼淚慢慢止了。夏堇沉聲問:“你也不用哭了。既然你不是想借機麵見三爺,你到底有什麽想法,不妨直接告訴我。”


    桃紅匍匐在地上,哽咽著連連聲稱是她該死。在夏堇的一再追問之下,她說,江家人人都知道,江世霖喜歡過她,她想離開池清居,隻是想過個一兩年,等大家淡忘了這件事,再求個恩典放出去嫁人。她這話已經失了奴婢的本分,夏堇甚至可以治她的罪,但她一早說過,她不像杏紅那麽忠心,她隻是在江家求生存。兩相結合,她說的倒像是真心話。


    在壓抑的沉默中,桃紅又說,江世霖其實是很好的主子,對她們都是極好的,為人又十分大方。先前跟過他的女人,現在都過得很好雲雲。


    夏堇立馬想到了前一日江世霖送她的胭脂、首飾、綢緞。原來那些根本算不上獎勵,隻是他的習慣罷了!她壓下心頭的異樣,對著桃紅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我還是要問一問你,離了這裏,你想去哪裏當差?”


    一聽這話,桃紅滿臉感激,迫不及待地說,不管是哪裏,她都會認真當差,以後絕不會忘了夏堇的恩情。


    夏堇沉吟片刻,問道:“如果是婁蘭閣呢?”


    “婁蘭閣”三字讓桃紅呆住了。她跪在地上,許久才喃喃著說:“三奶奶,老爺吩咐過,誰也不許靠近那裏。”


    “我隻是隨口一說。”夏堇停頓了一下,又問:“不過聽你的意思,你不願意去那裏?”


    桃紅搖搖頭,又點點頭,低頭垂下眼瞼。夏堇看到,她撐著地麵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她相信婁蘭閣鬧鬼之說?“不說話是什麽意思?”夏堇追問。


    桃紅顫聲說:“三奶奶,奴婢願意去婁蘭閣守著院子。生平沒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如果桃紅沒有說最後那句話,夏堇不會起疑,但她那句話說得太過刻意了,就像為了證明她很無辜一般。


    桃紅走後,夏堇去了廂房教綠哥兒說話。小半個時辰後,她正氣惱綠哥兒怎麽都不願意改口,忽然間意識到,她對著鸚鵡罵江世霖混蛋不過三四次,可她教綠哥兒說江世霖是大善人不下百回,它就是學不會。


    當天晚上,江世霖晚膳後才回到池清居。看著杏紅又是熱茶,又是幹淨衣裳,忙進忙出,夏堇卻隻是拿著毛巾站在一旁,他不悅地說:“過來。”


    夏堇依言遞上毛巾。


    “怎麽,才一個白天,就忘記昨晚的事了?”江世霖就著毛巾捏住她的手背,忍不住在心中咕噥:即便是假的,她就不能裝出欣喜熱情的模樣?


    夏堇和杏紅同時垂下眼瞼。江世霖看到了夏堇的異樣。“你先出去。”他吩咐杏紅,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夏堇的臉上。


    杏紅悄悄看了他們一眼,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順手為他們關上了房門。


    “桃紅與你說了什麽?”江世霖猜測。他看得出,她不高興了。他的心中帶著隱隱的期待。隻要她吃醋了,就表示她開始在乎他了。


    夏堇搖搖頭,問道:“三爺,王婆婆與你說了什麽?”


    “為什麽突然提起她?”


    “三爺,我的確在綠哥兒麵前說過您的壞話,但那時候我隻是一時氣憤。綠哥兒不可能聽過一兩次就記住……”


    “行了,不過是一隻畜生,我都已經不追究了。”江世霖欲揭過話題。


    夏堇抬頭看他,生氣地說:“所以你早就知道,綠哥兒說的那句話根本不是我教的?”


    “你為什麽總是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江世霖氣惱,“為什麽應該看到的事,你卻視若無睹?”


    “什麽是我應該看到的事?”夏堇亦是生氣。他明明知道那句罵他的話不是她教的,還威脅她若是教不會綠哥兒說話,就讓她一口一口把它吃掉。他太殘忍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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