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皓文被打成重傷,自是不能再上課,看過大夫,拿了藥,回去自己的住房養傷。


    王香雅送慕容雨回到侯府時,天色尚早,琴兒在後門接應,慕容雨得以悄無聲息的溜回煙雨閣,未驚動侯府其他人。


    用過早膳,向老夫人問了安,慕容雨回到煙雨閣休息,昨晚一夜未睡,她困了,一覺睡到日西斜,精神抖擻的起床,梳洗,用膳,去鬆壽堂問安。


    遠遠的,鬆壽堂傳出一陣陣歡聲笑語,慕容雨輕輕笑笑,這麽熱鬧,難不成綠燕和慕容琳被放出來了,還不到時候吧……


    簾子打開,慕容雨進了內室,安胎的馬姨娘居然和老夫人一起,笑眯眯的坐在軟塌上,圓桌前的椅子上坐著一名五十歲左右的老婦人,和一名三十多歲的美少婦,禮貌的笑著,見慕容雨進來,兩人的笑容越發親切。


    進門第一眼,自然是觀察陌生人的相貌以及穿著打扮,老夫人與美少婦首飾的造型雖美,成色隻能算一般,拿到京城哪家金鋪,都是三等貨,衣料雖是綢緞,卻是最次等的那種,質量有些差,京城的高門貴族之人,是不屑穿這種衣服的。


    慕容雨打量兩人的同時,兩人也在打量她!


    慕容雨身著天蠶絲的雪青色披風,披風上繡的梅花瓣上點綴著數顆亮鑽,內穿雲白色雪緞長裙,腰身和裙擺上綴有閃閃發光的綠寶石,烏黑的發髻上隻戴了一支鑲嵌著大顆名貴東珠的琉璃玉簪,東珠耳墜與發簪交相輝映,尊貴典雅,清新自然。


    少婦的眼睛閃閃發光並連連讚歎:這位小姐身上,隨便拿出一件首飾或衣服,就夠普通百姓吃上十年了,不愧是高門貴族,什麽都是最好的!


    “雨兒,你來了,這是馬老夫人和馬夫人!”老夫人笑容可掬:“馬大人和馬夫人晌午剛到京城,尚未找到落腳處,我便留他們住幾天,怎麽著,也算是親戚!”


    “這位就是大小姐吧,馬姨娘寫給我們的信中,經常提起你……”馬老夫人的笑容禮貌得體,既不卑微,也不高傲。


    慕容雨打趣道:“那姨娘的信中都說了我什麽壞話?”馬大人雖在京城任過職,賜有宅院,但調往雲南時,宅院被收回充公,此次回京,自然是沒有落腳處。


    老夫人非常精明,從不做賠本買賣,更不喜歡無親無故的人住進侯府,這次收留馬大人和馬夫人,怕是另有目的……


    馬老夫人親切的笑著:“壞話沒有,誇獎的話倒是一大堆……”


    老夫人也笑逐顏開:“你這孩子,連長輩都打趣。”


    慕容雨乖巧、可人,笑容璀璨有禮:“機會難得嘛!”


    馬姨娘和老夫人喜歡慕容雨做的雲片糕,可出了下毒一事,即便兩人想吃,也不敢輕易讓慕容雨再做,無形之中,為慕容雨減去不少麻煩。


    馬老夫人和馬夫人從雲南來,熟知雲南的許多人文趣事,而老夫人和馬姨娘久居內宅,對這些事情十分好奇,聽馬老夫人講的津津有味,說到有趣之處,幾人笑聲不斷,氣氛十分融洽。


    老夫人和馬姨娘聽的正入神,馬夫人雷氏突然插話進來:“今日我們進城時,正趕上午時,有四名叛軍高官及其家眷被判淩遲,在刑台那裏行刑……”


    老夫人的笑容一僵,馬姨娘則感覺胸口沉閉的難受,胃中一陣翻江倒海,轉過身,吐了起來。


    “怎麽了這是。”老夫人著急上火:“快拿痰盂來!”


    冬天寒冷,屋子裏燃著火盆,馬姨娘吐出的穢物,帶著濃濃的腥膩味,十分難聞,老夫人隻得命人打開窗子通風。


    老夫人體弱,受不得寒,便扶著銀屏的手,去了外室避風,馬姨娘則回了梨園,並請府醫前去診治,慕容雨、馬老夫人楊氏,雷氏自然是各自回住處。


    慕容雨和楊氏前肩走在府中小路上,雷氏走在後麵,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楊氏的臉色:“馬姨娘身懷有孕,聽不得這些血腥之事,都是我不好……”


    楊氏心中輕哼一聲,裝沒聽到雷氏的話,繼續走路,慕容雨轉過身,微微笑笑:“馬夫人性子直爽,心直口快,實乃無心之舉,不必太過自責,相信姨娘不會怪你的!”


    雷氏不自然的笑笑:“多謝大小姐體諒!”馬姨娘是不會怪自己,可眼前這位婆婆,絕不會輕饒自己。


    “祖母,娘!”天色已晚,侯府早就燃起了燈籠,一道消瘦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直奔慕容雨,楊氏,雷氏而來。


    走近了,慕容雨看清了他的模樣,是一名相貌清秀的年輕男子,十五六歲,笑容禮貌得體。


    楊氏、雷氏是與慕容雨走在一起的,那名男子走進光中,第一眼看到的人居然是慕容雨,笑容突然凝在嘴邊,眸底閃過一絲震驚與難以置信,視線停在慕容雨身上,久久移不開。


    “咳咳咳!”楊氏重重的咳嗽幾聲,將男子神遊九天的思緒拉回:“大小姐,這是我孫子,馬重舟!”


    抬起頭,楊氏語氣嚴厲:“重舟,這是侯府大小姐,還不快見禮!”


    馬重舟走上前,輕輕施禮:“見過大小姐!”清亮的眸底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愛慕。


    “馬公子不必多禮!”慕容雨輕輕笑著,無視馬重舟的愛慕眼神:禮貌之中帶著淡漠與疏離“馬老夫人,令孫來接您了,我就不多送……”


    雷氏的目光在慕容雨和馬重舟身上來回轉了轉:“大小姐,天色已晚,不如讓重舟送你回去……”


    慕容雨笑容未變:“多謝馬夫人好意,我的住處就在附近,又有這麽多丫鬟跟著,不會出什麽事的……”


    雷氏還想再說些什麽,楊氏搶先開了口:“大小姐慢走,我們就不送了!”


    “告辭!”慕容雨扶著琴兒的手轉身離去,馬重舟望著她窈窕的身影,久久回不過神。


    楊氏望望四周,不悅的瞪了馬重舟一眼:“別看了,人都走沒影了,隨我回去,我有事情交待你!”


    回到老夫人為他們安排的院落,楊氏狠狠瞪了雷氏一眼:“這是在忠勇侯府,咱們寄人籬下,才第一次見麵,就讓重舟送人家姑娘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馬家不懂禮數……”


    雷氏討好道:“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一家人著想,侯府大小姐,身份高貴,嫁妝也肯定不少,若是重舟能娶到她,升官發財,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望望慕容雨身上那些貴重衣服與首飾,再看看自己次等的上不得台麵的衣料,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說不眼紅,不眼饞,那是假話。


    楊氏嗤笑道:“慕容雨是侯府嫡出大小姐,身份,地位比咱們高了不知多少倍,再加上她生的俊俏,氣質高貴,名門望族的年輕公子,前來追求的肯定快踏破門檻了……”


    “不是我打擊重舟,貴族公子生於名門,修養良好,相貌俊美者又不在少數,咱們重舟,相貌隻能算中上等,氣質又不怎麽出眾,慕容雨怎麽可能會看上他……”


    馬重舟坐在對麵,低垂了頭:“祖母,孫兒的相貌,氣質在雲南都屬中上等,為何來了京城,就入不得流了?”


    楊氏重重歎了口氣:“重舟,京城與雲南不同,這裏是天子腳下,能人異士雲集,名門望族更是不在少數,你祖父即便是升了官,也勢單力薄,無法與貴族相提並論,這侯府大小姐,你就別想了,你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馬重舟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祖母,你曾教過我,凡事不可輕易放棄,隻要堅持,一定會成功……”


    “那也要看實際情況而論!”知道馬重舟對慕容雨上了心,楊氏不是高興,而是擔憂:“忠勇侯府是名門望族,嫡出大小姐的身份你都不知道有多尊貴,她嫁太子做太子妃,或嫁世子為世子妃,都是綽綽有餘的,而你,隻是一名書生,無任何官職,你拿什麽去和太子,世子搶人?”


    “我明年就可以考功名了……”馬重舟不認輸。


    “就算你高中狀元,也是外臣,慕容雨極有可能會嫁入皇室,你哪有資格和皇室的人相提並論?”為讓馬重舟斷了對慕容雨的念頭,楊氏狠下心腸,說出的話,句句帶著沉重的打擊。


    “說不定,慕容小姐不願意嫁入皇室!”沉默半晌,馬重舟說出這個牽強的理由:“皇室的人妻妾多,還容易喜新厭舊,我可以發誓,隻對她一人好……”


    “姻緣大事,要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無論慕容雨願不願意嫁入皇室,隻要老夫人和侯爺為她訂下婚約,她不想嫁,也得嫁!”楊氏和老夫人聊了大半天,對她的為人處事,不說完全了解,也探出幾分,她是絕不會讓自己的寶貝孫女下嫁的。


    “更何況,慕容雨年輕貌美,就算嫁給一名喜新厭舊的男子,也能得寵幾年,若運氣好了,兒女雙全,守著孩子,過著榮華富貴的日子,比嫁進寒門受苦強多了……”


    “祖母,咱們不算寒門,我也不會讓她受苦的……”十六年來,馬重舟是第一次對一名女子如此癡戀,可祖母卻告訴他,他不能喜歡她,他們絕不可能在一起,他傷心,絕望,卻仍然想要據理力爭。


    “閉嘴!”楊氏厲聲怒斥:“咱們這小門小戶,與寒門又差得了多少?慕容雨養尊處優,哪受得了苦日子,若她真嫁進來,把你賣了也養不起她,你和慕容雨注定無緣,趁早死了這份心!”


    慕容雨和馬重舟,身份,地位相差太大,絕無在一起的可能,楊氏這麽做,隻是想讓馬重舟徹底死心,不要再去奢望那些他根本碰觸不到的東西。


    承蒙老夫人關照,看在馬姨娘的份上,馬老夫人與馬大人才得以寄居侯府,若馬重舟真拐了慕容雨,豈不是忘恩負義,對老夫人恩將仇報,到時,馬老夫人等人會被大罵一通,趕出侯府不說,還會連累到馬姨娘。


    馬大人即將升官,若是官高幾級,馬姨娘再生下兒子,扶正的可能性很大,雖說嫁出的女兒潑出的水,但是,若馬姨娘真被扶正,就可掌管整個侯府,楊氏可以跟著沾不少光呢!


    馬重舟被揚氏打擊的信心減半,低著頭,一言不發,楊氏重重歎了口氣:“重舟,祖母都是為了你好,長痛不如短痛,你不要再想著慕容雨了,侯府的嫡女,咱們真的高攀不上!”


    目光轉向雷氏,楊氏的目光更加嚴厲:“雷氏,這裏是侯府,不是咱們馬府,你安份一點兒,別整什麽幺蛾子出來,否則,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自己女兒一定要扶正,掌管侯府,到時,馬府也會跟著成為貴族的,重舟想娶多尊貴的女子都可以,慕容雨的確很美,但京城的美人多了去了,重舟在雲南時,沒見過多少美人,才會覺得慕容雨美若天仙,等他在京城呆的時間長了,見的美麗女子多了,就會將慕容雨忘到九霄雲外了……


    “是!”雷氏低眉順眼的回答著,卻根本沒將楊氏的話聽進去。


    楊氏走後,雷氏望望傷心的馬重舟,眼睛轉了轉:“重舟,你是不是很喜歡慕容雨?”


    馬重舟重重的點了點頭:“她是我見到的所有女子中,最高貴,最美麗的……”


    雷氏輕輕歎了口氣:“好吧,娘一定幫你!”慕容雨身為侯府嫡出千金,嫁妝肯定不少,若她嫁給重舟為妻,自己這做婆婆的向她要點銀子花,或借點首飾戴,她做為晚輩,斷沒有拒絕的道理……


    “真的?”馬重舟抬起頭,眸底閃著濃濃的喜悅,他沒有聽錯吧,母親要幫他。


    “當然是真的,誰讓你是我兒子呢!”雷氏眼眸微眯,慕容雨那套名貴的東珠首飾,肯定值不少銀子吧,若是有機會戴戴就好了……


    “謝謝娘!”馬重舟心中的喜悅無法用言語形容:有娘的幫忙,事情已經成功大半了。


    腦海中浮現慕容雨美麗的容顏,馬重舟癡癡的笑,雨兒,人如其名,就像一副畫卷,美的讓人著迷,令人窒息……


    相對於侯府的融洽,禦史府險些翻了天:“元華被當成叛軍抓走了,可是真的?”禦史夫人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張禦史冷冷一笑:“大理寺的刑大人親口說的,哪還有假,若非顧著我是禦史,對皇上有過救命之恩,刑大人已經命人來禦史府抓人了!”


    “那……那怎麽辦啊?”禦史夫人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張夫人也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淚:“爹,娘,你們一定要想想辦法救元華……”


    張禦史緊緊皺了皺眉:“那還用你說,元華是禦史府的長子,若他是叛軍,咱們一家人也難逃職責,會被滿門抄斬的……”


    想想午時,淩遲那四名叛軍及其家眷時的殘酷與血腥,張禦史至今心有餘悸,自己明明叮囑過元華萬事小心,他怎麽還會被抓進了大理寺,並且,還是以叛軍的名議進去的,萬一皇上徹查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要怎麽樣幫元華脫離罪名,並救他出獄呢?張禦史陷入苦惱的思索中……


    “爹,不如我去侯府求侯爺幫忙?”張玉蘭不知何時來到了前廳,小聲建議著。


    張夫人狠狠瞪了張玉蘭一眼,都是她這個掃把星,來了禦史府後,府裏就沒安生過,還假惺惺的在這裏裝好人,她的提議全都是廢話,慕容修一定救不出元華。


    張禦史卻是眼睛一亮,慕容修,自己怎麽把他給忘了,他是忠勇侯,京城的名門望族,深得皇上信任,身後連帶的丞相府等勢力又深不可測,由他出麵,事情一定可以圓滿解決。


    玉蘭雖被他休棄,但琳兒是他的親生女兒,現在又還住在侯府,隻要自己夠誠意,他一定會幫自己這個忙的:“我馬上去找慕容修!”


    回到煙雨閣,慕容雨看了會兒書,正準備沐浴休息,門外丫鬟來報:“大小姐,張禦史來了,正在書房與侯爺談事情!”


    慕容雨勾唇一笑:張禦史果然來求慕容修幫忙了,無論他與叛軍有沒有關係,自己都絕不會讓他如願!


    慕容雨來到書房外時,聽到屋內傳來張禦史的懇求:“侯爺,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求你的,元華是我的兒子,我了解他的性格脾氣,他絕不會是叛軍,一定是有人在陷害禦史府。”


    慕容修:“……”


    張禦史無奈歎氣:“雖然我有兩個兒子,可元華的能力較高,也是我最看中的,如果他出了事,那禦史府……我的年齡已經大了,沒幾年好活,可我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哪。”


    “玉蘭犯了錯,侯爺休棄她是應該的,可琳兒是你的親生女兒,也是我的外孫女,侯爺就看在同樣為人父母的情份上,幫我救救元華吧……”


    慕容修再一次沉默後,重重的歎了口氣:“事關重大,我也不敢擔保百分百能救出人,不過,我會盡力……”


    輕輕敲了敲門,慕容雨走了進去:“爹……張禦史也在,廚房的廚子做了一樣新點心,我拿來給爹做宵夜,張禦史也一起嚐嚐吧……”


    張禦史淡淡笑著:“多謝大小姐美意,大小姐真孝順……”眸底卻閃著濃濃的焦急。


    “為人子女,孝順父母是應該的嘛!”瑟兒將糕點放到圓桌上,慕容雨轉身望向慕容修和張禦史:“剛才我在門外聽到你們在談張元華叔叔的事情……”


    慕容修點點頭,麵容凝重:“是啊,元華被人設計陷害為叛軍,關進了大理寺大牢!”


    “真的是設計陷害嗎?我怎麽聽說他是幫著叛軍對付侍衛當場被抓……”


    慕容修望了尷尬不已的張禦史一眼,沉了麵色與聲音:“雨兒,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慕容雨滿眼無辜:“我沒有亂說,元華叔叔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大街小巷,有人說他與叛軍是一夥的,叛軍被打敗後,他逃出了包圍圈,欲換下身上黑衣時,被侍衛所抓……”


    “也有的說,他悄悄潛伏在周圍,提著長劍準備接應叛軍時被抓……”


    “元華是我的兒子,他絕不可能做這些事情,這些瞎話你是聽誰說的?”張禦史怒不可遏。


    “這件事情整個京城早就傳遍了,侯府出門買東西的丫鬟,小廝,每次回府都能帶回好些個不同的版本,版本大同小異,都暗指元華叔叔和叛軍關係甚密,禦史大人都沒聽說嗎?”


    慕容修沉下了眼瞼:無風不起浪,群眾的輿論也是很強大的,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往往是關鍵的切入點,京城流傳許多版本,卻沒有一個對張元華有利,這是不是說明,張元華真的與叛軍有聯係?


    “大小姐,這都是謠言,你怎麽能聽信外人的謠言,誤會自己人呢?”慕容修再一次沉默,張禦史快急了。


    “禦史大人,不是我誤會元華叔叔,而是,人們都這麽說,事關叛軍一事,小心為上啊!”慕容雨悄悄望了一眼慕容修,見他在猶豫,暗道有戲:“若元華叔叔出的是其他事情,我爹一定幫忙的,畢竟,他也算是琳妹妹的舅舅,可偏偏是這件事,真的不好辦哪!”


    “不是我爹貪生怕死,而是,事關整個侯府,他不能隻考慮他自己,他要為祖母,我,琳妹妹等人想想不是,萬一元華叔叔真的與叛軍有關,龍顏大怒,我爹幫他求情不成,一定會被當成他的同夥,到時,爹爹被治罪,祖母,我,琳妹妹也會一起下獄……”


    張禦史正色道:“大小姐,街頭之人的傳言全是無稽之談,元華絕不可能是叛軍,隻要侯爺肯幫忙,他一定會沒事……”


    慕容修擺擺手,打斷了張禦史的話:“禦史,你先回去吧,容我好好想想,明天再給你答複!”


    慕容修意誌堅定,張禦史不好再說些什麽,到了嘴邊辯解之言,轉了個彎,生生咽回腹中:“好,那我明天再來!”暗中狠狠瞪了慕容雨一眼,張禦史推門走了出去,書房隻剩下慕容修和慕容雨兩人。


    “爹,你別怪我多嘴,我隻是有些不安,中午時分,那淩遲之刑太可怕了,雖然我沒有親臨現場去看,但從小廝們的敘述中,我也聽的毛骨悚然。”慕容雨聲音低沉,說的楚楚可憐:


    “叛亂不是小罪,萬一張元華真的是叛軍,那是張禦史管教不嚴,禦史府倒黴是自找的,可咱們侯府之人都是清白的,爹爹又是家中的支柱,萬一爹爹因為幫人而被誤會成叛軍下獄,那祖母,我,琳妹妹要怎麽辦……”


    慕容修本就不是喜歡多事的人,尤其討厭麻煩事,慕容雨故意將張元華的罪說的嚴重,將慕容修在侯府的位置說的很重要,如此一來,他便有足夠理由拒絕張禦史了,畢竟,他的所作所為,不是他一個人的事,牽扯到整個侯府。


    再退一步說,就算隻是為了孝道,他做事之前,也要多為老夫人考慮考慮,張禦史不想失去張元華,白發人送黑發人,難道老夫人就能失去慕容修,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望望眼圈通紅的慕容雨,慕容修又是一陣歎息:“你說的都對,是爹疏忽了,爹不應該幫一個帶罪的外人,置你們這些親人的安危與侯府的名譽於不顧,爹給他些銀兩,讓他們自己去找人幫忙……”


    “爹,銀兩也算支持,萬一張元華真的是叛軍,皇上下令徹查時,您也會被牽連的!”禦史府現在最缺銀子,送什麽也不能送銀子。


    慕容修為難道:“可咱們畢竟親戚一場,什麽都不幫,有些說不過去……”


    “爹,您和朝中大臣們的關係都還不錯吧,不如等到上朝時,你悄悄探探他們的口風,看他們是如何看待這件事情的,如果他們也覺得張元華冤枉,你們可在暗中向皇上透透風,皇上也是明理之人,肯定會聽從眾大臣的意見,重新調查此事,咱們也算幫了禦史府的忙了,可若是他們覺得張元華罪孽深重,這件事情,咱們還是別管了……”


    侯府雖是名門望族,可也抵不過**的皇權,皇帝一個命令,再高貴的望族,也會從世間消失。


    慕容修讚賞的點點頭:“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以眾之力解決此事,比一人之力要強多了,皇上再生氣,也不會將大臣全部處死。


    慕容雨則勾唇冷笑:朝中大臣,多是名門望族,最看不起像禦史府這樣勢單力薄的高官,張元華出事,他們不但不會幫忙,反而會落井下石,禦史府就等著倒黴吧……


    慕容雨離開書房後,慕容修又去了鬆壽堂,想聽聽老夫人的意見,哪曾想,話剛起了頭,就被老夫人大罵一通:“叛軍啊,多大的罪名,他們居然想將你拉下水,分明是沒安好心!”張姨娘向著禦史府一事,讓老夫人十分煩感,連帶著,也討厭整個禦史府。


    “我沒答應幫他們!”慕容修心中暗自慶幸,幸好雨兒及時趕到,否則,自己就犯下大錯了。


    老夫人橫了幕容修一眼:“沒答應最好,咱們侯府,世代忠良,清清白白,效忠於皇上,哪能讓他一個小小的張元華毀去好不容易建立的百年名譽與基業,否則,你、我死了,也無顏見列祖列宗,這件事情,你不許插手。”


    “我明白,絕不會再管這件事情!”有了老夫人和慕容雨的分析、勸解,他哪裏還敢再多管閑事。


    慕容修聽勸,老夫人的臉色緩和了下來:“雨兒到了議親年齡,你這個做爹的若是沒事,就幫著選個好夫君,為女兒尋門好親事,比你做這些危險的事情強的多!”


    慕容修不肯幫忙救人,禦史府亂成一團糟,慕容雨卻好心情的坐著馬車去了鋪子裏巡視。


    慕容雨看的出,十二名掌櫃中,那名年齡最大的,是做的最久的,也非常具有號召力,可代表其他掌櫃說話,所以,慕容雨沒在其他鋪子停留,直奔那人所在的成衣鋪而去。


    馬上就要過年,人們的年貨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鋪子裏的生意,顯得冷清許多,不過,依然有客人進來買衣服。


    下了馬車,慕容雨扶著琴兒的手進了成衣鋪,埋頭算賬的掌櫃正欲讓夥計接待,抬頭見是慕容雨,放下賬冊,滿麵笑容的迎了上來:“大小姐可是來選衣服?”


    慕容雨淡淡笑著:“不是,我出來辦事,路過這裏,想請掌櫃知會其他掌櫃一聲,期限馬上就到了,你們還欠我六萬兩銀子,六萬兩不是小數目,我不可能不計較,定期限當天,我說的話,並非兒戲……”禦史府的三萬兩銀子,慕容雨算到張姨娘身上了,不會和掌櫃們要。


    掌櫃不自然的笑笑:“大小姐放心,期限一到,我們一定把銀子湊足,送到府上!”


    “那就最好!”慕容雨微微笑著,向外走去:“我在侯府,靜候你們的佳音!”


    慕容雨走後,掌櫃的麵色陰沉的可怕:張玉蘭那個臭娘們,居然無視自己說過的話,自己不給她點教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出了成衣鋪,慕容雨徑直坐馬車回侯府,侯府裏的年貨都買齊了,她不需要再帶其他東西回府。


    馬車不緊不慢的在街上走著,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閉目養神的慕容雨睜開了眼睛:“外麵出什麽事了?”


    車夫不以為然道:“回大小姐,是有幾個地痞在打架!”


    地痞打架,慕容雨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陸皓文被打那次,掀開車簾,卻見打架的人被看熱鬧的圍在中間,看不到裏麵的具體情形,慕容雨急聲命令著:“停車,快停車!”


    馬車停下,簾子打開,慕容雨快速下了馬車,人群中閃出一條縫隙,慕容雨看清了被打的人,赫然便是陸皓文:“陸先生,住手,快住手!”


    慕容雨快速跑向打架的人群,眼前亮光一閃,卻是打人的地痞拿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快速刺向陸皓文:“陸先生,小心!”看熱鬧的人很多,擠的裏三層,外三層,慕容雨空有武功,卻擠不進去,幫不了忙,隻能眼睜睜看著匕首離陸皓文越來越近……


    “當!”幾隻暗器憑空飛來,打落地痞手中匕首的同時,將其眼睛射瞎:“啊!”淒厲的慘叫聲響起,久久不散,地痞們捂著眼睛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陸皓文沒事,慕容雨停下腳步,暗暗鬆了口氣,淡淡墨竹香縈繞鼻端,慕容雨抬頭望去,歐陽少弦站在她身邊:“世子,剛才多謝你幫忙。”歐陽少弦心性高傲,不屑對這些地痞對手,暗器應該是他的暗衛發的。


    琴兒和瑟兒擠進人群,將重傷的陸皓文扶了過來,望著被人打的麵目全非,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的陸皓文,慕容雨除了無奈,就是歎氣:“陸先生,隨我回侯府治傷吧!”外麵,時時刻刻有人打他,他不能再繼續住在外麵了,侯府有侍衛守著,相對安全些。


    “多謝大小姐!”陸皓文不想麻煩慕容雨,可是事到如今,他根本沒有自保能力,不去侯府,他還會被打。


    想想之前他被太子帶著,受盡官員追捧,巴結,如入天堂,如今,卻淪為地痞肆意欺負的可憐人,像在地獄,苦澀的笑笑,抬頭望向天際,重重歎氣,他的天堂,地獄是操縱在別人手中的……


    男女不同車,車夫先送陸皓文回府治傷,回來再接慕容雨。


    大街上不是久留之地,慕容雨隨歐陽少弦去了醉情樓,茶香縈繞,十分好聞,慕容雨卻毫無飲茶的興致:“世子,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為何亂局平定之後,陸皓文時時被打。


    歐陽少弦目光深邃:“我不知道打人的幕後主使是誰,但有一點兒可以確定,有人想殺陸皓文!”


    “那想殺他的人,是誰?”慕容雨問的小心翼翼:皇上,太子,還是其他人……


    “許多人都有嫌疑,皇上,太子,死的那四官員的親戚,朋友,以及未被查出的叛軍……”醉情樓是歐陽少弦的地方,在這裏他不必避諱什麽。


    “你對陸皓文,很關心。”這一認知,讓歐陽少弦很不舒服,剛才他看到慕容雨為救陸皓文,急步向前跑時,險些氣急攻心,命侍衛殺掉陸皓文,不過,他又怕陸皓文死了,慕容雨會傷心,才讓侍衛將人救了下來。


    “陸皓文是我推薦給太子殿下的!”慕容雨無奈的笑笑,有些內疚:“也可以說,他今天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你內疚,所以想救他!”


    慕容雨點點頭,歐陽少弦的陰霾一掃而空,雨過天睛的心情格外好:“這一切不能全怪你,你隻是為陸皓文鋪了路,是他自己貪了心,如果他沒隨太子應酬,被推至風頭浪尖,他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下場……”


    慕容雨輕輕笑笑,笑容有些苦澀:“他一名窮書生,地位低下,太子的要求,他豈敢拒絕!”如果想殺他的人是皇上或太子,自己也是保不住他的!


    歐陽少弦為慕容雨倒上一杯香茶:“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查查想殺陸皓文的究竟是什麽人,再做定奪。


    慕容雨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這是什麽茶,好香,味道也極好!”


    “雪山雲霧,喜歡就多喝點!”歐陽少弦沒告訴慕容雨,這種茶十分珍貴,也非常稀少,一年也就產那麽十幾斤,貴族之人,有錢都未必買得到。


    夜幕降臨,慕容雨回了侯府,用膳後去鬆壽堂向老夫人問安,陸皓文的傷經府醫診治,都是些皮外傷,已無大妨礙,用藥休息幾天就會沒事,他是第一天住進侯府,按理,應當去向老夫人問候,無獨有偶,陸皓文和慕容雨在走廊裏碰到,便一起進了鬆壽堂。


    簾子打開,慕容雨發現,內室裏前來問侯的,除了楊氏和雷氏,還多了馬重舟,馬重舟在看到她時,眸底的亮光以及濃濃愛慕,讓慕容雨的柳眉微微皺了皺:


    不是慕容雨嫌貧愛富,看不起馬重舟,而是他們兩人的身份,地位懸殊太大,慕容雨又不喜歡他,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昨天,慕容雨不動聲色,是覺得楊氏和雷氏回去後,肯定會分析實事,讓他打消念頭,哪曾想,他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比昨天更加明目張膽。


    “祖母,陸先生來了!”將楊氏一家忽略不計,慕容雨笑著走向老夫人。


    “老夫人!”陸皓文禮貌的打招呼。


    老夫人掌管整個侯府,陸皓文住進來,最先要經過她同意,入住的當晚,陸皓文就來向她問安,可見是懂禮數的,老夫人十分高興:“陸先生在侯府住的可還習慣,若是缺了什麽,隻管說!”


    “多謝老夫人,府上很舒適,下人待我也很好,暫時什麽都不缺……”


    陸皓文誇獎下人懂事,就是老夫人這做主人的**的好,比誇她自己都開心:“陸先生,你臉上,怎麽受了傷?”老夫人一高興,對人也就熱情起來,關心起了陸皓文臉上的傷。


    “這……”陸皓文欲言又止,思索著要不要實話實說。


    慕容雨眸光閃了閃:“外麵天寒地凍,地麵都結了冰,陸先生不小心踩在冰麵上,摔的……”事情很複雜,還是不要實話實說了。


    老夫人笑出聲:“不就是摔了一跤,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


    陸皓文輕咳幾聲:“這麽大的人了,還摔跤,的確有些不好意思……”大小姐說的沒錯,自己就是走在人生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楊氏望望相貌、氣質上等,和老夫人談笑風聲的陸皓文,再看看自己那相貌,氣質皆中等的孫兒,輕輕歎了口氣,不管承不承認,重舟是配不上慕容雨的……


    雷氏也吃了一驚:京城就是不一樣,一名侯府的教書先生,相貌、氣質都是如此出眾,比重舟高出了一籌不止,慕容雨絕對看不上自己重舟的,不行,自己一定要好好想想辦法,催成這門親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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