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華因叛軍之嫌被抓,慕容修不肯幫忙,張禦史隻得另外請人相助,但叛亂之事,非同小可,再加上午時那場毛骨悚然,震懾人心的淩遲之刑,無論張禦史許諾什麽,朝中大臣,誰也不肯出麵幫忙。


    張禦史著急上火,將所有關係都動用了起來,禦史府亂成一團糟,每人都自顧不瑕,無心理會他人,張姨娘籌銀子一事,自然也被拋諸腦後。


    夜色漸濃,張姨娘獨自一人,出了禦史府,快步向熱鬧的大街上走去,禦史府大亂,丫鬟,小廝都有事情做,無人顧得上她,她出門辦事,隻得步行。


    張姨娘名下那間成衣鋪,因賣別人穿過的衣服而名譽掃地,關門大吉後,掌櫃,夥計都走光了,另外雇人開張,沒銀兩周轉,撐不了幾天,又得關門。


    張姨娘便想著將鋪子盤出去,賺點銀子,由於她一直在忙著籌銀兩還慕容雨,盤鋪子一事便交給了她母親。


    禦史夫人久居內宅,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將此事推給了兒子張元華,張元華謀了個小官當差,對生意之事也是一知半解,但為了顯示他大哥的魄力和超凡的能力,他沒推辭,花錢雇了個人全權打理此事。


    昨天,雇的那人傳來消息,鋪子已盤出,正在商談價錢,今天就可將事情定下來,一手交銀子,一手交鋪子,晌午時分,那人再次讓人來報,事情已經辦妥。


    張姨娘是被休棄回府的棄婦,白天不敢出府,怕被人指指點點,趁著夜色,她出府急步趕路,隻想著快點找到那所雇之人,拿了銀子,度過眼前難關。


    悅新客棧是清頌京城最大、最好的客棧,張姨娘戴著半透明的麵紗,小心翼翼的踏進大廳,趁著無人注意自己,越過夥計和客人,快步走向那人所在的房間,二樓最東麵的客房。


    “砰砰砰……”張姨娘用力敲門,想在別人認出她前,進入房間,拿錢走人,可不知為何,他敲了許多下,門都快敲破了,裏麵仍舊毫無聲息。


    一名夥計自不遠處走過,張姨娘急聲詢問:“小二,請問薑涼是住在這間客房吧?”張元華雇請處理盤鋪子一事的人,就叫薑涼:他晌午命人知會自己時,說的就是這間客房啊,自己絕對沒聽錯。


    小二提著水壺,停下腳步,奇怪的望了張姨娘一眼:“你是他什麽人,找他可是有事?”


    張姨娘微微皺了皺眉,語氣不悅:“我是他朋友,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他談……”不就見個住在這裏的客人,小二的廢話怎麽這麽多。


    小二眼睛轉了轉,對著一樓高喊道:“掌櫃,這位夫人是薑涼的朋友!”


    “真的!”掌櫃抬起頭,隔著欄杆望了望張姨娘,目光一亮:“真是太好了!”


    “掌櫃,發生什麽事了?”掌櫃和夥計的反常,讓張姨娘心生疑惑,走到一樓櫃台前,小心翼翼的詢問著。


    掌櫃快速翻了幾頁賬冊:“薑涼晌午時分就已經走了,既然你是他朋友,不如幫他結下賬,他在客棧住了半月,吃住總共是二百一十六兩銀子,算你二百兩好了……”


    “什麽,薑涼走了?”張姨娘大吃一驚:“這怎麽可能?”他明明讓人知會自己,來這裏拿銀子的。


    “夫人說的,可是做寶石生意的薑涼?”大廳中用膳的一名客人走上前來。


    張姨娘的心猛然一跳,薑涼不是做綢緞生意的麽,正因為他懂布料,哥哥才放心的將盤鋪子一事交給他,怎麽又成做寶石生意的了:“可能我們說的並不是同一個薑涼,我認識的他,是做綢緞生意的……”他們應該是兩名擁有相同名字的人,絕不會是同一人,張姨娘自我安慰著。


    “如果是二樓最東麵客房的薑涼,那就不會錯!”和掌櫃結算飯菜錢的同時,那人望望張姨娘,幸災樂禍道:“你被薑涼騙了吧,我也被他騙了,晌午時分,他用這些假寶石,騙了我五萬兩銀子,當時我在他房間喝了杯茶,居然就將這些假貨看成真寶石了……”


    那人拿出一個小布包,裏麵的紅寶石,藍寶石,綠寶石在燭光下散發光芒,十分漂亮,那人隨便拿起一顆寶石,輕輕一捏,光芒瞬間消失,寶石碎了……


    什麽,薑涼是騙子,這怎麽可能?張姨娘隻覺轟的一聲,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走,險些癱倒在地,自己的鋪子,銀子,豈不是全都沒有了……


    “夫人,您沒事吧?”


    耳邊響起掌櫃和夥計擔憂的詢問,張姨娘渙散的目光漸漸凝聚:我不相信薑涼敢貪了我的銀兩逃跑……


    眸光一寒,張姨娘轉過身,快速向外跑去:“夫人,賬還沒結呢。”夥計眼明手快,擋在了張姨娘前麵。


    “混賬,客房又不是我住的,我結什麽賬。”張姨娘怒氣衝天,甩手狠狠打了夥計一巴掌,夥計站立不穩,旋轉著跌倒在地,揮舞的手指將張姨娘臉上的麵紗帶了下來……


    “咦,這不是忠勇侯侯的張姨娘麽?”眼尖的客人道出了張姨娘的身份。


    “聽說她膽大包天,瞞著侯府所有人,做了件非常離譜的錯事,已經被休棄了……”一人不屑道。


    “原來是棄婦啊!”客人們除了不屑,還有嘲諷:“連一名與她毫無關係的夥計都打,品性惡劣,休了她就對了……”


    身份被拆穿,醜事被當眾揭露,張姨娘難堪的恨不得找處地縫鑽進去,不過,她急著找薑涼,無心與眾人爭吵,重新戴上麵紗,狠狠瞪了大廳中的食客們一眼,一把將剛站起來的夥計再次推倒在地,快步走出了客棧,向她那間成衣鋪子的方向跑去……


    “薑涼可能在鋪子那裏等自己過去拿銀子呢,一定在那裏,絕對在那裏……”張姨娘在不停的自我安慰中,來到成衣鋪前,卻見鋪子裏人來人往,陌生的掌櫃站在屋內指揮,幾名眼生的夥計在鋪內鋪外,來回搬著成衣……


    薑涼真的將成衣鋪盤了出去,並帶著所得銀子跑了!張姨娘揚揚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恰在此時,一名夥計將一件繡著蘭花的梅紅長裙拿了出來,張姨娘望著那件長裙,如同著魔一般,快速衝上前去,搶過衣服,吼道:“這些衣服都是我的,你們不許動,鋪子也是我的,你們全都滾出去……”她受不了失財又失鋪子的打擊,精神錯亂了!


    掌櫃吃了一驚,怒道:“我盤下鋪子,白紙黑字,有憑有據,這鋪子已經屬於我了,哪裏來的瘋婆子,敢來這裏攪亂,扔出去!”


    “這是我的鋪子,我的鋪子……”兩名夥計毫不客氣的架起狂吼的張姨娘,狠狠扔到門外,張姨娘摔了個嘴啃泥,狂吼聲戛然而止,神智清醒的同時,心中苦澀漫延開來:想不到自己聰明了半輩子,卻落得被人欺騙,財,鋪兩空的下場,真是天大的諷刺啊……


    成衣鋪整理完,掌櫃和夥計關好門,各自回去休息,準備第二天開張,空蕩蕩的大街上隻剩下蹲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的張姨娘。


    張姨娘麵無表情,頂著淩亂的發髻站起身,慢騰騰的向前走去: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六萬兩銀子還沒有著落,禦史府已經岌岌可危,不能再做為自己的後盾了,若是到了時間,還不上銀兩,慕容雨絕不會放過自己的……


    突然,前行中的張姨娘隻覺眼前一黑,似有什麽東西罩到了她頭上,緊接著:“砰砰砰!”數條棍棒毫不留情的狠狠打到了她身上,前胸,後背,胳膊,腿瞬間騰起火辣辣的疼痛。


    “別打了,別打了……”張姨娘被打倒在地,不停翻滾,躲避棍打的同時,急聲懇求著,可那些人不但沒有停手,下手的力道反而比剛才還大。


    張姨娘疼的身體縮成一團,伸手想阻攔木棍,哪曾想,才剛剛伸出手,手背便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卡!”手骨被打斷的同時,張姨娘隻覺胸中一陣氣血翻騰:“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噴出,手持木棍的人知道打的不輕了,停下了所有動作,張姨娘顫抖著小手揭開頭上罩的布袋,映入眼簾的麵孔很熟悉,不是別人,正是那十二家鋪子的掌櫃。


    可惡,他們吃了熊心豹糝,居然敢打自己!張姨娘眸底怒火燃燒,顧不得手上傳來的鑽心疼痛,正欲怒斥,年齡最大的掌櫃居然搶先開了口:


    “張玉蘭,剛才隻是給你個小小的教訓,誰讓你沒有遵守咱們之間的約定給銀子,讓我們擔驚受怕了,明天就是最後期限,那六萬兩銀子,你什麽時候交出來?”


    張姨娘挨了棍打,衣衫歪斜,發髻淩亂,眸光憔悴,鼻青臉腫,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在夜色中遠遠望去,比女鬼好看不了多少,若非因為那六萬兩銀子,掌櫃們才懶得理她,早就調頭走了。


    “就是,我們貪的銀子都上交了,你可不能陷我們於不義,因你所貪的銀兩,讓我們進大理寺監牢……”其他掌櫃也七嘴八舌的插話進來。


    張姨娘眸底,怒火翻騰:“你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可是禦史府千金,你們活的不耐煩了,居然敢打我……”


    年齡稍大的掌櫃嗤笑一聲:“張玉蘭,少拿禦史府來嚇唬我們,我們可不是被嚇大的,你哥哥張元華有叛軍嫌疑,被抓進大理寺,生死不明,若他真被定下叛軍的罪名,你們全家都會跟著淩遲,禦史府風光不了多久了……”


    張元華的事情,京城人盡皆知,許多人都在議論,禦史府即將倒塌,所以,掌櫃們才敢毫無顧及的痛打張玉蘭。


    “慕容雨已經知道那十一萬兩銀子是我貪的,你們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好了,她想怎麽發落我,與你們無關……”張姨娘外傷內傷都有,身體到處都在疼,說出的話,也是有氣無力。


    張元華之事擺在眼前,張姨娘掩蓋不掉,沒有強勢的後盾,她就沒有對人狂吼的底氣,可她已經使出渾身解數了,實在是籌不到那麽多銀子,隻能破罐子破摔。


    “別介,大小姐說銀子是在我們手中流走的,她就要從我們手中拿銀子,就算我們告訴她,銀子是你拿了,她也會找我們要……”


    這些話慕容雨並未說過,不過,張姨娘以前管理鋪子時,對掌櫃們多少有些苛刻,如今張姨娘落難,掌櫃們又怎麽會錯過羞辱,折磨她的大好時機。


    “我已經想盡了辦法,卻籌不到銀子,你們說要怎麽辦吧?”張姨娘徹底絕望,籌銀子的方法,她想了許多種,卻都沒籌到銀子,明天就是最後期限,她實在想不出好辦法了。


    “看來她是真的沒銀子,怎麽辦啊老大?”一掌櫃將目光轉向年齡最大的那掌櫃。


    大掌櫃凝眉思索片刻,目光在張姨娘身上來回掃了掃:“張玉蘭還差六萬兩銀子,若是咱們十二人平分,一人合五千兩,大小姐雖然較真,卻不是刻薄之人,不如,咱們十二人明天向大小姐請示,每人支五千兩出來,給張玉蘭應應急……”


    “老大,這樣做,我們有什麽好處?”掌櫃都是精明能幹的生意人,沒有利潤的賠本買賣誰做。


    大掌櫃笑了笑,說不出的奸詐:“張玉蘭是侯府姨娘,保養得當,相貌也算不錯,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如果將她賣到青樓接客,應該能賺到不少銀子……”


    “我是禦史府千金,侯府姨娘,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小人,居然敢這樣對我……”張姨娘氣的咬牙切齒,美眸中寒風閃閃:從禦史千金,淪為青樓妓子,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呀,虧得這些個齷齪小人敢想出這種方法害自己……


    “若是不想做下賤的妓子,就乖乖把六萬兩銀子交出來!”大掌櫃說的咬牙切齒,眸底閃著濃濃的不屑與嘲諷:“我們等到明天天亮,若你還拿不出銀兩,休怪我們不客氣!”


    站起身,大掌櫃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其他掌櫃也嘲諷的望了張姨娘一眼,緊隨大掌櫃離開,風中,飄來大掌櫃嚴厲的警告聲:“記住,你隻剩下半晚上的時間,明天一早,我們就來拿銀子!”


    張姨娘呆坐在原地,揚揚嘴角,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雖然她麵前沒有鏡子,但她卻知道,她的笑肯定比哭還難看:半個晚上,六萬兩銀子,要到哪裏去弄,賣了自己,也不值六萬兩銀子啊……


    “當”張姨娘低頭痛苦間,發髻鬆散,青絲上的發簪掉落在地,張姨娘的眼睛猛然一亮,有個存了許多價值連城首飾的地方,自己怎麽給忘記了。


    子時到,京城內恢複靜寂,天地萬物仿佛陷入沉睡之中,大街上空蕩蕩的,未見半個人影,寒風吹過樹枝,發出嗚嗚的聲響。


    忠勇侯府朱門緊閉,大門上方燃著兩盞燈籠,燭光搖曳間,影像婆娑。


    後門則黑漆漆一片,因了長長的巷子,更顯神秘莫測。


    突然,一道纖細的身影出現在巷子口,四下觀望無人,快步來到了後門外,輕輕敲了敲門,門敲的很有節奏,兩下輕,兩下重,三下緩,三下急。


    稍頃,後門打開,將纖細身影迎了進去:“臧嬤嬤,事情辦的怎麽樣了?”進了門,纖細身影迫不及待的詢問著,若是失敗,自己明天可就要倒大黴了。


    “姨娘放心,嬤嬤已經按您的吩咐,將事情全部辦妥了。”借著微弱的光,臧嬤嬤看到張姨娘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衣衫也有些破,手更離譜,吊著繃帶:“姨娘,您這是怎麽了?”


    張姨娘不以為然的輕輕笑笑:“出了點小事,沒什麽大礙,附近沒什麽人了吧?”


    張姨娘不願提及此事,臧嬤嬤也不便多問,小心翼翼的四下望了望,壓低了聲音:“附近沒人了,姨娘隨嬤嬤來!”


    張姨娘和臧嬤嬤對侯府十分熟悉,兩人小心翼翼的避過侯府巡邏侍衛,來到與鬆壽堂相臨的一個院落,老夫人的嫁妝,以及侯府近半的收入都在這裏。


    事關重大,小院每時每刻都有兩人在看守,不過,現在看守院落的兩人,正趴在桌子上,睡的香甜,地上,掉落兩隻空酒杯……


    “你給他們喝了什麽?”望著沉睡的兩人,張姨娘不太放心:“萬一咱們東西拿到一半,他們醒來怎麽辦?”


    臧嬤嬤自信的笑笑:“姨娘放心,嬤嬤給他們喝了主子才配飲用的瓊花釀,沒有一天一夜,他們是醒不過來的……”


    “醉這麽久?”張姨娘皺了皺眉:“會不會惹人懷疑?”醉一天一夜才會醒,聰明如老夫人,一定會心生疑惑……


    “不必擔心,嬤嬤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姨娘走後,嬤嬤就給他們灌醒酒湯!”臧嬤嬤得意的笑著:“看守時喝醉酒,是他們的失職,老夫人怪罪下來,誰也擔當不起,隻要明麵上的東西沒少,他們就不敢聲張……”


    “多謝嬤嬤相助!”張姨娘十分感激,世人隻愛錦上添花,雪中送碳可是非常困難。


    “姨娘,這裏裏外外都上了鎖,您怎麽取東西?”望著緊閉的房門,想著屋內那大大小小的上鎖箱子,臧嬤嬤犯了難。


    “別擔心,我早有準備。”張姨娘變戲法似的,拿出一隻鑰匙:“這是我特意讓鎖匠配的特殊鑰匙,能打開兩把鎖。”


    說著,張姨娘將鑰匙放進門上的鎖孔裏一擰,門鎖開了,臧嬤嬤還來不及驚訝,張姨娘已推門走進房間,房間很大,堆滿了各種大箱子,張姨娘在箱子中間,慢慢走動著,來回掃視,目光在一隻純金打造的百寶箱上停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就是這隻箱子。


    張姨娘強壓著心中喜悅,快步走到箱子前,以鑰匙打開了金鎖,掀開箱蓋,金燦燦的光芒傾瀉而出,照的人睜不開眼睛。


    張姨娘拿著絲帕,輕輕伸手按了過去,寶貝的光芒被遮,眼前恢複正常。


    “姨娘,這是什麽寶貝,這麽耀眼?”臧嬤嬤活了幾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寶貝。


    “是東海明珠。”隔著絲帕,明珠還在隱隱發光:“隻這一顆,就價值十萬兩黃金!”老夫人的娘家不愧是百年望族,陪嫁的東西,都這麽值錢。


    謝梓馨死後,張姨娘管家,年底梳籠時,望著老夫人那整箱整箱的寶貝,她眼饞,羨慕,卻又無可奈何,婆婆的東西,她哪敢覬覦。


    至於謝梓馨的成箱嫁妝,也有許多價值不菲的首飾、明珠,但莊嬤嬤等人看的緊,鑰匙又在慕容雨手中,張姨娘不好下手,隻能貪貪她鋪子裏的銀兩。


    張姨娘掌管侯府時,每年年底都跟著清點一年所賺的銀兩,所以,能進到這裏,拿到開門的鑰匙樣,知道東海明珠放在這隻百寶箱中。


    一直以來,張姨娘都覺得,她扶正後,成為侯夫人,老夫人百年之後,所有的嫁妝還不都是她張玉蘭的,她偷留鑰匙樣,純屬無心之舉,隻想著哪天無事了,來看看這些寶貝,哪曾想,事事難料,她被慕容雨逼的走投無路,隻好來偷明珠,換銀子……


    六萬兩銀子不是不數目,少了會被發現不說,張姨娘也背不動這麽多,明珠貴重,小且輕便,就算少了,一時半會兒的也發現不了,是最好的選擇。


    收好明珠,張姨娘蓋上百寶箱蓋,拉著臧嬤嬤出了院子:“臧嬤嬤,我可能要在府外呆一段時間,琳兒就交給你了……”


    “姨娘放心,嬤嬤就算拚了性命,也會保二小姐平安無事!”臧嬤嬤語氣鄭重,就差舉手發誓了。


    張姨娘點點頭:“等我重返侯府,嬤嬤是功臣,到時,定會重重獎勵嬤嬤!”若是自己的計劃順利,那一天,會很快到來的。


    第二天,慕容雨起床梳洗後,還未用膳,大掌櫃已拿著六萬兩的銀票前來奉還:“大小姐,這期限到,小的們欠的銀子也還上了,您看……”


    “放心,我說話算話,銀兩對起來了,我當然不會再為難各位掌櫃!”慕容雨微微笑著:“今年,各個鋪子都盈利不錯,掌櫃們管理有方,過年時,每人多發五十兩銀子做為獎勵,夥計們,就每人發十兩吧!”


    “多謝大小姐!”五十兩銀子雖然不算多,但畢竟是白給的,有這比額外收入,掌櫃們當然開心。


    “掌櫃不必客氣,這是你們應得的。”慕容雨追回所貪銀子,肯定讓他們人心驚惶,這次發銀子,是為安撫掌櫃們的心,隻有心定下來了,他們才會更加賣力的做生意:“我不是小氣的人,有錢大家一起賺,如果明年盈利多,你們得到的獎勵會更多!”


    “小的代所有鋪子的掌櫃和夥計多謝大小姐!”原本掌櫃們還以為,慕容雨會扣他們幾月到一年的月俸做為懲罰,哪曾想,她不但沒罰,還獎賞了,掌櫃們開心的不知道說些什麽。


    “馬上就要過年了,鋪子裏的生意相對淡了下來,若是無事,就多為家裏備些年貨……”慕容雨又叮囑了一些事情,掌櫃一一應下,表了一番忠心後,千恩萬謝的走了。


    望著手中貨真價實的銀票,慕容雨眼眸微沉,禦史府已經大亂,自顧不瑕,隻憑張姨娘的本事,不可能籌到這麽多銀兩的:“莊嬤嬤,命人暗中查查,張姨娘這些銀票是從哪裏來的。”


    再過幾天,就到除夕新年,高門貴族之間,也相互贈送禮物,慕容雨雖居於煙雨閣,卻也知道前來送禮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當然了,侯府送出的禮物,也是一批跟著一批去。


    年底雖忙,但向老夫人問安一事不能間斷,用過早膳,慕容雨扶著琴兒的手前往鬆壽堂。


    陸皓文搬來侯府後,曾和馬重舟較量過一次文采,最後的結果,當然是以馬重舟的慘敗而歸,從那之後,馬重舟看慕容雨的眼神,不再那麽直接了,每次在鬆壽堂遇到他,他總是自慚形穢般低垂著頭,目光望向地麵,不知在想什麽,有時悄悄抬頭望望慕容雨,目光黯淡,很快又低下頭去。


    陸皓文雖是寒門學子,但他揚州才子之稱,並非浪得虛名,相貌出眾,氣質不俗,馬重舟隻是一個無名小卒,自然是比不上陸皓文的。


    慕容雨來到鬆壽堂時,楊氏等人早就到了,雷氏望了望自己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兒子,心中直罵他窩囊,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慕容雨剛和老夫人說了幾句話,門外丫鬟稟報:“老夫人,洛陽王世子來了。”


    老夫人笑逐顏開:“快請!”


    簾子打開,歐陽寒風走了進來。


    楊氏,雷氏,馬重舟都是第一次見到皇室之人,不免有些緊張,望著歐陽寒風俊美的容顏,高貴溫和的氣質,楊氏和雷氏連連讚歎,不愧是皇室之人,相貌,氣質皆與眾不同,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就讓人無法忽視……


    反觀馬重舟,自慚形穢的快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見到陸皓文後,他已經覺得自己矮了一截,如今,麵對耀眼的歐陽寒風,他覺得自己低微如地上的塵土,隻能做為一名卑微者,遠遠的仰視著……


    “老夫人,祖母知道您喜歡花,特意命我送盆過來,給您觀賞。”話落,幾名丫鬟抬著兩盆花走了進來,刹那間,閃閃發光的花,耀花了眾人的眼。


    一盆是金色海棠,由於數量稀少,價值連城,整個清頌也不過五盆,另一盆則是玉珊瑚,橘黃色的玉外表,散發著點點亮光,看的楊氏和雷氏連連咂舌,隻一盆花,足夠吃上一輩子了吧,皇室的人,真有錢。


    老夫人笑的合不攏嘴,金色海棠是她尋了許久的花,卻一直沒有找到,沒想到歐陽寒風居然給她送來了,心中對他的印象,更好了幾分……


    慕容雨眸光閃了閃,歐陽寒風的確聰明,送禮投其所好,對老夫人來說,送這盆金色海棠給她,比送其他貴重東西好上百倍……


    “玉珊瑚的顏色適合年齡女子,放在我老太婆這裏,有些浪費了。”老夫人的目光在慕容雨和歐陽寒風身上來回轉了轉,笑道:“雨兒,玉珊瑚就送你吧……”


    “煙雨閣的布局、擺設,早就定好了,玉珊瑚,我要放在哪裏?”這麽好的東西,總不能送進倉庫裏蒙塵吧。慕容雨是想以沒地方放為由,拒收玉珊瑚。


    老夫人不知是沒聽出來,還是什麽其他原因,擺擺手,不以為然道:“玉珊瑚的顏色很暖,有助睡眠,你把它放在內室就好了……”


    歐陽寒風的目光頻頻望向慕容雨,欲言又止,老夫人偷偷笑笑:“雨兒,寒風,外麵天氣很好,你們年輕人,就出去走走吧,不必悶在屋子裏,陪我這個老婆子……”


    知道老夫人又想撮合自己和歐陽寒風,慕容雨也懶得和她爭辯,屋子裏的楊氏,雷氏和馬重舟,讓她看著很不舒服,還是出去走走,透透氣的好。


    慕容雨和歐陽寒風走後,雷氏也拉著馬重舟告辭:“馬上過年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處理,老夫人和娘聊聊吧!”


    “雷氏真是賢惠,將所有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不必你操心!”老夫人羨慕的望了楊氏一眼,輕輕歎了口氣:“哪像我,這麽大歲數了,還要忙碌的沒早沒晚……”


    楊氏不自然的笑笑:“老夫人也不差,侯爺位高權重,孫女又美麗,孝順……”


    話題一轉,楊氏試探道:“剛才那位世子,看大小姐的眼神,好像不太一樣……”


    老夫人笑笑:“寒風喜歡雨兒,戀人之間的眼神,當然和看別人的不一樣……”


    “恭喜老夫人,孫女就要做世子妃了,將來可是王妃啊……”楊氏說著客套話,心中暗道,慕容雨果然是要嫁入皇室的,自己一定得提醒提醒雷氏的重舟,千萬不要得罪了皇室的人,否則,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出了鬆壽堂,望著慕容雨和歐陽寒風漸漸遠去的背影,雷氏氣的牙癢,一巴掌拍到了馬重舟頭上:“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再不看緊點慕容雨,她就要跟別人跑了……”那盆玉珊瑚,價值連城啊,若是放在自己房間,晚上肯定睡的香。


    “娘,歐陽寒風是世子,將來的王爺,我隻是一名窮書生,無權無勢,拿什麽和他爭……”聲音中說不出的委屈與無奈,他在雲南時,相貌還算不錯,許多小姐見到他,都含羞帶怯,他當時以為,自己非常出眾,天下的女子,隨他選,隨他挑。


    可到了京城,見到陸皓文,再看到歐陽寒風,他那積累了多年的自信,瞬間消失無蹤,自己連他們的一半都比不上,還怎麽搶慕容雨……


    雷氏恨鐵不成鋼般狠狠瞪了馬重舟一眼:“明的當然搶不過,咱們隻能來暗的!”不管雷氏承不承認,自己的兒子與那歐陽寒風,真的不能相提並論,若她是慕容雨,絕對會選歐陽寒風,馬重舟半點希望都沒有……


    “打起精神來,別那麽沒出息,娘一定會想到辦法幫你的!”侯府戒備森嚴,慕容雨走到哪裏,又都有大批的丫鬟跟著,想找算計她的機會,真的是不太容易,自己需要好好想想……


    慕容雨和歐陽寒風出了院落,一路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大多數時間,都是歐陽寒風在問,慕容雨回答。


    和歐陽寒風走在一起,慕容雨隻覺很沉悶、無聊,他們兩人之間,找不到共同的話題:“洛陽王爺的傷勢如何了?”


    洛陽王回來後,歐陽寒風來過侯府兩三次,老夫人和慕容修早就問過了這些事情,可慕容雨實在不想回答歐陽寒風那無聊的問題了,便自己找話題。


    歐陽寒風輕輕笑笑:“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完全恢複。”


    “王爺怎麽會在雲南遇刺呢,是那裏民心不安定嗎?”慕容雨旁敲側擊。


    “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父王隻說他在雲南辦事時,遇到不明刺客,極有可能是叛軍……”


    慕容雨無奈歎氣,歐陽寒風和許多貴族公子一樣,對國家大事,根本就不關心,他真的被洛陽王妃給教成白紙了,凡事,居然分不清孰輕孰重,在他心裏,叛軍的出現,可能都比不上喝酒、吃飯重要……


    “大小姐,世子!”伴隨著熟悉的輕喚,陸皓文慢步走了過來,英俊的臉上,洋溢著舒心的笑容,經過府醫的醫治,他的傷已基本痊愈:“你們是要出門嗎?”


    “隨便走走,陸先生想出門?”侯府外對陸皓文來說,危機四伏,他還是呆在府中安全些。


    “在府中住的時間長了,感覺有些悶,打算出去走走,大小姐,世子要不要一起?”若是陸皓文獨自一人出門,肯定會出事,可如果加上兩人同行,出事的可能性相對小了許多。


    “好啊,馬上過年了,街上肯定很熱鬧,一起出去走走吧。”看歐陽寒風的意思,也想到外麵走動走動,自己就如他所願。


    侯府人多,歐陽寒風不方便向慕容雨表達愛慕之意,想單獨和她出去走走,談談心,哪曾想,陸皓文憑空冒了出來,要和兩人一起出門,事情是慕容雨親口答應的,歐陽寒風不能拒絕,心中十分鬱悶,言不由衷的回答著:“一起出去走走吧!”


    “陸公子會一直在侯府教書嗎?”緩步行走著,歐陽寒風和陸皓文一左一右的走在慕容雨兩側,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


    “陸先生會教到明年科舉,中舉後就會停課……”這句話陸皓文說有些自大,慕容雨便代他回答了。


    陸皓文笑笑,謙虛著:“清頌人才倍出,我能不能中舉,還是未知……”


    “以陸先生的才華,中舉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慕容雨並沒有誇大其詞,李向東才華不及陸皓文,都能高中狀元,陸皓文又怎會落第。


    突然,幾道身影從旁邊的巷子裏竄出,二話不說,抓住陸皓文痛打起來,陸皓文隻是文弱書生,原來的傷勢還未完全康複,被他們打的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慕容雨和歐陽寒風都驚了驚,慕容雨最先反應過來:“你們幹什麽,快住手,再打我就喊人了……”


    那幾名地痞不為所動,繼續打人,慕容雨眸光一寒,正欲上前救人,歐陽寒風搶先出了手,幾招過後,地痞全被打開,臨走前,他們留下話:“陸皓文,我們看你不順眼,以後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有本事,你躲在侯府別出來……”


    陸皓文倒在地上,舊傷再加新傷,眸底閃過一絲無奈的苦笑,他以為有人跟著,別人就不敢再打他,哪曾想……


    對麵,一輛馬車行了過來,簾子打開,慕容修從車上走了下來,麵色非常難看。


    “爹。”慕容雨迎了上去:“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慕容修這麽凝重的麵容,慕容雨還是第一次見。


    慕容修望望受傷的陸皓文,重重的歎了口氣,將一個小冊子向慕容雨手中一塞:“自己看吧。”


    慕容雨疑惑不解的打開冊子,快速瀏覽著,這是一本彈劾慕容修用人不當的奏折,上書:陸皓文品性惡劣,趨炎附勢,攀附權貴,更撒下彌天大謊,捏造莫須有的叛軍名單,害京城險些大亂,此等急功進利,卑鄙無恥之人,不配為人師,更不配為國效力,應取消其科舉資格,遣回原籍,永世不得錄用……


    忠勇侯慕容修,聘陸皓文為侯府先生,為其提供了撒謊平台與便利,使共謊言更具說服力,身為忠勇侯,卻如此識人不清,害國家險些遭難,民不聊生,理應重重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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