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葉在醫館裏的這近乎一天一夜的時間,他還不知,一座小小的武館牽扯到了許多人。


    雷風雷在求見府治金勝往而被拒之門外後,第一件事並非是去找誰以尋求庇護,而是趕到了武館。


    雷紅柳一見哥哥臉色,就知道事情遠比想象中要複雜。


    從小到大,她幾乎都沒有見過哥哥這般愁容慘淡,在她心中,哥哥永遠都是那麽自信。


    雷風雷看向嚴洗牛說道:“先把武館放假,讓弟子們全都回家去,最近半個月......不,一個月內不要回來了。”


    嚴洗牛應了一聲:“我現在就去告訴他們。”


    雷風雷道:“先聽我把話說完,弟子們都遣散之後,今天天黑城門關閉之前,你帶我妹妹出城。”


    嚴洗牛沉默片刻,又點了點頭:“我會的。”


    “我不會!”


    雷紅柳橫跨一步攔在嚴洗牛麵前:“我們不能走。”


    嚴洗牛沒有說什麽,隻是看著麵前這個女人,他摯愛的女人。


    雷風雷道:“柳兒,你聽話,未必會有大事,但你們若在,我更會分心。”


    雷紅柳自然知道哥哥的性格,他能說出這幾句話,便說明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扭轉的地步。


    “先去讓孩子們各自回家。”


    雷紅柳對嚴洗牛說了一聲。


    嚴洗牛點頭:“好。”


    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了兄妹二人,雷紅柳看著她哥哥的眼睛問道:“哥,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又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雷風雷道:“沒有什麽難言之隱,也沒有什麽大事,隻是官場上的沉浮起落,若我扛過去了,以後雷家在雲州城裏不會再被欺負,若我抗不過去,你和洗牛離開雲州,也能為雷家保存一分香火。”


    雷紅柳搖頭:“我不信。”


    雷風雷道:“哪裏有什麽你信不信的東西,爹曾經說過,既然穿上官袍,就要隨時做好被人扒掉這件衣服的準備。”


    雷紅柳:“我知道,是我任性去打了曲七鬼,惹怒了府丞牛勤......哥,你相信我,我會有辦法的,我可去求人幫忙。”


    雷風雷笑道:“別人不知,難道我還不知你在汴州予心觀分座修行十年,可汴州距此數百裏,你的辦法,也要離開雲州城去想辦法,然後盡快趕回來。”


    他話是這樣說,可他也知道,緊憑予心觀一個分座的分量,也不足以改變多大局麵。


    要論地位,予心觀在江湖中足夠高,可在朝堂的影響,不及上陽宮百分之一。


    就在這時候嚴洗牛進門來:“和孩子們都說了,我讓老二照看著他們各自回家......”


    話剛說完,就聽到外邊有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不多時,武館二師兄譚炳晨跑了回來。


    “師父......”


    譚炳晨站在屋門口,先是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才說道:“外邊......都是人。”


    雷風雷眉角一抬。


    他來的時候還什麽事都沒有,這才進門不到兩刻的時間,武館竟是被圍了。


    他問:“可是府丞手下的州兵?”


    譚炳晨回答:“不是,看起來,皆是城中的潑皮混混,人數太多,已把武館圍住。”


    雷風雷聽說不是州兵,眼神裏便多了幾分狠厲。


    “讓孩子們都回屋裏。”


    雷紅柳邁步出門:“且看今日有幾人敢進這門。”


    雷風雷拉了他妹妹一把,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後邁步走向大門外。


    嚴洗牛緊隨其後,卻攔著雷紅柳:“照看


    好孩子們,別讓人從後門進來。”


    雷風雷把大門拉開,吱呀一聲響,門外堵著的那些潑皮全都看過來。


    見那一身錦衣的雷風雷邁步出來,所有人又都整齊的後退了一步。


    雷風雷掃視了一圈,臉上盡是鄙夷之色。


    “就隻你們?”


    這四個字,是總捕之威。


    “牛兒,給我搬把椅子來。”


    嚴洗牛連忙應了一聲,搬了把椅子放在門口,雷風雷一屁股坐下後說道:“雲州城是法治之地,大街上的人多些,我管不著,可隻要有人敢擅闖私人住地,我就按法辦了他。”


    他眼皮一抬,看向那些平日裏見了他猶如老鼠見了貓一眼的潑皮們。


    “聚眾可以,若聚眾鬧事,今日我目光之內,皆為下獄之人。”


    這話一出口,那些潑皮中已有人下意識後退。


    雷家總捕的威懾,在雲州城已有數十年,老總捕在的時候,跺跺腳,這城裏的潑皮就得顫三顫。


    就在這時候,那群看似聲勢浩大,卻不過是烏合之眾的潑皮人群分開,有一夥人從中走了出來。


    他們抬著一個擔架,那上麵正是被打成了重傷的曲七鬼。


    為首之人看起來三十幾歲年紀,左右兩隻耳朵都沒了,所以看著有些詭異。


    這人是曲七鬼的結拜兄弟,叫劉輝煌,雲州城內有名的黑道人物。


    “雷總捕。”


    劉輝煌走到近處,抱了抱拳:“我知道,如我這般小人物,平日裏和你說上話都難,可小人物也講義氣,我兄弟曲七鬼被你妹妹無緣無故打成重傷,我們不是來鬧事的,隻是來討個公道。”


    雷風雷輕飄飄的掃了劉輝煌一眼:“你忘了疼?”


    隻四個字,劉輝煌的臉色就變得無比難看起來,甚至還不自覺的抬起手,摸了摸臉側。


    他的兩隻耳朵,數年前, 就是被雷風雷下令割掉的。


    雷風雷道:“你們既然是想討公道,那就都隨我回府衙,各自呈堂證供,府治大人自然會給你們公道。”


    劉輝煌忽然笑了笑:“大人啊,不是以前了,以前你要是問我一聲是不是忘了疼,你能直接把我嚇尿了,現在大人你都自身難保,還想著能嚇住誰?”


    雷風雷臉色如常,也笑了笑:“那你近前來?”


    劉輝煌道:“大人,你不是說要去公堂嗎,可以,咱們現在就去,我們跟著大人走,大人的妹妹自然也要跟著走,所以不如現在請她出來?”


    說到這,他居然鼓足了勇氣的再上前一步。


    “如果大人的妹妹不敢出門,大人是不是要發霹靂火,召集府衙的捕快們過來拿了她?又或許......大人你那霹靂火已經沒了用處,連一個手下都召不來了吧?”


    劉輝煌這話說完,雷風雷就已經明白,他手下那些忠心之人,此時應該已經被攔住了。


    就在他來武館之前,府丞牛勤下令,調集所有捕快到州兵營裏幫忙搬運物資。


    捕快們到了州兵大營裏,直接被圍了起來,卸掉兵器,關入馬廄。


    而就在這時候,武館對麵的茶館裏,牛勤已經到了,他想看看這雷風雷到底有沒有什麽底牌。


    雷風雷身上有陽宮外門弟子身份,這是牛勤唯一的忌憚。


    但他之所以還是敢出手,是因為上陽宮外門弟子身份,其實也不是尊貴到無人敢惹。


    上陽宮如此龐大,要正常的運作下來,除了朝廷分撥的銀子之外,還需信徒弟子的香火。


    不然光靠朝廷撥款,哪裏能撐得住上陽宮的奢華。


    在各地分座,皆有香堂納客,香火錢添的足夠多,便會得上陽宮外


    門弟子身份。


    牛勤的底氣這是其一,其二便是雷風雷勾結朝心宗餘孽這事。


    上陽宮的人,對朝心宗餘孽是什麽態度人所共知,雷風雷身為總捕,知法犯法,上陽宮決然不會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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