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2年9月16日,大明,順天府,通州武清縣。


    大齊王國使者代表團共有三十七名人員,陸戰隊派了兩個班二十四個士兵隨同保護,其餘人員,除了黃子加等三個外交代表外,剩下的全部來自黑衣衛。代表團在覲見大明皇帝後,若是能得到大明朝廷的允許,他們將爭取在北京成了一個代表處,直接獲取北京、遼東最新時局資料以及其他地區的情報信息。


    從天津至北京,是有一條大明朝廷早年修建的馳道,輕車簡從,或者快馬奔馳,也就四五天就能抵達京師。


    但這條馳道,可能是常年未予維護,加之年代也較為久遠,對於車輛通行,就顯得有些崎嶇和坎坷。尤其征發來的民夫和馬車、牛車,需要拖運那五萬石稻米,以及十五門沉重的火炮,就更加拖累了隊伍的前行速度。近六天時間,走了還不到一百裏路。


    隨行護送的是天津右衛派出的五百多衛所士兵,由此前迎接齊國使者的那位指揮僉事王慶有統帶。在行路的過程中,王慶有等一幹衛所官兵除了警惕路邊的山林和曠野外,都在偷偷地觀察著齊國使者以及那二十多個陸戰隊士兵。


    黑色的軍服,奇怪的鴨舌軍帽,腰間拴著一根寬大的皮帶,身後還背著一個大大的背包。在皮帶上,掛著一把似短劍又似短刀的刀鞘,小腿上打著整齊的綁腿,整個人看著非常……精神。因為是在大明境內,臨行前,鴻臚寺的官員曾警告過齊國軍兵,不得持刃露械,所以他們攜帶的火槍全部暫時置於馬車上。


    在露營休息的時候,護送的大明衛所官兵驚訝地發現,這些齊國士兵摘下軍帽的時候,腦袋居然全都剃著短發,有些類似廟裏的和尚,這引起了許多大明官兵的嘲笑。果然是異域番邦,雖然一個個都是曾經的明人,一旦流落到了海外,連頭發都不留了。哦,也不盡然,像那些來自安南、琉球、南洋的一些番邦使者,好像也保留著長發。


    陸戰隊二十餘名官兵,曾經都是大明的子民,來自淮北、山東、江浙,以及廣東等地。他們自登陸大明境內後,心裏就顯得格外激動。數年前,他們都是一個個饑民,在死亡線上苦苦掙紮,接到一塊漢洲人給的一塊餅子,便毅然決然地上了漢洲的移民船,漂洋過海,來到遙遠的南方大陸。


    屯墾,開荒,建房,伐木,所有的移民一手一腳地將荒僻的大地,開辟成一塊塊田地,建了一座座宜居的定居點。為了獲得更多的收入,也為了提前結束移民服役期,更是為了及早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家,他們又通過兵備處和軍政府的層層篩選,成為漢洲陸戰隊的一員。


    他們與帝汶島和威遠島上的土人打過,跟強大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交過手,不論是荷蘭人,還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安南人,均一一敗在他們手裏。漢洲陸戰隊的善戰威名,是經過數年時間,不斷重挫強敵,一點一點的豎立起來的。


    因而,身為一名陸戰隊士兵,他們在漢洲本土是享有較高的社會地位,再加上其本身優厚的待遇,每個陸戰隊士兵內心深處都有一種自傲的心理。


    如今,來到大明境內,再看到這些曾經在大明期間讓他們又驚又怕的大明官軍,眼神頓時變得有些複雜起來。瞧瞧這些大明朝廷的官軍,大部分士卒身上的鴛鴦戰襖都是破破爛爛的,甚至有些鴛鴦戰襖根本無法遮身,露出裏麵各種顏色的裏衣。


    衛所官兵持有的武器,本應該是按照每一百戶,銃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槍四十而配置。不過,其中不知什麽原因,這隊護送的五百餘衛所兵,弓箭和火銃的配置顯得有些稀少,想來是在大明境內,無甚威脅的原因。


    至於騎馬的,隻有那五六個高級軍官,所載馬匹,看著也是平日拉貨的駑馬,勉強可以騎乘。不論是軍官,還是士兵,均為著甲,所攜負重,看著也不是很多,但在行路過程中,大部分士兵卻都顯得異常費力。


    “俺覺得,這些大明朝廷的官軍,無論是裝備,還是精氣神,怎的連俺們的鄉兵都不如!”伍朝春悄聲對排長白大海說道:“要是路上來了流賊,他們能護著俺們嗎?”


    “說甚胡話呢!”白大海咧嘴笑道:“咱們從天津衛往京師趕,一路上經過的地方,可都是京畿所在,哪裏能來什麽流賊?”


    “萬一呢?”


    “萬一真來了流賊,你帶著一個班留後掩護我們撤退。”


    “合著,你要把俺們丟給流賊?”


    “對,來了流賊,先將你丟過去,瞧著你身上還有幾兩肉,夠他們吃頓葷的了。”


    “排長,無故失陷部伍,可是要接受憲兵審查的,小心將你送到苦役營裏去!”


    幾個漢洲陸戰隊官兵一邊趕著路,一邊說笑著。


    “嘿,幾位齊國的……將軍。”這時,一名天津右衛的百戶軍官來到白大海等陸戰隊官兵身前,臉上還掛著一絲尷尬的笑容,“還有四五裏路就到武清縣境了,隊伍會在縣城附近宿營。我等幾個兄弟想……想再朝諸位討幾個那個什麽……罐頭,打打牙祭。”


    白大海等陸戰隊官兵聞言,頓時有些無語了。自從幾天前,他們在路上宿營的時候,為了下飯,將攜帶的罐頭打開了幾個,置於湯鍋之中,不想卻引來了數名衛所軍官。本著路上互相照應的原則,陸戰隊也非常客氣地送了十幾個不同類型的肉罐頭與衛所軍官。


    卻未想到,這些衛所軍官吃了罐頭後,大呼過癮,這番邦軍兵居然可以將肉食塞入陶罐和琉璃罐當中,而且絲毫沒有腐敗變質的味道,與菜湯勾兌後,更是鮮美無比。因而,每到宿營的時候,便總會有衛所軍官舔著臉朝齊國陸戰隊士兵討要罐頭。


    在齊國陸戰隊官兵內心深處,軍人應當如長官說的那樣,威武不能屈,要有氣節,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條響當當的好漢。至於舔臉討要飯食,那隻能是在平民百姓無法果腹的情況下,才能做的出事情。你們好歹是大明朝廷經製官軍,怎麽如此不顧臉麵,向我們討要罐頭呢?


    “小春,去車上拿五罐與他們。”白大海頗為無奈地吩咐伍朝春。


    “那可多謝了諸位!”那名百戶軍官拱拱手,笑著說道。


    “哎,我說這位……兄弟。”那名衛所百戶軍官趁伍朝春去拿罐頭的時候,小聲地問道:“你們前幾天說的,你們那個什麽……連長,一個月真的可以拿到十兩的餉銀?”


    “差不多吧。”白大海點點頭說道:“我們連長有一次跟我說的,但我估計,可能不止這些。像我們這些要到海外服役參戰的,可是還有一筆額外補貼的。”


    “乖乖,一個月十兩銀子,那一年就是一百兩銀子。……你們齊國的大王,可真舍得。”那名百戶軍官羨慕地說道:“你們發餉銀,真的沒有上官克扣拖欠?……全都是實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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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齊王國軍隊,何人敢克扣官兵餉銀!”白大海瞪大了眼睛:“要是被軍政府和下麵的憲兵隊發現了,那可是要送到礦場挖石頭的。”


    “娘的,老子好歹也是一個百戶,跟你們那個什麽連長官位差不多吧。居然一個月才四五兩銀子,就這,還要拖延經年,而且還要被上官克扣不少。這一比較下來,還真他娘的不讓老子好好活了!”那名百戶軍官抱怨道。


    白大海同情地看著對方,怪不得這些衛所官兵,除了幾個高級軍官,其餘的均是一副叫花子模樣。他們竟然連基本的日常餉銀都無法及時發放,甚至每日餐食,也是饑一頓飽一頓。想必平日的操練,肯定是無法正常進行的。


    如此看來,這些衛所官兵的戰鬥力就非常可疑了。要是在進京的路上,倘若真的遇到了大股流賊,他們真的能保護使團的安全?


    “敵襲!”就在使團距離武清縣還有兩裏路的時候,一名衛所哨探突然從隊伍前方奔來,在他的身後,已經隱隱看到一股煙塵升起。


    “狗日的,你可真是一個烏鴉嘴!”白大海朝身側的伍朝春罵了一句,隨即扭頭往隊伍後麵看去。


    果然,隊伍後列的衛所官兵也開始騷動起來,想必是在後路,也發現了有襲來的敵人。


    “去,請示黃大人,陸戰隊要求持槍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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