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真笑道:“柴叔是個怪人,他自小在我們府中長大,原是我爹的書僮。


    “我爹收他作師弟,他仍以僮仆自居,不過全府上下可沒人敢把他視作仆人,我小時一出府玩耍,便是他護著我,我爹最寵信他了。”


    段子羽將二十五枚附骨蝕魂釘收起,放入一錦囊中,冷冷道:“程汝可程大師兄,當真擺起師兄架子教訓我來了。”


    張宇真忙道:“此事有機會當麵向他問清,葛氏兄弟渾渾噩噩,其中怕有曲折誤會之處。


    “程師兄是我爹首徒,在教中功勳不小,現掌著三省教務,平日行事雖不免驕橫些,大體上尚不致太越格。”


    段子羽忿然道:“分明是我在峨眉擾了他的事,尋借口在我手下人泄憤。”


    長歎一聲,苦笑道:“我和你好,人家說我投靠天師教,出賣武林,我和青妹好,又有人說我勾結丐幫圖謀造反,就差有人說我與魔教同流合汙了,不過那也是早晚的事。”


    張宇真和司徒明月柔語勸慰半天,段子羽心中拂鬱難渲,暗下計議,定要給程汝可一個難堪。


    詹春與少林之約已至,段子羽率張宇真、司徒明月及趙開等人同行。


    張宇真非要拉著柴叔去破羅漢陣不可,柴叔笑道:“無需我這糟老頭子,有你夫婿的六脈神劍,什麽陣法也困不住,柴叔為你守著安樂窩。”


    一行人不日已至嵩山少林,段子羽兩番大鬧少林,少林僧人對之熟之極矣,見他到來,惶惶傳報。


    段子羽方行至半山腰,遙見寺門大開,圓覺已率人在山門外等候,雙方心知肚明,亦不多言,一齊來至寺內的廣場上。


    卻見武當四俠早已在座,還有一些生麵孔,顯是少林邀來助拳的。


    少林寺羅漢僧遍布廊下,幾十位身著鵝黃袈裟的老僧坐在少林主位上,個個合十垂目,神態莊重。


    這副陣仗顯是為對付段子羽而備,區區昆侖可不值得少林寺如此大費周章。


    大家坐定後,宋遠橋首先站起,向四方團團一揖,道:“老朽師兄弟等雖庸碌無能,卻恪守恩師教誨,致力於武林間的排難解紛,庶可使各大門派相處晏然,武林中也少了許多腥風血雨。”


    說到此處,他向詹春和圓覺各望一眼,繼續道:“昆侖和少林兩派過節,乃前代所結,老朽等調處不力,致使君山之上過節益深,勢雖如此。


    “老朽兄弟等仍望兩派依照武林規矩,能化解的盡量化解,縱然難以化解亦要尋出一解決良策,庶可少傷人命,亦可不使兩派百年交誼毀於一旦。”


    少林邀來助拳的人轟然叫好,一人粗聲粗氣道:“宋大俠德高望重,便請宋大俠、俞二俠、張三俠、殷六俠作個公證,誰若不服,便是與武當派過不去。”


    張宇真悄聲道:“羽哥,這位是晉陽鏢局總鏢主史大彪,號稱少林俗家第一高手,想把武當拖下水。”


    段子羽望了望史大彪,虎背熊腰,中氣充沛,聲賽洪鍾,兩邊太陽穴隱隱凸起,料來手上藝業也不會差。


    俞蓮舟淡淡道:“武當微名何足掛齒,大家都是江湖成名英雄,料來也不會不講武林道義。


    “至若說不服敝兄弟等調處,那是敝兄弟德薄才淺,談不上與武當過不去。”


    他一招如封似閉便脫身局外,擺明僅斡旋調解,絕無以武當勢力彈壓之意。


    宋遠橋笑道:“段大俠,你現今已是天下第一高手,有你一言,各派諒無不服,何吝一言之惠,而令兩派爭殺?”


    段子羽微微笑道:“不敢,那不過是張教主抬愛,隨口戲言罷了。在下此番來乃是向少林請罪的。”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圓覺也感匪夷所思,不知其意指何事。


    段子羽笑道:“這位司徒姑娘昔年殺了少林分寺碧雲寺的幾位風流師父,不但不交人,還以武相抗。


    “總算大師慈悲為懷,沒將我家踏作平地。小子我越想越愧,又想出自己做的一件荒唐事來。”


    宋遠橋聽他語含譏諷,圓覺等均臉色青白不定,忙笑道:“段大俠兩次到少林比武較藝,乃是咱們武林人相互切磋之常事,算不得荒唐。”


    段子羽笑道:“此僅一端,小子我半年前為報家仇國恨,斃殺蒙元遺孽時一時不察,殺了幾位和尚。


    “據這幾位師父講,他們乃少林支派金剛門弟子,當年和武當俞三俠、殷六俠都打過交道,精擅大力金剛指的絕藝。”


    殷梨亭聳然一驚,站起道:“是兩個渾號阿二、阿三的奸賊?”


    段子羽點點頭,殷梨亭快步近前。當頭一揖道:“謝段大俠為我三哥和我報當年碎骨之仇,這幾個賊子我尋了多年也沒尋到。”


    段子羽托住他道:“殷六俠,此言切勿輕發,想少林領袖武林千載,咱們被少林絕技所傷,除了自認晦氣外,還能怎樣?我這不急急拜寺請罪來了。”


    圓覺涵養再高,也忍受不住,騰地站起厲聲道:“段大俠,那幾個奸賊乃少林棄徒火工頭陀所傳,與敝寺何幹,段大俠忌恨本寺,何妨直言明挑,本寺千餘名僧侶舍命相陪便是。”


    段子羽也站了起來,森然道:“碧雲寺和尚強搶良家婦女,**敗戒,他們可是大師親口承認隸屬少林,為何強替淫僧出頭,到敝莊興師問罪。”


    圓覺一驚,向幾位俗家弟子望去,史大彪微微點頭,意示實有其事。


    圓覺駭然汗出,自己不過為報段子羽兩鬧少林之恥,尋個借口找上莊去,不想弄巧成拙而至如此。


    史大彪見掌門師兄尷尬若是,自己身為少林俗家弟子,少林之興衰實與自己有切身關係,亦大費躊躇,思量如何挽回局麵,一時卻不知計將安出。


    他的把弟吳是非在他耳旁悄聲嘀咕兩句,史大彪驀地裏精神陡振,大聲道:


    “段大俠,你執掌華山門戶有年,也是俠義道英雄,即便退出華山,也不該帶天師教的人來鬧少林。”


    張宇真巧笑盈盈道:“史鏢主,你是指我嗎?我父兄倒都執掌天師教,我可不是天師教的人。”


    史大彪道:“你縱然不是,江西四虎總不會是旁門別派的。”


    吳是非借事生非道:“趙開,前些年你們兄弟劫了我們一單重鏢,今日正好了結亂事。”


    他嗆啷拔刀,意欲借打天師教之名激起武當同仇之愾。


    他飛奔近前。倚仗武當四俠和師門高手在旁,自己縱然不敵也不致有性命之憂。


    趙開後麵竄起一人,直迎而上,吳是非心下大駭,一刀砍去,那人身子疾衝,恰與他身子緊撞在一起,兩人身材差相仿佛,這一撞自頭至腳無不貼合一處.


    但聽砰的一聲,吳是非倒飛而回,史大彪接過一看,登時驚的真魂出竅,吳是非與他同師學藝,一身少林童子功極具火候,素為他左右臂,吃此人一撞,渾身骨骼無不碎斷,頭顱血肉模糊,立時斃命,當真無是無非了。


    卻見阿喜正以袖揩拭臉上血漬,見他上來,仍是挺挺站著。


    史大彪一掌劈出,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中唯一得授“神掌八打”的人,一掌劈出,直可將碗口粗的樹幹劈斷,素享“神掌”之譽。


    阿喜不躲不閃,任他一掌坎在肩上,一頭撞去,正撞在史大彪胸口上,史大彪慘叫一聲。


    倒飛三尺,跌在地上,胸骨盡碎,刺入心肺兩髒,掙紮兩下便即斃命。


    武當四俠見他橫練功夫實達巔峰,史大彪以“神掌八打”打遍大江南北,綠林道見到晉陽鏢局的鏢旗,無不退避三舍,是以晉陽鏢局於十三省中均設有分局,生意興隆,財源滾滾,靠的便是這套“神掌八打”,不想意爾被人一頭撞斃。


    圓慧倒不覺意外,他曾發出七十二項絕技中的“須彌山掌”,亦無奈阿喜何,神掌八打自難傷他毫毛。當下在師父空智耳邊低語幾句。


    阿喜正欲退回,空智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待老衲領教金鍾門的橫練功夫。”


    段子羽心中凜然,喝道:“阿喜回來。”


    他知空智大師的須彌山掌迥非圓慧可比,阿喜橫練功夫再精,終非金剛不壞之身。


    阿喜愁眉苦臉道:“大和尚,我不是怕你,主人有令,我不敢不從。”


    空智焉肯讓他返回,袈裟一振,一朵黃雲般飄至阿喜身前,一記須彌山掌當胸推到。


    段子羽身影一閃,左掌將阿喜震回原地,右掌倏出,以“蛤蟆功”接下空智的大須彌山掌。


    轟的一聲,兩股奇功相撞,激得地上塵土飛揚,每人均覺腳下微微顫動。


    兩人各退一步,但段子羽左掌震退阿喜,勁力柔和,恰到好處,右掌蛤蟆功剛猛無比,饒是空智的“須彌山掌”功已有八分火候,亦感血氣翻騰,真氣為之一窒。


    段子羽笑道:“大師乃四大神僧僅存於世者,輩分之尊、位望之隆舉世無比,豈可和下人一般計較,不太失身份了嗎?”


    武當四俠相視駭然,不意他分力之下接了一記“須彌山掌”,猶神定氣閑,言笑自若,一身功力實至不可思議之境界,看來怕是難以調處了。


    空智一副夭壽相的苦臉陰沉如水,但知鬥下去不過自取其辱,袖子一拂,悻悻然歸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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