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沒有跟劉丹說上幾句話,秦牧就離開了廟鎮。人多嘴雜,秦牧若是跟劉丹有什麽端倪暴露在別人的眼裏,沒準就被傳出話來。


    中午在河子鎮請王誌等人吃了個飯,原本秦牧是村支書的時候,王誌他們多少還有點架子,但是秦牧提升之快卻是他們想不到的,席上就拘謹了一些。秦牧也沒有在意,他是水漲船高,雖然暫時跟王誌等人沒有什麽交集,可誰也保不準他秦牧哪天就高升了。加之秦牧的行政級別高於王誌等人,這頓飯卻成了王誌等人給秦牧的接風酒。


    秦牧在席上拜托王誌等人多照顧西山村,王誌等人也笑著答應了。直到秦牧搭車要去西山村的時候,王誌瞅著旁邊沒人,小心囑咐秦牧,到西山村過年有些事可別插手,弄得神神秘秘的。


    秦牧帶著滿頭霧水到了西山村山腳下,看到道旁立起一個大牌匾,上麵寫著“西山村尋幽通道”,就笑著問拖拉機的司機是誰寫的。那人就笑著說是西山村前書記秦牧題的話,頓時讓秦牧感到很疑惑,他可不記得自己寫過這樣的字。


    到了新開出的洞口,足夠一輛大卡車通過,秦牧就微微點頭。等到他下了拖拉機,正想往那燈光通明的隧道走去的時候,從隧道的陰暗處蜂湧處一大幫人,又是敲鑼又是打鼓的衝著秦牧迎了過來。


    秦牧一看這陣勢,分明是來迎接自己的,便含笑迎了過去。老林、周愛軍和許六帶頭,紛紛伸出手去握秦牧。感受著鄉親的熱情,秦牧揮手致意,等到迎接儀式過了,才問起老林,洞口那牌子是誰寫的。


    “支書,你知道俺不識字,那是周家那妹子從以前你的練字本上拚出來的。”縱然秦牧現在已經是廟鎮鎮長,但是老林還是習慣叫秦牧支書,就說這稱呼聽著貼心。


    秦牧啞然失笑,怪不得看看那字自己不熟悉,原來是小時候寫的啊。想到周小梅到現在還留著自己小時候的本子,秦牧就覺心裏一陣熱乎一陣歉疚。


    “以後不要搞這種形式主義,我秦牧就是西山村的一村民,大過年的,你也不讓大家在家裏準備準備。”秦牧板起臉訓斥老林,但是口氣中卻沒有多大的怒氣。


    老林訕著笑解釋道:“支書,這還是我攔著呢,要是我不管,估計咱村現在都沒有人,全跑這裏來接您了。”


    秦牧哈哈大笑,拍著老林的肩膀說道:“老林啊,西山村是我手把手帶出來的,你可要給我守好這勝利果實,要不然,鄉親們會罵咱們的。”老林連聲稱是,秦牧就走過去,跟村民們一一握手,在詢問幾聲生活的情況。


    五六十口子人挨個問下來,秦牧就有些頭暈腦脹,直到一雙潔白的小手伸到他麵前,他才陡然一震,抬頭看向那玉手的主人。


    周小梅今天特地穿上了過年的粉紅格子小風衣,長度剛好遮住完美的翹臀,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將完美的大腿曲線淋漓盡致的保險出來,一雙平底白根瘦型旅遊鞋,將整個身段添了畫龍點睛的一筆。


    “秦鎮長,歡迎回家。”被寒風凍得有些發紅的臉龐,長長睫毛下的秋瞳蘊含這無盡的情義,周小梅控製住自己看到秦牧時激動的心情,但是那雙微微顫抖的小手卻暴露了她內心的情愫。


    秦暮伸出手去,緊緊握住周小梅的雙手。手還是那樣溫潤柔滑,夾雜著一絲涼氣,秦牧頓覺心頭淌過絲絲的熱流,大聲喊道:“好,回家。”


    鑼鼓敲起,一行人隨著秦牧慢步在隧道中。秦牧離開時這條隧道還沒有修建好,如今卻已經開放了。隧道中間被不畏辛勞的西山村人開出了一個廣場,一個個的帳篷固定在那裏。


    老林笑著說這地方現在已經成了一個集市,周圍村裏的人都要這裏買一些生活必需品,有些縣城的商販也到這裏租了攤位,聽他們說收益比縣城不相上下。


    秦牧點點頭,說道:“時代總是要發展的,大山裏的人們手裏有資源、有能力,他們渴望走出大山,渴望更廣闊的天空。老林啊,可辛苦你們了。”


    村裏的人都說不辛苦,全是秦支書領導有方。秦牧就笑言,就算是自己再領導,沒有鄉親們出力,那也是紙上的大餅,隻能看不能吃。大家都笑了起來,秦牧的幽默談吐頓時讓他們又看到了曾經在西山村長大的孩子。


    回到村裏,秦牧驚訝的發現自己原來住的地方也被翻蓋一新,甚至屋子內也被打掃的非常幹淨,根本不像是沒人住的地方。老林就解釋道,村裏的婦女輪流轉,每天都會有人打掃這房間的。


    秦牧聽了眉頭就皺了起來,有些生氣地說道:“老林,你們這是不想讓我秦牧回村啊。這麽做,不是打我的臉嗎?”


    老林連聲解釋,說這都是村民們自願的。秦牧一聽就火了,拍著桌子教訓老林,說沒人住的地方寧可空著天天打掃,也不給有需要的人住,村裏的風氣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他的火氣很大,罵完老林還不算,轉過頭就挨個數落,周愛軍、許六誰都沒逃過。


    “喲喲,小秦當上鎮長,能耐大了啊,大夥的心意都不領了嘿。”又是一嗓子尖聲的叫喊,跟何晶離開西山村時如出一折。隻見趙寡婦穿著一身優雅的小圓領子女西裝就走了進來。趙寡婦這幾個月算是抖起來了,在上海為西山村拉攏了幾個大客戶,也看了上海女人的打扮修飾,竟也是有樣學樣,頗有一些都市貴婦人的風情。


    “嬸子,你這不是寒磣我嗎你。”秦牧苦笑。


    門口有鄉民就起哄,說趙寡婦是看見女婿受訓,心疼女婿才蹦出來,趙寡婦就得意的衝他們笑道:“那是俺閨女本事,有能耐你們的閨女也來勾搭勾搭咱家愛軍,看看能成不?”


    秦牧聽了這話明白了,原來周愛軍和趙寡婦的女兒湊到了一起,連聲說恭喜。周愛軍就有些臉紅的說準備年後把那姑娘娶進門。


    這時候趙寡婦一撇頭,聲音提高了一些問道:“小秦,現在你權利大不大?”她在上海帶了段時間,說話也有點咬文嚼字,不是問秦牧能不能管事了。


    秦牧聽趙寡婦這麽問,就知道話裏有話,也不著急回答,隻是笑吟吟的看著趙寡婦說道:“嬸子,有什麽事你就說,就算是不管事,你嬸子說出來的,我也要盡力幫襯呢。”


    老林、周愛軍等人在那裏一個勁的給趙寡婦使眼色,誰知道他們的眼色趙寡婦混當沒看見,直接就問秦牧:“那好,我可就說了。”說完,她一屁股坐在炕上,把腿一盤問道:“小秦,俺問你,現在這政策是怎麽回事?為啥別的村收公攤就二十幾塊錢,跑到咱們西山村要二百?”


    秦牧一聽,臉色就黑了下來。中央三令五申不準增加農民負擔,不準私收費,合著西山村改革剛剛有點起步,他秦牧這一挪地方,西山村的天就變了?


    老林幾個人低著頭不說話,周小梅這時候走出來打圓場,笑了一聲說道:“秦牧難得回來一趟,這一路上也怪累的,大家都散了吧,讓他休息休息。”


    秦牧大聲道:“沒讓你出來瞎攪和,今天我就想知道,這是怎麽一碼子事?”


    見秦牧認真起來了,老林等人也知道瞞不過去,便讓村民都回去,幾個人站在了炕邊上。


    “幹什麽?做檢討啊?”秦牧的臉色好了一些,說道:“愛軍,我不聽老林的,他是支書,跟上麵溝通肯定有些事,我就問你,這公攤費,是怎麽回事?”


    周愛軍看看老林,又看看趙寡婦,一臉的無奈。秦牧剛壓下去的火氣就又拔上來了,清秀的臉上多了幾分煞氣,怒道:“讓你說你就說,看什麽看?嘴巴難道還長在別人的身上?”


    周愛軍見秦牧一副吃人的樣子,這才斯斯艾艾的將鎮上對西山村提高公攤費用的經過說了一遍。秦牧聽後冷笑不已,又問老林有沒有錯。


    老林見周愛軍都竹筒倒豆子一股腦的交代了,也就一五一十的將馬友騰在鎮上分配任務,以西山村建設鎮黨委擔著風險並給予大力支持,要求西山村增添公攤費的事講給了秦牧聽。秦牧聽完就覺得自己的心頭好像被捅了一刀,火辣辣的疼。他從炕上蹦下來,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指著小五十的老林的鼻子就罵開了:“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你怎麽就不敢跟他據理相爭啊?啊!合著西山村鄉親累死累活開了山,致了富,就是他馬友騰坐在辦公室裏喝著茶水就折騰出來的?合著老百姓出了力,動了手,自己富裕了還要幫他馬友騰填口袋不成?”秦牧這話說的相當的嚴重,幸好這裏都是他知根知底的人,算是他秦牧起步的馬前卒,這才沒有忌諱的吼了起來。


    “馬鎮長他……”老林猶豫著想給馬友騰解脫,秦牧一擺手說道:“票呢?”


    “什麽……什麽票?”


    “廢話!公攤費不給票,你當是私自收費嗎?”秦牧著急上火,恨不得抽老林幾巴掌。


    “哦,我去拿。”老林心急火燎的跑回家,把鎮上開的一係列的票據拿了出來。秦牧接過來仔細一看,這火氣是越燒越大,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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