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鵬,你糊塗,你糊塗啊!”秦牧把那疊單據狠狠的摔在地上,指著老林的鼻子痛心疾首地說道。


    西山村全村人口六百二十九人,那單據上分明是按照每人十五塊錢開的,其他的錢,到哪裏去了,這個問題不言而喻。


    秦牧點上一根煙,氣咻咻的坐在炕上抽了起來,心裏開始轉著各種念頭。老林這人雖然功利了一些,但是實打實的在土地裏刨食的人。原來他為了當村長去賄賂李照雄,現在這錢?秦牧慢慢的搖了搖頭,老林還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想到這裏,秦牧深深的喘了口氣,吹了吹落在胳膊上的煙灰,把火氣慢慢的壓下去,對周愛軍說道:“愛軍啊,你跟趙嬸子出去走走。”


    周愛軍明白秦牧的意思,便走到炕邊。趙寡婦一見,撇撇嘴說道:“哼,你小秦不走還好,這一走,西山村就變得烏煙瘴氣的,還不如大夥原來呢,這錢賺了不往自己口袋裏塞,幹賠工夫。”說完,她跳下炕,氣呼呼的走了。


    秦牧又看了周小梅一眼,周小梅笑著說:“你路上還沒吃飯呢吧,我去給你張羅張羅。”


    等到屋裏隻剩下秦牧和老林的時候,秦牧的火氣也壓了下去,指著炕對老林說道:“坐,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老林的臉上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秦牧雖然離開西山村了,但他的威信還在,如果秦牧把這事一張揚,他老林就要死在村民的口水裏麵。


    “秦書記,我……”老林唯唯諾諾的拒絕。


    “怎麽?犯了多大的錯誤,連坐都不敢坐了?”秦牧眼睛一瞪。他本是清淡的性子,如今突然發火,竟然把上位者的那股子威勢帶了出來,老林隻覺得鎮書記馬友騰跟秦牧比起來都差的好遠,連忙彎腰把地上的單據收拾好,這才坐在炕邊,深深的歎了口氣。


    秦牧繼續抽煙,沒有再詢問這件事。老林沉默了一會兒,知道秦牧正在等他的答案,便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了秦牧聽。


    原來,這事還因為西山村開隧道,在隧道裏麵建立的別具風格的隧道市場引來的。按照馬友騰的邏輯,這市場占用的是鎮上的資源,理應向鎮上繳納一定數額的市場管理費。老林見市場帶來些利益,便稀裏糊塗的答應了馬友騰,否則馬友騰就會將市場管理的事宜移交到鎮上,由河子鎮收回管理。


    秦牧聽了之後搖搖頭,馬友騰這一手玩的倒是漂亮,先不說他是不是把那多餘的錢交到了鎮財政,單是收取市場管理費,也是名正言順的。想到這裏,秦牧便低聲說道:“老林,我問你,馬友騰收到這錢的時候,有沒有給你打收條?”


    老林搖頭否認。秦牧就苦笑起來,就算是馬友騰把這錢昧了起來,這官司要是打起來也不好贏,頂多是個工作疏忽的問題。西山村這邊一告,馬友騰隻要把錢撥回鎮財政,再補個收條就可以了,或者那收條就一直放在馬友騰的桌子裏,防備著西山村;西山村如果不告,他馬友騰便有了自己的小錢庫,全村六百多人,每人算一百塊錢,那就是六萬啊。


    秦牧覺得心裏麵生疼。一年前,自己為了萬把塊錢,都心急火燎的,這市場利潤一出來,想要分杯羹的人就冒了出來。他現在雖然不在其職不謀其政,但這件事情他還是要管一管的。


    秦牧低聲給老林出了一個主意,老林聽了就兩眼發直,小心翼翼的說道:“老支書,這樣能行?他要是反過來不認賬怎麽辦?”


    秦牧笑著擺擺手,官場上的事,老林真的不明白。隻要風聲起了,那就會在領導腦海中產生壞印象。上次劉丹誣陷秦牧的事情,若不是挖出孫有利那條大魚,外加劉丹改了口供,他秦牧能坐上廟鎮鎮長的位置?副書記也早被人擼了。


    “這事呢,還是不要著急辦,先忍一忍,等我消息。”秦牧扔給老林一根煙說道:“西山村是我的心血,我也不想讓它垮了。過完年你先去縣裏申請一下,看看風。”


    老林點點頭,可是怎麽都覺得,秦牧這手有點陰。


    秦牧看到老林露出不解和怪異,哈哈笑道:“老林啊,隻要保住村裏麵的老百姓過的好不怨咱,咱個人榮辱還是要放一放的。”


    老林連聲稱是,開始琢磨怎麽實行秦牧的主意。


    等到天黑,周小梅準備了酒菜,秦牧便跟村裏幾個重要人物坐在了一起。火炕讓周小梅拾掇得熱乎乎的,胡老四、周愛軍、許六、老林,出乎秦牧的意料,胡老四的兒子胡五多也湊到了秦牧的房子裏麵,一桌六人就圍坐在大炕上,開始了半年的頭一次相聚。


    胡五多是帶著自己的未婚妻回來的。他那未婚妻在飯局開始不久也過來了,豪宅大院的姑娘雖然化妝有點濃,但是說話卻是幹淨利索,看不到多少嬌氣的樣子。秦牧替胡五多高興,便邀請那姑娘一起坐。


    姑娘一抿嘴笑道:“五多說了,這邊的女人不能上席,我入鄉隨俗,也不破這個例了。這樣吧,我站著敬各位一杯酒吧。”


    眾**聲說好,胡老四的眼睛就樂得眯了起來,連稱幾個兒媳婦,就是這個能裏能外,最合他老兩口的心意。雖然胡五多是要入贅那邊,但是胡老四人開明,守著好幾個兒子,也不在乎後輩不姓胡,隻要老五出人頭地,胡老四就很滿意。


    那姑娘和人喝了酒之後,就跑到外麵跟周小梅說話去了。周小梅現在是廣州那邊的總代理,和那姑娘自然是熟悉萬分,加上兩人年齡差不多,自然成了閨中密友。


    酒到中旬,秦牧就西山村未來的發展又提供了一些思路,許六拿出本子來就記,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許六喝的有點多,向秦牧敬酒的時候,就問起秦牧什麽時候能回河子鎮來當書記,然後就大罵現在的書記,一個勁的卡根雕公司的脖子,自己去買點火藥完善根雕公司的設計,跑了好幾趟才給批下一點來,又要交這費,又要交那費,弄到西山村手裏,也落不下幾個了。


    根雕內加入火藥,設計成一次性禮花的樣式,這是秦牧的一個思路,也是西山村根雕的秘密武器。這樣的根雕,現在銷路很好,主要應用在批量開發的小型根雕上,裏麵隻有極少量的火藥,可以維持半分鍾類似禮花的作用,讓根雕用戶很是讚揚。


    秦牧含著滿臉的意味看了老林一眼,老林就低下了頭。


    馬友騰的胃口不小,西山村賺錢的產業他都想插上一手,難不成等西山村的迎賓館蓋成之後,他還要把迎賓館的管理權握在手中?


    老林端起酒碗大大的喝了一口,心裏麵下了決定,過了正月,他就要去縣裏,按照秦牧的指點,鬧上一鬧。


    酒宴結束,周小梅和五多對象就進來收拾東西,五多對象盧婷婷就隨口問了秦牧一句什麽時候結婚,周小梅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盧婷婷奇怪的看著周小梅,說道:“你不是跟我說你喜歡秦鎮長,秦鎮長也喜歡你嗎?都這樣了,幹嘛還不結婚?女人是耗不起的。”


    這件事在西山村也不是多大的秘密,秦牧和周小梅青梅竹馬,村裏人都知道,但是誰也不說破。隻有盧婷婷這外人不明就裏,經常看到自己這閨蜜愁眉不展,自作聰明以為秦牧當上鎮長了要變心,便打抱不平的想替閨蜜問問。


    炕上的這些人都表現出尷尬的神色,胡五多連忙說道:“婷婷,別亂說話。”周小梅雙臉緋紅,帶著極度的難堪,慌裏慌張的解釋道:“婷婷,你誤會了,秦鎮長有未婚妻了。”


    眾人聽周小梅這麽說,紛紛看向秦牧。秦牧心裏有些痛,但是麵上沒有帶出來,笑道:“看什麽看,到時候請你們吃喜酒。”


    胡老四是經曆過不少事情的老人,聽秦牧這麽說,便叉開話題,說夜深了,大家該回去了。一行人便向秦牧告辭,紛紛離去,隻剩下周小梅還呆在秦牧屋裏。


    周小梅看著秦牧,反倒沒有秦牧表現的尷尬,笑著說道:“秦牧,結婚的時候可別忘記通知我,就算是我在廣州,也要趕回來恭喜你的。”語氣中含著一絲嗚咽,卻聽不出有多大的傷心。


    秦牧歎了口氣,正想說些什麽,周小梅卻是小腳一跺,恨恨的說了句“你這害人精”,隨後轉身就跑出了秦牧的院子。


    現在周愛軍、許六分別有了自己的家,偌大的房子內,秦牧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點上一顆煙,拿了個凳子坐在院子內,嗖嗖的涼風讓秦牧喝過酒的腦袋有些發沉。他使勁的晃晃腦袋,看著清冷天空上的煩心,一時之間,陷入了濃濃的愁緒當中。


    新年,很快就來到了。秦牧自從那夜在院子凍了半夜,就有些感冒,一直頭腦發熱。到了新年的時候還沒有好,大早上強撐著身子爬起來,打著噴嚏會和了村裏的年輕人,到西山村的墳地裏麵,給叔叔燒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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