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小朋在車站等著秦牧,一見麵就從懷裏掏出幾個紅包給秦牧,說是祝賀秦牧的份子錢。秦牧笑著收下,這是俗禮,若是不收就有點過不去。


    這次依然沒有見到萬有年,倒是和左平安談了一會兒子話。左平安去了綠朝鄉很是感慨,跟秦牧說的話也多了一點,話裏帶著一點口風,青滔縣這次更改縣名,是奔著提升縣級市的目的走的。畢竟青滔縣的人口經濟等因素已經到了成熟的地步,就差最後推上一把子勁。將一普通縣提升至縣級市,那政績是誰也抹不掉的。從左平安的話裏秦牧明白,現在青滔縣既是一塊鮮美可口的肥肉,也是一處步步殺機的陷阱,誰能從裏麵脫穎而出,誰將是笑到最後的政壇新星。


    秦牧沒有旁敲側擊萬有年的去向,左平安也不會說。萬有年的態度非常的曖昧,讓秦牧有些摸不到頭腦。


    辦完了就職的手續,秦牧和裘小朋往青滔縣趕去。中途秦牧接了高沛的電話,也是一副囑咐他要小心謹慎,萬萬不可再做出頭鳥的叮囑。秦牧笑著答應了,這個出頭鳥的滋味並不好受。


    車子剛剛開進青滔縣的轄區,秦牧就看到路上站著一群披麻戴孝的人跪在路上,將公路前後掐斷。在這裏路過的車輛都在那群人中間停了下來,透過車窗塞點錢出來。


    “這又是有人在路上被撞死了,家屬找不到肇事者,就用這方法湊點錢弄點生活費。”裘小朋搖搖頭,從懷裏掏出十塊錢。


    “把車靠一邊,下去看看。”秦牧的眼神一緊。像他這種級別的人,本應該躲在車裏不出來,讓裘小朋去應付一切,但他從這些孝衣打扮的人身上看到了是悲憤和無奈,這就有些奇怪了。


    像這種事情,秦牧並非沒有碰到過,但那時候人們的臉上更多的是茫然,卻不是這樣的表情,秦牧第一直覺就感到這裏麵好像有問題。作為領導,他對微表情的研究還算是有些心得,在他即將到任的地方會出現這樣的事,他的心又活泛起來。


    裘小朋麵露難色,小聲說道:“秦書記,這車子一停,可就麻煩了,萬一……”


    秦牧微微點點頭,裘小朋的擔心不無道理,便讓裘小朋在給錢的時候,問問他們是哪個村的。這事兒好辦,裘小朋慢悠悠的跟著前麵的車子向前挪動,等到了收費那人的麵前,裘小朋把窗戶搖下來之後把錢遞出去,低聲問道:“你們哪個村的,怎麽碰到這事兒不去交通局反映一下?”


    收費的這人最多二十歲,聽裘小朋這麽問,向旁邊吐了一口濃痰,低聲罵道:“那群人就是不幹事的吃貨。”說完,揮揮手,示意裘小朋開車離開。


    秦牧聽了那人的話,臉色就沉了下來。他透過貼膜的車窗開了一下跪在路邊的眾人,低聲讓裘小朋開車。現在裘小朋開的依然是秦牧的那輛藍鳥,越過眾人後秦牧歎口氣說道:“官不作為,民生怨氣啊。”


    裘小朋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管開車向前。秦牧從車後窗向後看過去,隻覺得那跪著的身影有些刺眼。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警鈴聲從遠處傳來,幾輛掛著交通局標誌的車子側著秦牧的車子竄了過去,停在了那群人的麵前。


    秦牧這次沒有讓裘小朋停車,交通局來這裏幹什麽他不想知道,也不願知道。從官麵上講,這群人私設障礙收取路費是屬於違法的行為,交通局就算是取締了也無可厚非。可人家畢竟死了親人,這麽做秦牧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


    再往南走上不到十裏路就到了青滔縣城,建設規模比瀾寧縣強了不少。瀾寧雖然是騰龍市有名的工業縣城,但青滔縣走的卻是綜合道路。在這裏,不但有一家外企電子廠,還有幾家民營企業,在全國都叫得上號來,尤其是其中一家名為“斯洛瓦”的電器更是全國電器起步的翹楚。秦牧還記得一句廣告詞“每當我看到天邊的綠洲,就想起了東方斯洛瓦”,不過後來這個國家大力扶持的民族品牌陷入了沒落,其具體原因卻不太清楚,好像是被外來勢力吞並了。


    “秦哥,咱們去哪裏?”裘小朋順著道路將車慢慢的開著。他自從接到秦牧的電話,專門跑了一趟青滔縣,至少把縣城各政府部門都摸清了。


    秦牧想了一下,嘴角帶著笑容,說道:“小朋啊,你的心思可重了啊。”


    被秦牧看破了心事,裘小朋嘿嘿嘿的笑了起來。縣長上任自然是去縣政府,他這麽一問,其實是想提醒秦牧,可別再看著那件事不公平就強出頭。他的身份不能用囑咐的口吻說,隻好采用這種旁敲側擊的方法。


    車子很快駛到了縣政府,卻被看門的退伍軍人攔住了。秦牧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的到來已經由左平安通知了青滔這邊,不說掛橫幅迎接,最起碼自己的車子不應該在門口就被攔住。


    裘小朋也有些不痛快,在瀾寧秦牧做事都是雷厲風行的,誰敢擺著一副官腔攔住秦牧的車子。他也不下車,將車窗搖開,衝著那門崗帶著怒氣的說道:“這是新任的秦縣長,還不打開門讓我們進去。”


    隨後發生的事情就有些奇怪了,那人說什麽也不開門,說沒有接到上級的命令,不能給外單位的隨便開門。秦牧坐在車裏就愣了,將車門打開走了下去。


    裘小朋連忙跟上,秦牧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既不生氣也不高興,隻是從口袋中拿出蓋有紅頭字樣的文件,向著那門崗晃了一下。那人雖然沒有看清楚上麵的字,但隨後秦牧遞過來的工作證讓他慌忙把門打開,一個勁的向秦牧道歉。


    秦牧微微一笑,按照他看來,這門衛不但收到了上麵的話,就連裏麵的內容都執行得很好,這是要給他一個丟臉的下馬威。


    被人為難秦牧碰到不少次,但還是頭一次碰到如此沒有技術含量的活。他讓裘小朋把車開進去,便隨意的指了指縣委大院高高的圍牆和緊閉的電子門,問道:“下邊人來辦事,是不是也要上麵的文件?”


    門衛訕笑著搖頭,解釋道:“需要開介紹信的。”


    秦牧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點點頭便向著辦公樓走了過去。門衛看他的身影消失,這才跑到屋裏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


    秦牧進了大樓,從安靜的環境中很明顯的感覺到,對於自己的到來,青滔縣政府的人仿佛根本沒有當回事,甚至是有些拒人千裏的冷漠。這也掛不得他們,全縣最大的納稅大戶因為秦牧的關係而遭到查封,縣裏財政馬上出現資金短缺的情況,很多縣裏的計劃因為這納稅者的消失而陷入了停工的危機,說秦牧是青滔縣的罪人並不為過。更何況青滔縣是打算在未來五年內地區行者級別踏上一個台階的,這下對秦牧更是恨之入骨。


    用一句簡單的形容,秦牧等於是掉進狼窩的兔子,他們不吃了秦牧已經是非常仁慈的事情了,難道還奢望一群狼把兔子供起來?


    但最讓秦牧奇怪的是,整個大樓靜悄悄的,好像根本沒有一個人存在一般。裘小朋跟在他身後不停的打著各科室的電話,均是無人接通。


    秦牧的嘴角慢慢的咧開了一個弧度,被整個青滔縣上到縣委書記,下到基本辦事員排斥,說明秦老爺子在北遼省也有觸手沒達到的地方,他這次當真算是隻身犯險。他拍了拍裘小朋的肩膀說道:“走,去瀾寧縣。”


    如何打開青滔縣的缺口,秦牧目前是一點主意沒有。連人影都沒有見到,他也無法去判斷縣裏的某一個人。既然青滔縣集體讓自己這個信任縣長下不來台,自己就遂了他們的心意,擺出一副無能為力回娘家的樣子。想必這次示弱,能讓青滔縣這邊對自己稍稍放鬆一些警惕。


    “秦哥,他們實在太欺負人了。”裘小朋怎麽會看不出秦牧麵臨的尷尬,憤憤的說道:“要不你去上麵申請一下,會咱們瀾寧縣當縣委書記去,也比在這裏受鳥氣強。”


    “小朋,怎麽說話呢?”秦牧皺皺眉頭:“現在青滔縣百廢待興,縣裏人員都忙得很。我就是一個來工作的人,你還求著別人巴結我不成?”


    他這一擺官腔,裘小朋隻有怏怏的鬆了一下肩膀。秦牧坐上車離開縣政府的時候,用眼角看到那門衛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便笑著說道:“小朋啊,聽說綠朝鄉那邊進展的有聲有色,都半年多咯,帶我去看看。”


    裘小朋心下一動,秦牧這話裏有話啊。他到底是去看雙邊集市的建設情況,還是看自己略顯憔悴的姐姐?透過後視鏡裘小朋看到,秦牧的臉上露出幾分寂寞和苦楚,完全不符合他這個年齡他這個地位的人。今年秦牧二十四歲了,但二十四歲的縣長在共和國曆史上如鳳毛麟角般存在著,絕對可以用風華正茂來形容,可是,這表麵的光鮮又能說明什麽問題呢?


    官當得大了,也不一定開心啊。裘小朋驀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藍鳥車優雅的奔行在縣級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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