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底的最後一天,對於平朝縣的百姓來說,是值得歡欣鼓舞的一天。


    雷霆行動!


    幾輛掛著省政府牌照的汽車毫無征兆的駛入平朝縣委,後麵的是幾輛警車。從這一天開始,由省委省政府、協查組、調查組、省紀委聯合的“利劍行動”拉開了帷幕。


    在這場行動中,平朝縣委書記魏明倫以貪汙受賄、為有色組織提供保護傘落馬;縣長章陽因工作存在重大失誤被紀委問責;副書記塗光耀涉嫌買凶殺人、官商勾結製造多處違法建築落馬。平朝縣委幾近癱瘓,前段時間備受爭議的副縣長高鵬臨危受命,暫代縣委書記一職,配合各方行動,紀委書記馬有興暫代縣長一職,做好安定工作。


    整個過程算起來,可謂快到極點,重到極點,短短幾天時間,權力更迭非常快速。


    平朝縣內鞭炮聲不斷,都是老百姓的自發行動,而縣政府對麵的大牆上,掛滿了歌頌的橫幅。


    在這場雷霆行動中,隻字不提平朝大壩的事情,沒有人追問,也沒有人站出來澄清。高鵬上任第一天,就發出“建設新平朝,還老百姓朗朗乾坤”的電視講話,表態從根本上改善平朝的環境,從住房到縣城治理,從根本生計到工作,要“堅持黨的方針,堅持改革開放”,並將市委把平朝當做試點,全力測試水力發電站的事情做了透露,表示要在全縣範圍內進行工程招標。


    平朝一動,氣象更新。


    這場行動在不少人眼裏看起來非常的偶然,但是秦牧知道是必然的。既然京城已經鐵了心要揭蓋子,江北就算是有想法,也要做一下配合。更何況,秦牧的協查組在江北那些人眼裏,無異於一個攪屎棍,就算疏通不了,也要弄你一身,這種感覺讓他們感覺到非常的不好受。


    秦牧自己也知道,下來就是得罪人的,故此當他透露出要把江北所有的市都走一遍的時候,江北有些慌了。


    這個慌,非常的有味道。到底屬於哪個層次的較量,沒有人能看透了。秦牧屬於組織部特許官員,又是秦係三代子弟的中堅人物,還是韓家的女婿,更重要的是,還代表一些愛國華裔的聲音,這一連串的背景之下,秦牧的聲音就有些重了。


    江北將平朝拽出來,本以為秦牧的胃口也就是這樣,把高鵬向上送上一階。誰都知道,高鵬這種臨危受命的縣委書記隻是曇花一現,最多也就是經過人代會後成為平朝縣長,從副縣長連跨三步上升到縣委書記,這個例子是開不得的,不符合規矩。秦牧也應該明白,江北已經做出了態度,他也該順著江北的意思離開江北,繼續他協查組的任務。


    但是秦牧還是沒走,非但沒走,還頻頻與徐鴻聲、付玉萍以及九江市的一些局級幹部見麵座談,這裏麵的味道就讓江北的實權人物有些惱怒。


    秦牧的胃口大得很啊!在省會某別墅內,老人捧著一個紫砂小茶壺,閉著眼睛聽著音箱裏麵放著的昆曲,很是陶醉的樣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楊家大家長和楊家兩兄弟正危襟正坐。


    “爺爺,秦牧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想把九江都吞進去啊。”楊玉賓憤憤的點上一支煙。


    老人眼皮都沒抬。


    “玉賓,你還是沒有看出來秦牧是為什麽來的。”楊玉田搖搖頭,眼中帶著思索:“從一開始,咱們就估計錯了秦牧的來勢。”


    “哥,他就是想來江北插一腳,這點誰都能看得出來。”楊玉賓哼了一聲:“毛還沒長齊,就敢貪得無厭的伸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楊家大家長楊虎搖搖頭,將近六十歲的他,考慮的可不是這個問題。秦牧一個小孩子就算要動,也不應該站在協查組組長的位置上動,這是自己找別扭。萬眾矚目之下,就敢毫無顧忌的為派係做偏袒,這不符合官場思路,也非常的不合規矩。這件事若是發生在北遼,楊虎還能相信那是主場作戰,現在在江北,秦牧得了點小便宜,竟然還賴在這裏不走,這裏麵沒有高沛的事情?沒有秦老爺子的意思?


    初掌大權囂張跋扈?秦牧不是這麽張狂的人,也不是這麽沒有思想的人。楊虎一言不發,聽這兄弟倆去爭論,看看兩兄弟的層次,和秦牧究竟相差多少。


    “老二,我看,你的一些小動作,把人家惹毛了。”楊玉田也點上一顆煙,慢慢的說道:“人家來江北,劃出來道道,咱們就要接著,這是咱們主場作戰,他就算是過江龍也不會太過於糾纏。但你直接奔人家後方去了,秦牧不惱才怪。”


    楊虎點點頭,楊玉田的分析十分在理。秦牧是官場之人,若非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說什麽也不應在私生活上動手,更何況,楊玉賓還不是明麵上來,卻是動的陰手,秦牧若是不著惱,那倒是奇怪了。


    “一開始我可沒有動他,是他先不講規矩的。”楊玉賓哼了一聲。


    “規矩?規矩是人的。他是帶著任務來的,我看啊,從高鵬下放,裏麵就帶著個局,就是咱們誰都沒看透。”楊玉田三十六七,目前是江北某市副市長,相比較而言,見識卻是比楊玉賓強得多。


    “大哥,你的意思是,他們就想動大壩?”


    大壩的事情,已經從下麵傳上來了,省委做出的這些動作,都是為掩飾大壩的事情做鋪墊。這件事不能露,否則耗資巨大的母親河大壩竟然是豆腐渣工程,老百姓還不瘋了?水力發電站要建,但是要擺出一個專業性很強的掩飾。


    “唉。”老人的眼皮撩了一下,慢慢的站起身,向著自己的書房走去,一點指點的意思都沒有。楊虎皺了一下眉,看了下兩個兒子,轉而跟了上去。


    “老二,把那邊的小動作放一下。你動秦牧一下,秦牧在江北就要動咱們十下,無論你弄出什麽事來,北遼那邊肯定有人跟他捂包袱。但他在江北隻要動一下,調查組那邊可是盯著實實在在的,徐鴻聲不是一個吃幹飯的。”


    “哥,我就不服了,他秦牧說動就動?”楊玉賓從來沒有受過這麽大的氣,秦牧在酒桌上直接甩臉子給他看,那囂張的樣子讓楊玉賓一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


    “不是他說動就動。你怎麽還不明白,是他動一下,牽扯的上麵怎麽動。”楊玉田使勁揉了揉太陽穴,自己這個弟弟啊,現在是什麽時候,不服也要憋著。江防大壩啊,秦牧現在還沒有什麽表示,是因為他手裏攥著這麽一個大殺器,真要跟江北死磕,恐怕省委都要有點小震動。但楊玉田明白,秦牧不會那麽做,魚死網破誰都撈不到好處。


    楊玉賓氣呼呼的站起身子,在客廳裏來回的走動著,突然笑了起來,說道:“好,我讓那邊消停消停,但咱也是商人,商業上的競爭他秦牧總說不出什麽話來吧?歐家好像在江北也有生意?”


    楊玉田苦笑了一下,搖搖頭不再說話。官場有官場的規矩,商場也有商場的說法,弟弟若是真的跟歐家在江北杠起來,也不能說不是一種出氣的手段,也僅僅是出氣的手段而已。


    “這個秦牧,也該去看看了。”楊玉田自言自語的說道。


    在別墅的書房裏,老人淡淡的說道:“老大,下一輩還是要多鍛煉鍛煉啊。”


    楊虎點點頭,說道:“我打算讓玉賓去國外呆上兩年,讓他自己去打拚打拚。”


    老人點點頭,說道:“是啊,咱們看的時間越多,他們的翅膀越飛不起來。我現在都有點懷疑,老秦這老小子是故意二十來年不認他這個孫子的。你看看,這小家夥的手法,比起你來雖然還顯得很稚嫩,可假以時日,大患啊。”


    楊虎長吸了一口氣,秦牧在江北的這些手法,說雲淡風輕卻也有跡可循,在大佬們的眼裏也隻是稍稍能夠上得台麵,遠不到登堂入室的地步,但秦牧的歲數擺在那裏,二十六七歲手段就這麽進攻欲十足,到了四五十歲的時候,那誰還能阻擋他的腳步?


    “爹,咱們這件事就這麽過去?”


    “不過去怎麽辦?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下麵的人有點小動作沒什麽,千裏當官隻為財,這一點是咱們幾千年留下來的規矩,但是,關乎民生的東西不能動,關乎性命的不能動,動之則動國之根本。”老人的臉上帶著一絲怒氣:“好大的手筆,母親河跨十三個省,就咱們江北這裏出事,秦牧就算不動,我都忍不住了。哼!”


    老人最後的“哼”讓楊虎感受到一股子殺氣,心裏登時明白了老人的意思,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我會處理。”


    老人點點頭,慢慢的說道:“送瘟神,總要做一點供星。你們商量一下吧,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楊虎點點頭,得到了老人的指點,他自然知道該怎麽處理。秦牧不走,那是還沒有看到九江安定,徐鴻聲不走,意思也非常明確。楊虎甚至有些懷疑,這個調查組,是秦牧自己招來的,要的就是在九江亂局插入第三勢力,讓江北不得不做出妥協。


    若是沒有人指點秦牧,這一手,確實是神來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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