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


    就象天邊的流星。


    看得見,卻摸不著,你永遠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到來,也不知道它的劃過會帶來是好還是壞的影響,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流星到來之前,將自己武裝的更加強壯有力。


    一夜之間。


    僵持的戰局被灌嬰與馮宣的一場遭遇戰而發生劇變,當灌嬰的首級被馮宣呈送到李原跟前時,秦軍上下方始相信巴人創造了以少勝多擊破漢軍精銳之師的奇跡。


    二千由巴人組成的秦軍,在野戰中與漢軍中的精銳灌嬰部三千人遭遇,如果說能夠全殲,那幾乎沒有人能夠相信。


    但在叢林泥沼和黑夜特定的環境下,巴人以有備算計無備,將自己的長處發揮的淋漓盡致,而漢軍一方,則因為一個又一個的失誤而陷入被動。


    “來人,速將灌嬰首級傳檄宛城,讓韓將軍挑於兩軍陣前,且讓那些死命追隨的漢卒看看,不降會是什麽下場。”李原神采奕奕,大聲喝令道。


    灌嬰不是尋常漢將,這個在樊噲之後擔當漢軍中衝鋒陷陣的先鋒將的家夥,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漢軍士氣漲與落的一個標誌。可以想見,當宛城的守軍看到軍中赫赫有名的灌嬰也被誅殺後,軍心會更加的動蕩。


    ——。


    在臥龍崗秦、漢兩軍激戰正酣之際,宛城的圍城戰事也進入到了緊張僵持階段,作為左右戰局變化的關健人物,陳豨的態度也是一日三變。


    陳處遊說之初,陳豨的態度還是比較積極的,不過,當聽到漢王劉邦親提十萬大軍來援時,陳豨又開始猶豫了。對秦軍戰力還缺乏了解的他,僅從兵力數量上分析,認為以漢軍的十餘萬人,對上秦軍五、六萬人,就算不能獲勝,至少也不會吃虧,在兩軍絞著無果的情況下,秦軍無奈撤退的可能性很大。


    陳豨的反複讓宛城之圍變得不確切起來,就在這個時候,灌嬰的首級被飛騎快馬送了過來。


    “灌嬰也有今天,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四哥,你在天上看到了嗎?”一見到灌嬰怒目圓睜麵露不甘的首級,韓信大叫一聲,猛拍了一下胸口。


    武功山一役,韓信被漢軍追殺得差一點走投無路,若不是族兄韓四的舍命相救,韓信幾不可能從漢軍的重重圍剿之中逃脫,而在剿殺的漢將之中,灌嬰雖然不是直接參與的一個,但卻是掃蕩雍歧最為主動的一個。


    韓四,這個曾經的卑微漢子,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做出了一個男子漢最值得敬重的事情,在生與死的決擇麵前,他沒有畏懼和退縮。


    就憑這一點,韓信也會永記在心裏。


    灌嬰首級被秦軍將士用木杆高挑著,在宛城城外來回巡視,很快,就被挑在了秦營的旗杆之上。


    五月二十三日。


    也就在灌嬰首級被挑於高杆之上的同一天,韓信為配合宣傳攻勢,下令圍城秦軍對宛城城門進行一次騷擾式的襲擊。


    擔當這一次襲城主力的是曹信率領的月氏生力軍,這支不過千人的異族軍隊在撞車、射欄還有投擲方麵有了非同一般的天賦,在獨目猛將曹信的率領下,月氏壯漢們擺開陣形,一麵手裏提著投擲的短矛,一邊扛著撞車一步步推進。


    “轟,轟,轟!”


    漢軍守卒稀稀拉拉的箭矢沒有阻擋住月氏人的步伐,相反的,倒是月氏人猛然發力投擲的短矛在不輕意中,讓多名漢卒中矛受創。


    雖然,最終在漢軍將校的竭力守衛下,秦軍未能撞破堅實的城門,但絕望的情緒已經在宛城漢卒中漫延。


    ——。


    識實務者,方為俊傑。


    搖擺不定的陳豨在鐵的“事實”麵前,急急喚了陳處過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去分辯秦軍到底有沒有打敗漢軍主力了。


    灌嬰之死,擊潰了陳豨心中僅存的一點幻想。作為一個關東魏人,陳豨從骨子裏並不十分認可秦國,但現在,他必須為自己和追隨他的一眾弟兄找尋一條生路。


    周勃那裏,已經無話可說。


    陳豨每一次去稟報,得到的除了周勃一次次的空口許諾之外,沒有一丁點的好消息,漢王正率領大軍在增援路上,十萬將卒不日即到,這樣的話周勃不知說了多少遍,就連陳豨也聽得有些煩了。


    “大哥,快下決定吧,再晚一步,我們就沒有機會了。”陳處急切的說道,這一次入城勸降,陳處是拍了胸脯保證的,結果因為陳豨的猶豫,一次次的失去最佳的獻城時機,這讓急於立功的陳處心中象是窩了一團火似的。


    “張春,你認為灌嬰的首級是真是假,要是真的話,漢王的增援部隊又到底在哪裏?”陳豨麵容平和,對陳處的提議既不反駁,也不辯解,他隻是將目光投到賓客張春身上。


    張春想了一想,道:“陳公,以屬下之見,灌嬰首級怕是不會有錯了,要是假的話,不用我們提醒,太尉周勃那裏早就有了回音,至於漢王的增援部隊,估計是被秦軍給阻住了去路,屬下聽聞,在宛城西南的臥龍崗一帶,似有大批的秦軍在締結,城外的圍城秦將中,我們也好象沒有見到秦國神武侯的身影。”


    張春可以說是陳豨的智囊,他的這一番話將迷霧一般的戰局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對於局中的陳豨來說,他能夠看到的,就是宛城城中的漢軍情況,對其它戰場上發生的變故是不清楚的,有張春這麽一分析,陳豨漸漸的有了一個全麵的判斷。


    “也罷,罷,罷,這良禽擇木而棲,陳某也等了漢王有十餘天了,對得起他的收留之情,接下來,我等兄弟也要為自己打算了。”陳豨輕歎一聲,緩聲道。


    是夜。


    宛城太尉府。


    宛城漢軍主將,漢國太尉周勃神情憔悴的端坐在書案之前,正在費力的朝空白的竹簡上書寫著什麽。


    兵困孤城。


    作為一軍主將,周勃感到自己的精力和體力都在一天天飛快的流逝,在劉肥、劉賈、韓王信等漢將脫離之後,周勃對於宛城能否守住其實已經開始絕望了。


    其他人或許不清楚,李原麾下的秦軍是什麽樣的,他周勃卻是一清二楚,作為多次打交道的老對手,周勃對李原其人的個性也是知之甚詳。


    “李原,天煞星是也,非尋常人所能敵。”周勃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揮筆在竹簡上寫下這麽一句話。


    這是一封絕筆信,在白天灌嬰的首級被秦軍挑在城外之後,周勃立時感到大勢已去,一直以來還心存的那一點僥幸,在這一晚俱都化為泡影。


    “陳郡尉,你帶著這麽多人,夜闖太尉府,意欲何為?”就在周勃奮筆疾書之時,太尉府門口,守門的周勃親卒攔住了陳豨的去路。


    “末將奉太尉之令,有緊急軍情麵奏,請不要阻攔。”陳豨冷著臉,喝斥道。在一番思謀之後,終於堅定了降秦念頭的陳豨與張春、陳處、曼丘臣等親信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趁夜起兵殺了太尉周勃,再將宛城獻予秦軍,如此一來,也多多少少彌補了之前猶豫不決的不利印象。


    作為宛城的第二把手,陳豨也有擺一擺架子的底氣,如果能夠喝退親卒那就最好,如果不能嚇退,那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強衝進去。


    “太尉有令,沒有虎符,任何人不得擅闖府內。”親卒後退了一步,依舊堅持著自己的職責。這也為他帶著了殺身之禍。


    “如此,也罷,汝去通報一聲,就說我陳豨有急事求見。”陳豨眸中殺機頓起,在親卒轉身的一瞬那,陳處與曼丘臣從陰影中竄出,一下將不及提防的太尉府親卒給刺殺於大門口。


    隨後,大開殺戒的陳豨帶著府中賓客、死士衝入太尉府,與周勃的護衛親卒一場惡戰,人多勢眾的陳豨很快就占了上風,還在病中未愈的周勃得到稟報,剛要起身拔劍抵抗,就被陳豨的人給團團圍在了書房之內。


    “陳豨,本侯待你不薄,汝為何如此行事,難道不怕遭天譴雷劈嗎?”周勃急火攻心,在幾名親卒的攜扶下,來到門口。


    “天譴雷劈,這又從何說起,太尉方才所言不實多多,試問:什麽時候你又厚待過我陳豨,若不是秦軍攻城,我陳豨又有何德何能入你太尉大人的法眼,若不是劉肥、劉賈、韓王信等人出逃,這宛城的防禦指揮又哪可能輪到我陳豨說了算,所以,太尉之所以任用陳某,不過是為應急罷了,這一點,可莫當陳某是三歲小兒糊弄?”陳豨嘲諷的看著一眼麵如金紙的周勃,冷笑道。


    周勃被陳豨這一席話噎的無言以對,好半響才始回應道:“陳豨,汝以為殺了我周勃,就會得到李原的重用?你想錯了,以李原的性情,又怎麽可能用一個反複無常的小人?”


    “陳某是真小人也好,是偽君子也好,不勞太尉過慮,神武侯要是英明的話,會知曉我陳豨的能耐,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陳某允太尉自行了斷,且留一個全屍。”陳豨盯著周勃,沉聲道。


    “陳豨,你可別欺人太甚。”周勃憤然道。


    虎落平陽,被犬欺。


    周勃的身邊,除了幾名受傷的親卒外,沒有其它兵士,在宛城城中,周勃的親信將士多被陳豨借口白天秦軍攻城吃緊,派出去守衛城垣去了,這一時也不可能回趕過來,陳豨在時機的選擇上,正好選在漢軍調防的節點上,這讓周勃一不小心就著了道。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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