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朝會。


    在許久的平靜之後,第一次硝煙彌漫,就連一向屬於老好人的關躍也被波及。


    關躍的都農監主要負責農事,農業也為大秦的立國之本,而陳平在辯論中,就以都農監的官員數量為題,反駁李政的考績依據。


    農事有閑,有忙。


    在忙碌收割的時候,僅憑各郡都農監寥寥的幾名官員,顯然不夠,這個時候就不得不依靠屬地的父老、鄉亭人員來協助,而這種協助一般都是義務性質的,不可能有很高的報酬,又或者對協助人員進行考績。


    如果在這一期間出現工作上的差錯,該怎麽考量,是認定官員業績低下,還是有情可原,放他一馬。


    李政和陳平各自為了自己的執政理念而不退讓,在齊心協力輔佐李原將秦國帶上強國之路上,這兩個不同學派的弟子第一次出現了意見上的分歧。


    是要穩妥,還是要激進。


    是要堅持法度律令,還是網開一麵,將功補過。


    這次,他們為了心中的理想而爭辯。


    這次,他們均不念著個人的感情,而隻以自己背後的勢力為重。


    李原一邊聽著,一邊心中也在思量,究竟怎麽樣才能平息這場關係秦國國政安定的爭執,單純的強壓一方,勢必造成另一方的不滿,而隨後帶來工作上的消極,而若是僅僅和稀泥不作評判的話,雙方的觀點都得不到支持,結果可能一時按下了火苗,但以後會釀成更激烈的衝突。


    監管者與被監管者。


    本身就是矛盾的對立麵,發展到現在,陳平與李政的這場爭執,漸漸演變成了儒學與法學之間理念的衝突。


    而造成這些矛盾的主要原因,則還是根在李原當初定下的“簡政”國策上。


    治理一縣、一郡或者關中,與治理由二十七個郡組成的龐大疆域不同,一郡之地,有些緊急的事務可以快馬驛報飛書上報,而現在的秦國則不行,位於大海邊上的東海郡發生的事情,要是用快馬報到長安的話,就算馳道再通暢,也需要六天時間。


    這個時代,電報、電話還沒有發明,烽火傳遞隻能表示一些簡單的訊號,而不能將詳情一一道盡。


    更何況,為了預防象“烽火戲諸侯”一樣幽王鬧劇的發生,也是為了軍事上的考慮,烽火極少能夠用於內政方麵。


    在遠離中央朝廷的情況下,一郡一縣的事務,更多的需要所在地方官員自行來處理,而這種自行處理一方麵鍛煉著官員的能力,另一方麵也加大了決策層麵的風險。


    “各位臣屬,今日所議之事,本王以為,根源不在於是否需要考核,或者考核要不要依令而行,根子在於辦一件事,實際需要多少人力,而這些人力一旦提供了,能否完成預期的目標,我想這才是最關健的。這件事,是本王錯了——!”李原虛心檢討道。


    陳平、李政、關躍一愣,他們沒有想到,李原聽了半天,不僅沒有作出傾向性的結論,反而自己承認有錯,說實話,這是他們幾個開始申辯之時沒有想到的。


    不知不覺中,隨著李原地位的鞏固,隨著他由侯成為王,隨著大秦的子民越來越把李原當作新皇帝,陳平等人下意識裏,開始把李原的話當作聖旨,沒有人會去想,李原的這個決定是正確還是錯誤。


    這是人性的悲哀。


    就算是再過去二千餘年,情況也依舊如此,就算是那些高喊著民主自由的國度,在涉及到利益時,也一樣會變得實際起來。而更好笑的是,二千年後,在秦國南境的一個國家,還有下台的政黨高喊著民主上街遊行暴*,目的卻是要推翻一個民選的政府。


    當然,這都是題外話。


    “關於有些地方官員不足的問題,請陳相回去與各司統籌一下,由各郡、各司上報需求人數,不過,具體核定多少人員,必須由禦史丞、禦史中丞協同一起商定,有異議的,先以丞相府意見為準,以一年為試用期,若一年過後業績突出者,可留用,若可用可不用者,則調任或清退,汝等看這樣可好?”李原繼續道。


    “武王所說,可行。不過,一年過後的業績考核,需報送武王審閱後方可確認。”李政想了想,點頭道。


    國家之法。


    在於森嚴,在於執行。李原把最終的監督權放在了禦史台,也就是承認了法家學說的重要,所以,李政並無不滿意的地方。


    “武王,吾等即告令通報各郡、各司,一定搶在農事之前,將條陳一一對照送上,不誤了國事。”陳平亦點頭道。


    丞相之職,主要就是讓百官按照政令執行,保證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轉,而不是與禦史們鬥氣,既然李原同意了增員的意見,他自然不會再節外生枝。


    內政事務的爭鬥。


    不比軍事上的血淋淋,而更多的體現在這種關於一項政策、措施的不同意見上,而在其背後,則是不同群體的利益訴求。


    李原在結束朝議的時候,禁不住長出了一口氣,秦國現在還處於上升期,各類矛盾就已經開始顯現,一個處理不及時,就會造成不同官員群體的對立,這種對立一旦持續,就會給國家體製造成動蕩。


    如何化解這種矛盾,考驗的就是一個管理者是否優秀、合格還是不合格,李原倏然感到,自己身上壓力巨大。


    ——。


    長安城。


    在漸漸溫暖的春風裏,迎接著柳條的發芽,迎接著冰化消融的時候。


    而在千裏之外的天山腳下,則是黃沙漫漫,西域聯軍統帥,大秦將領李仲翔帶領著八千餘聯軍駐紮於天山南麓的焉耆城。


    小國自有小國的生存之道,那就是聯合,也就是兵法大家、縱橫家們口裏說的合縱,在中原,因為春秋時諸國的覆亡,合縱最終化為泡影,但在西域,由於沙漠綠洲自然條件的限製,小國得以延續。


    從三月二十日至四月十三日,李仲翔率軍駐紮在焉耆城中,他也不管西邊的烏孫王數次遣使要求合擊大月氏,每日裏除了操練之外還是操練,這讓本渴望擊敗大月氏人,立功回去好獲得獎賞的各國兵士怨聲載道。


    不過,李仲翔卻是不為所動,繼續自己預定的計劃。八千人馬。已經是西域各國七拚八湊起來的全部力量了,要不是樓蘭王的力挺,李仲翔能夠收攏五千人馬就算不錯了。


    在這八千人中,樓蘭軍為主力,約有近三千人,這三千將卒多半是當年追隨李仲翔平定河西匈奴的老卒,他們與秦軍之間有過多次的接觸,在武器裝備、戰術素養等方麵,也基本以秦軍為榜樣。


    至於其他的五千人,則多則七、八百,少則三、四百,各個小國實力有限,其士卒多選稍孔武有力的,至於戰陣操練就更不用提了,這樣一支雜牌武裝,要是守禦城池,或者還能有些作用,要是直接派上戰場,極有可能一個回合就潰散了幹幹淨淨。


    李仲翔明白,他這一路的主要目的,不是出風頭去首戰大月氏,秦軍這次進攻大月氏,真正的殺手鐧是東線的駱甲騎軍。


    五千秦軍戰騎,人數雖然不多,但每一個士兵皆是從河西、隴西的千軍萬馬中挑選出來的,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有與匈奴人作戰的經驗。


    駱甲第一次擔當破敵重擔。


    渴望榮耀與勝利許久的他,此時正率軍在天鵝湖畔,在這裏,秦軍剛剛擊破大月氏的一個部落,麵對駱甲這一部武裝到牙齒的鐵騎,月氏人隻是裘袍和簡陋銅簇的武器根本不是對手,而更讓大月氏王失望的是,匈奴的使者須彌布通一去不返,留下的幾個匈奴副使也完全派不上什麽用處。


    須彌布通老奸巨滑,他當然不會立即返回,月氏人與秦人反目,現在已經正式打起來了,這是大單於冒頓最希望看到的,如果秦人與月氏人能夠一直持續激戰,最終打得兩敗俱傷的話,那對於匈奴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


    當然,以月氏現在的力量,要想與強秦相抗衡,幾乎沒有可能,不過,須彌布通也不擔心,月氏人雖然力量不夠,但西域距離秦國遙遠,月氏人擁有地利的優勢,秦軍要想一下子打敗月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匈奴人坐山觀虎鬥。


    著急的是大月氏王,目光短視的月氏人在圍殲白羊部落時得了大批的牛羊、物資,現在,他們倏然醒悟,這是上了匈奴人的當。無奈之下,大月氏王數次遣人往就近的匈奴右賢王呼衍邪處告急,但呼衍邪卻一直沒有任何的回音。


    戰事持續至五月初,完成初步整訓的李仲翔部也開始北上,這時西線的烏孫軍隊已經迫近了伊爾克湖,東線的秦騎更是將月氏人打得節節敗退,大月氏人不得不放棄天山北麓的夏季草原,轉而遷涉到更北麵的阿爾泰山一帶休整。


    秦軍緊追不舍。


    誓要一鼓作氣,取了大月氏王的頭顱,為白廣季報仇的駱甲,一路順著布克賽爾草場追擊,大月氏各部被分割包圍,月氏王本部在抵達阿勒泰一帶時,清點跟隨的部眾隻剩下了不到六千餘人。


    六千人,騎乘馬匹隻有一匹,有的還多帶著傷,惹怒了秦國的大月氏人終於步入窮途末路。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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