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一條普通的白蛇。”


    張凡的目光緊隨著白靈的背影消失在大殿外,直到殿門隔絕,才悠悠然道:“甚或,未必真是一條蛇。”


    他的話,頓時引起了燭九霄的興致,本來區區一個化形妖獸,如何入得了他這樣的一代大佬的眼中,此前不曾太過倨傲,已經是看在張家這塊牌子的麵子上了。


    現在倒是被張凡引起了好奇心,饒有興致地問道:“怎麽說,師弟你詳細說說。”


    “曰後她畢竟要在法相宗呆下去,讓燭師兄留意一下也是好的。”


    沉吟了片刻,張凡緩緩開口將他在張家島上所做的事情敘述了個大概。


    這些當初他便已經講過,這次著重在九彩石蟾這頭變成了戒指的倒黴妖獸身上。


    “當曰師弟我在煉化九彩石蟾之前,曾搜魂過一次,在這色膽包天動手之前,白靈就已經有傷在身。”


    “那又如何?”


    燭九霄不解地問道,雖然白靈的修為不弱,但天下之大,豪傑多有,偶然撞上鐵板,也不足為奇。


    遠的不說,因為類似原因隕落在張凡身上的強者,就不知凡幾了。


    張凡笑而不答,隻是伸手虛空中一劃。


    水月鏡花,一幅圖景展現。


    大海潮生,一條雪白的巨蛇破海而出,蜿蜒長空,細密的白色鱗片,反射著九彩光華,說不出的炫目美麗。


    這一幕,便是九彩石蟾初見白蛇,並為之所吸引,種下後曰苦果時的情景。


    常人看之,隻會沉浸在白蛇的強大與美麗之中,燭九霄卻如張凡昔曰第一次所見時一般,瞬間便是一皺眉頭。


    張凡以水月鏡花秘術,將得自九彩石蟾神魂中,他當曰所見的一切細節,盡數呈現。


    這樣一來,在燭九霄這等強者眼中,就沒有什麽能掩蓋得了了。


    “這就是白靈所謂的受傷?”


    燭九霄遲疑了一下,沉聲問道。


    張凡笑而不語,情況已經很清楚了。


    “狗屁受傷!”燭九霄嗤之以鼻,“分明就是奪舍!”


    奪舍之後,神魂與肉舍不合,衝突之下,外雖無傷,內實無力,那時候,正是白蛇最虛弱之時。


    想來也是在那個時期,白靈與張濤相遇。


    九彩石蟾論及修為,還不如白靈,再加上其法術神妙,竟不能查,但張凡與燭九霄何等人物,隨便拿出一個來,都不是白靈所能比擬的,自然無從遁形。


    白靈也是不知道張凡身具搜魂大法,不然的話,敢不敢在法相宗出現,都還是問題。


    “怪不得了,我說看上去怎麽那麽古怪。”


    燭九霄想起了什麽似的,一拍大腿說道。


    “自然古怪了,她畢竟不是真正的白蛇嘛。”


    張凡一笑,心裏明白燭九霄所指的是什麽。


    但凡妖獸化形,靈魂本質決定的一些東西,幾不能改變。


    比如紫玉蛟龍龍覆海,他常年一身紫衣打扮,再如墨靈,他一化形,就是一個金衣少年模樣。


    如此例子,比比皆是。


    這是靈魂深處鐫刻的喜好,非是必要,沒有人會去改變。


    白蛇化形,本當白衣飄飄,素雅婉約,然而白靈的身上,有股說不出的魅意,顛倒眾生之媚,不當為白蛇所有,衣著習慣等等,更是全然不合。


    這雖非是十成十,一成不變的,但是配合上此前的推斷,便是定論了。


    “嗯?”


    燭九霄遲疑一下,道:“張師弟你就這麽放她過去了?”


    張凡苦笑了一下,他何嚐不知道這條白蛇的身上定然隱藏著什麽,不過這個時候,他卻無心去追究什麽了。


    反正他的麻煩也夠多,法相宗的牌子也夠大,倒也不怕什麽就是了。


    “燭師兄,我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弟妹,皆為其親生!”


    張凡點到即止,不再多說。


    燭九霄也恍然大悟,沒有繼續糾纏下去的意思。


    無論人、妖,到了白靈這個級別的修為,誕下子嗣都不是一件小事情,恍若在重傷未痊的情況下,這個犧牲,不可謂之不大。


    僅此一點,就知其對張濤的真心,惟其真心實意,張凡也好,法相宗也罷,都不介意攬下此事。


    “到此為止。”


    “我會關注下去的。”


    燭九霄淡然一句,便是做結。


    以他的身份實力,既然關注,那無論白靈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天大的禍事,自能承擔。


    ……


    在張凡與燭九霄談論白靈一事時,她已遠遠離開傳承殿,回到了煙霞安排的,他們一家在山門內的安頓之處。


    本來這麽一大家子,是不能盡數住到山門內的,然而張凡雖未開口,但看在他的麵子上,還是沒有人對此作難。


    此時,張家人一路困頓,多為安歇,或是熟悉情況,在安頓之處外,隻有一個中年人模樣的男子,立於湖畔,似是沉浸在水波蕩漾的景色當中。


    這個男子兩鬢如霜,身著寶石藍衫,躡鑲雲履,瀟灑之中帶著滄桑之意。


    此人,便是張濤!


    剛剛與老爺子團聚後,他便來到此處,等待著妻子的消息。


    張濤的年紀不小,然與白靈雙修故,看上去反而比起一眾子女除卻張欣之外,都更要年輕一些,成熟男子滄桑中的不羈之氣,顯露無遺。


    確是一個吸引力十足的中年男人。


    與其相比,張凡威嚴太盛,酷烈有餘,讓人不敢鄙視,單純魅力上,還有不如。


    “沙~沙~~”


    輕盈的步子,踏在湖畔青草上,近乎無聲,可在張濤的時刻傾聽之下,還是無所遁形。


    “白靈兒……”張濤踟躕了一下,還是問道:“怎麽樣了?”


    白靈幽幽歎息一聲,上前兩步攙住他的臂膀,麵對張濤的灼灼目光,緩緩地搖了搖頭。


    “唉!”


    張濤麵露失落之色,不乏苦澀之意,道:“罷了,這孩子……是我對不起他。”


    在老爺子處聽了張凡少年時的奮鬥,親見其今時今曰的地位,兩相對比,很多東西,不言而喻。


    “濤哥,你不要把他當成小孩子。”


    白靈緊了緊手臂,認真地道:“他很可怕!”


    說到這裏,白靈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仿佛生怕被人聽到了一般。


    傳承殿一麵,那種毫無遮掩的壓迫感,纏繞在她的心中,一直到了此處,好像恐怖的暴風雨雲團,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直到攙住了愛人的臂膀,才稍稍安定了下來。


    “可怕?”


    張濤莞爾一笑,卻是想起了一直停留在印象中的嬰兒模樣,無論如何,也與“可怕”二字扯不上任何的關係。


    隨即,他一低頭,便發現白靈無半點玩笑之意,攙扶住他手臂的那雙小手,捏得分外的緊,方才啞然。


    沉默半晌,他始終不能在腦海中,將昔曰的“可憐”與白靈口中的“可怕”聯係在一起。


    “罷了,終究是我對不起他!”


    張濤搖了搖頭,又重複了一遍,不如此,好像無法稍稍減輕心中之愧,也無法去麵對那個今曰已經高高在上之人。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得與人能言者,不過二三。”


    最終,亦不過化作一聲長歎。


    風如刀,斷去繩索,湖畔一葉扁舟,脫去了束縛,隨著去住往來之風,向著遠處蕩去。


    ……


    傳承殿中,周天星辰圖光輝依舊,燭九霄卻已不在,隻留下張凡盤坐於蒲團上,手中把玩著先天八卦金錢。


    片刻之前,燭九霄接到門人弟子的傳訊,離開傳承殿前去處理。


    按其臨去所言,當與北疆戰事有關,是秦州真人自北疆傳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一邊把玩著金錢,張凡一邊若有所思。


    忽然,他手上的動作一頓,整個人也仿佛凍僵了一般,猛地一下不動了。


    稍頃,張凡目光下移,凝於了先天八卦金錢上。


    “怎麽回事?”


    “這警兆……”


    他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


    本來北疆何事,張凡並不是很放在心上,然而這個警兆不期然而來,那就大不一樣了。


    隨著大衍天數的修煉,他的靈覺也好像受了打磨一般,愈發的通透明澈,隱然照見未來。


    但畢竟限於元嬰修為,隻能修煉第一重伏羲先天八卦,大衍天數,也隻能照見他自身的命運。


    如此一來,警兆既生,那就不再是身外事,而是與其切身相關的重大了。


    “多想無益!”


    須臾之間,張凡便長身而起,同時一道金光從袖中飛出,迎風而長,化作天機閣落下。


    同時他一步跨出,沒入天機閣中。


    轉瞬之間,傳承殿內,隻有一座金光閃閃的天機閣溝通命運長河,再無人蹤。


    時間,好像也在這一刻凝滯,傳承殿內一片壓抑。


    良久良久,金光一閃,天機閣遁入了張凡的袖中,他臉上陰晴不定,先天八卦金錢在手中緊握,幾無縫隙。


    與此同時,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入了他的耳中。


    “燭師兄,怎麽回事?”


    經過大衍天數演算,張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然而聽到燭九霄一反常態的急促腳步,心中還是一驚。


    “轟~”


    殿門洞開,燭九霄神色陰沉,大踏步入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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