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彪也不是很明白,自然而然地就問道:“你說是為什麽?”“哥,戴罪跑路的日子,我是受夠了。


    那兩年,我是天天饑一頓飽一頓,晚上睡覺的時候,聽見有警報聲我就害怕,蹭蹭蹭就從被窩裏跑到窗口看去,原來是救護車。


    好長時間我才搞明白,救護車他娘的和警車的聲音不一樣,可把我嚇壞了。”


    劉虎心有餘悸地摸了一把臉,好像是在給自己壓驚的樣子。


    大家沒想到,這個聞說中殺人不眨眼的要犯,原來對警方的威攝力也是如此的膽戰心驚。


    “***,那兩年,可是把我嚇壞了,不僅是晚上,白天也是。


    街上那麽多的大蓋帽,誰要是盯著我多看一眼,我就以為人家是公安,認出我來了,做賊心虛啊。”


    聽到劉虎的口氣,很顯然,他至今還有那種後怕的感覺。


    聽了這些,藍煜星心裏倒是很釋懷,邪不勝正,這才是常理,如果歹徒看到警察連怕都不怕,那還有天理嗎?“所以,我就在想啊,我今天來,就是要把你堂堂正正的給弄出去,你沒殺人,就算你犯了點小法,大不了在牢裏蹲個幾年,出去以後,又是一個人物啊。


    你有文化,能幹,哪裏沒有你幹事的地方啊?這兩年,我在那邊搞了個礦廠,可把我給愁死了。


    我倒是想幹點事,掙點錢,可我什麽都不懂啊,當時我就在想,要是你在,要不了兩年,咱們那個礦廠,準發!”劉虎說到這裏,藍煜星明白了,原來,劉虎舍身到法庭作證,就想讓他的光明正大地出去,就是想讓他的哥哥不受他那份提心吊膽的罪。


    可是,這代價也未必太大了吧。


    “劉虎,哥現在不想說什麽了,我現在和你一樣,也是一個殺人犯,你這樣做,白白多送了一條小命,其他的,什麽用也沒有。


    你這是何苦啊!”聽完劉虎的話,劉彪在語言上依然堅持,但是,藍煜星聽得出來,劉彪說話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明顯的哭腔,這是一個感情麵臨崩潰點的聲音。


    那天晚上在看守所的時候,藍煜星就感覺,劉彪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在真情流露的時候,他同樣很脆弱。


    但是,每每到這個時候,他又總能夠控製住自己,這讓藍煜星非常失望。


    今天,他依然會這樣嗎?“哥,你不要多說,我還有第二個問題沒問你呢,你也知道,我今天來這裏,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我就是想用我的這條命,換你的一條命,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嗎?”劉虎的問題,依然樸實,卻同樣尖銳。


    劉彪望著他的弟弟,什麽話也沒有說。


    劉虎便接著說到:“哥,你和我不一樣,還是那句話,我是該死的人,可你,不該死。


    我還想說一句最地道的話,今天誌誌沒來,如果誌誌來了,你應該更有感覺。


    我活著,對誌誌,一點忙也幫不上,我教育不了他,也教不了他學好,可你不一樣啊,你是大學生,你當過幹部,你這樣的人,出來以後,就算官當不成了,但還是一樣可以幹事情啊,還是一樣會教育孩子啊!可我會什麽,我就會砸石頭,就會打架,我能教孩子學什麽好?哥,我這次來,就一個目的,我去了以後,我的兒子就交給你了,咱們劉家,這一輩,就咱們兩兄弟,總得留下來一個吧。


    你就忍心看我們的孩子都沒有爸爸?都被人家叫野種?都讓別的孩子欺侮?長大了以後都像我一樣不學好?”藍煜星現在是徹底明白了,劉虎,也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明白劉彪剛才所說的話,他的成長,缺少愛,這個道理,他並不是不懂。


    甚至有可能,他比劉彪更加感同身受。


    所以,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劉彪的孩子都能成長在一個有水平、有學問的父親的教導之下。


    中國人有這種習慣,自己沒出息,也就認命了,可是,對下一代,都希望他們能夠好好的成長啊。


    劉虎的一翻話,太實在了,也太震撼了。


    此時的劉彪,什麽話也說不出來,眼睛緊閉,頭往後仰,可是,大家都能夠聽到他極力壓抑的男人的泣聲。


    麵對著劉彪的法官,已經看到,兩行男人的淚水,從劉彪的眼角,如同決了堤一般,滾滾地流了出來。


    終於,劉彪再也抑製不住,衝著劉虎哭喊道:“劉虎,你這是何苦?你這不是逼我嘛!”藍煜星聽出來了,所有的人都聽出來了,劉彪,的確有難言之隱,否則,他不會這麽說。


    至於,他的難言之隱是什麽,大家仍然不知道,也仍然想不到,一個常務副縣長,一個縣長的接班人,究竟是什麽原因,會讓他作出如此的犧牲呢!“劉彪----”這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這種聲音,聽得場上所有的人都有一種心被揪住繼而揉碎的感覺,這個聲音來源自台下。


    這是誰?是誰在法庭上可以這麽大聲這麽悲愴地叫喊,大家順著聲音一齊往台下望去。


    在人們的視線中,最後一排,一個女人已經站了起來,她,踉踉蹌蹌地跑到過道的中間,居然“撲通”一聲,衝著劉彪的方向,跪倒在地上。


    這個女人的跪倒,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也引起了大家的竊竊私語。


    這是誰?為什麽都到了夜裏十點了,她的臉上,還卡著一個大大的墨鏡?女人把臉上的墨鏡摘了下來,這時候,除了外來的記者,大家都認了出來,這個女人,居然就是s市商界的第一女強人,劉彪的夫人,大美女錢玉綸。


    此刻,她雖然跪倒在地上,可是,她的風姿依然是那樣的優雅,可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的麵容,卻是如此的蒼白,如此的憔悴,如此的毫無生機。


    審判廳裏唯一的一名女法警見此,連忙上來扶她,但是,錢玉綸近乎瘋狂地擺脫開來。


    女法警無可奈何,見上司也沒有指示,便呆立在她的旁邊。


    錢玉綸依然用她那讓人揪心的聲音哭訴著:“劉彪,我錢玉綸一輩子也沒有給人下跪過,今天,我給你跪下了。


    我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是為了我們的誌誌。


    我知道,你和周嬡嬡沒有關係,你沒殺人。


    你就忍心讓誌誌從此以後就沒有了爸爸嗎?你就忍心讓誌誌以後像劉虎小時候一樣嗎?”人間慘劇!當這個女人跪下來的那一刹那,當這個女人的哭聲響徹審判大廳的時候,很多人包括很多剛強的男人,也忍不住流下了小淚水,至於在座的女人們,已經早已讓淚水沾濕了她們的手帕了。


    看到這種場麵的藍煜星,心裏隻有一個字:堵!堵得難受,太難受了。


    “玉綸,你起來!”劉彪回過頭,大家看到,此時的劉彪,早已泣不成聲,淚水,在那上身的那件黃馬甲上,留下了一道道印跡。


    “我不起來!”錢玉綸的哭聲益發響亮了:“你臨走之前,給我留下了一封《與妻書》,我試著想理解你,想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好好養育誌兒,把他帶大,把他養育成才。


    可是,你知道嗎,就在前幾天,誌誌從學校裏回來問我,他爸爸是不是壞蛋,是不是貪汙犯?我告訴他,你爸爸不是壞蛋,是好人。


    可是,你的事情,明明白白地登在報紙上,難道,你就忍心讓兒子一輩子背個貪官兒子的壞名聲嗎?你就忍心讓誌誌一輩子在這樣的陰影裏成長嗎?”聽了錢玉綸的問話,劉彪並沒有把頭轉回去,隻是在最後的一絲理性的支持下,盡可能堅強地站著,任由淚水順著他的眼角向下流淌。


    此時,藍煜星的心情也非常緊張,他知道,劉彪正在努力地掙紮著,理智和感情,兩個劉彪,正在進行著殊死搏鬥,如果,感情的一邊戰勝的的話,那麽,真相就可以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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