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說的是大實話,不過,這還不足以判定許昌平有罪,就好像家裏藏著凶器卻並不能斷定他要殺人一樣。


    “另外,我們經過鑒定,保險箱裏的贓物並非如許昌平本人所說,是小偷今天栽贓,而是之前就放在保險箱裏的,其中,有一半是保險箱做好以後立即放進去的,這應該是許昌平在沒做常委副市長之前的非法所得;另外有一半,是分十餘次放入進去的,這從贓物在保險箱中留下的痕跡上都能驗證和計算出來,如果說是小偷栽贓,絕無可能分十幾次到他們家去栽贓的。由此我們得出結論,許昌平說被栽贓的辯護絕對不能成立,匯報完畢。”鑒定專家的話非常之簡潔,僅僅用了不到兩分鍾就把情況匯報完了。


    “我同意報請紀委領導批準對許昌平實施雙規。”林清雅當即表明了態度。


    “我也同意!”另一個有權表態的是吳國同。


    “即然這樣,請藍煜星同誌迅速起草一個報告,以密碼電話的形式報省紀委,密級為機密,緊急程度為特提!”林清雅作出了具體的安排。


    藍煜星動作很快,十五分鍾不到,報告就拿出來了,林清雅和吳國同看了以後,簽上自己的名字,立即通過辦案點的機要網把電報發了出去。


    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承受著巨大壓力的省紀委和公安廳,看到報告以後終於鬆了一口氣。案子就是這樣,處在具體辦事的部門,壓力最大的時候,往往是案件性質處於定於未定之間的時候,等性質一旦定下來了,標誌性的動作就是雙規,一旦對有違紀嫌疑的幹部實行雙規以後,說情的就會知道,大勢已去了,省裏是鐵了心要辦這個案子了,那麽,這些人往往也會識趣地躲開了。


    下午,省裏原信息反饋回來了,是湯懷炎親自打來的電話,同意對許昌平實施雙規。但是,嚴明沒有忘記提醒林清雅和吳國同,許昌平的案子交給他們辦理,但是,對孫繼堯的案子,一刻也不能放鬆,要抓緊時間破案。


    幾句話說的吳國同一身冷汗,老實說,辦這個案子的確是有些冒險的,不過,現在總算有了點成績,畢竟許昌平的職務比孫繼堯還要高,這一類的案子,往往是以涉案人員的職務高低來定案件的重要性的,拿住一個一把手,顯然要強於孫繼堯這樣的副職。但是,孫繼堯的案子太例外了,那是一個轟動全國被中紀委和公安部關注的案子,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國家領導人關注的案子,影響之大是一個受賄五百萬的市長所無法比擬的。如果孫繼堯抓不到,依然是功不抵過啊,湯書記是在提醒他們,不要把自己的主業給忘了。


    這邊,許昌平也在加倍地受著煎熬,他知道,時間每過一分鍾,自己的危險都在成幾何級的往上漲。中午吃飯的時候,許昌平感覺到,危險已經來臨了!處在困境中的人,對周圍的一切變化都會非常**,許昌平很明顯的注意到,負責他的兩個人在態度上不像早晨的時候那麽客氣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兩個人對他一直都是非常的小心謹慎,好像特別的擔心他會不高興,中午兩個人換了班以後,新來的兩位同誌就沒那麽熱情,顯然,這不是性格問題,而是領導不再再三對這兩名同誌交待要伺候好自己了。從飯菜上也能看出來,雖然夥食標準並不差,四菜一湯,可擺在桌子上還沒有早晨的東西看起來多,也就是說,這隻是維持一個基本的標準,而不象早晨那樣唯恐不周了。


    許昌平在暗暗地想,搞不好,就是這四菜一湯,都是自己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的最後一頓了,搞不好下麵迎接自己的就是雙規。雙規是什麽生活待遇他可太清楚了。想到了這裏,許昌平便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同時也在考慮為下麵要經曆的事情做些準備。所以,早點那麽周到他吃不下,現在普普通通的兩葷兩素卻被他幾乎一掃而光,一大碗的紫菜蛋湯也被他喝了個見底,喝完以後,抹了抹嘴,便理開被子,上床睡去。


    潔白的被褥,剛剛洗曬過,聞起來還有一點肥皂粉的香味和陽光的氣息,許昌平把被子蓋在身上,居然感覺到一絲很少體會到的舒適,就好像他剛才吃飯的時候感覺分外的香一樣。其實,這種條件相對於他平時的生活來說要簡單很多,平時,隻要他願意,哪一頓吃的不是山珍海味喝的不是五糧液茅台?辦案點的條件又怎麽能與他在家和在市一招專用套房裏的條件相比?可是,許昌平已經預感到,即便是這樣的條件,對他今後來說,也許就是一種奢侈了。有人說得不到的東西是最珍貴的,no,最珍貴的不是得不到,應為,對得不到的東西,人往往並不知道它有多珍貴,反而會有一些人會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對大多數人來說,最珍貴的往往是將失去和已失去,對於曾經擁有卻即將變成奢望的東西,人們往往會愈加的珍惜,就象人們總會在臨終前才最感覺生命的可貴一樣,許昌平現在的心態就是如此。


    許昌平累了,他真的累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他都太累了。這麽多年來,他絞盡腦汁挖空心思往上爬,去追求一切他想追求的東西,他得到過,也擁有過,但也付出了太多太多,現在好了,一切都可能結束了,他可以歇歇了。


    胡思亂想之中,許昌平沉沉地進入了夢鄉。他夢見了大把大把的人民幣,港幣,美元,都在他身邊揮舞;夢見了數不清的黃金鑽石堆成了山,他貪婪地把這些抱在懷裏,口中狂呼著:這是我的,全是我的;夢見了富有青春和活力的女性的胴體在他強有力的壓迫下呻吟著,顫抖著,讓他重振男性的雄風;夢見了自己在萬人大會上慷慨陳詞,每停頓一下,下麵都會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大大小小的官員在自己的訓斥聲中噤若寒蟬,睡夢中之,許昌平的臉上露出了快意的滿足的微笑……


    忽然,一陣颶風刮起,飛沙走石,日月無光,那金錢、珠寶、美女和對他唯命是從的官員和民眾們 ,被風暴絞成了一團,漸漸的黑暗,漸漸地猙獰,很快變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怪獸,一雙藍球一樣的眼睛閃爍著綠光,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血盆大口,長長的舌頭,毒蛇一般地一伸一縮,正一點一點地向自己靠近,怪獸的麵孔漸漸地模糊,那血盆大口卻越發清晰,清晰可以看清每一根利劍一般的牙齒上閃爍的寒光,自己是如此的軟弱,如此的渺小,身子想要逃離,可是,兩腿發軟,根本站立不起來,眼見那條鮮紅的舌頭卷了過來,就要把自己吞噬,許昌平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恐懼,“啊----”,一聲無比淒厲的驚叫,嚇得剛進門的林清雅一大跳,她還從來沒有聽過一個男人會發出這樣恐懼的尖叫聲。


    “許昌平!你幹什麽?”和林清雅一起進門的吳國同雖然沒有林清雅那麽膽小,但也是吃了驚,當即厲聲嗬斥。其實,不用他嗬斥,許昌平也被驚醒了,他象丟了魂一樣地坐在**,頭發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了,本來就有些稀少的頭發,平時經過精心的梳理才勉強蓋住額頭,現在卻完全暴露了出來,露出了額頭上方一大片濕淋淋的頭皮和?h過油的頭發根部的一點點銀白,看起來異常的狼狽,這個平時意氣風發、給人感覺正當盛年的市長,此時仿佛老了十歲,跟在後麵的藍煜星感覺,許昌平的年齡在現在看起來,似乎比頭發花白的談新權要蒼老得多。


    許昌平下意識地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清醒過來,看著滿臉嚴肅地站在自己麵前的幾個人,他已經明白了幾分。這時,林清雅開口了:“許昌平同誌,現在,我代表中共j省紀律檢查委員會向你宣布,要求你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內交待出你的問題,希望你端正態度,相信組織,依靠組織,向組織上徹底坦白,爭取寬大處理。”


    許昌平知道,自己已經被雙規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太清楚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麽了。此時,他萬念俱灰,但心中還有最後一個念頭,要守住,要堅守住,隻有堅守住,才能夠保住自己的寶貝兒子,否則,爺兒倆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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