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後,方才還與他們做殊死搏鬥的殺手們頓如接到神旨,紛紛停手不戰。


    秦放歌先前為救阿瑤,逼不得已拋出彎刀,憑空取了那殺手的性命,卻把自己暴露在與他纏鬥的那三個殺手手下。那三人本有大好機會傷他,這時卻決然放棄,撤刀回手便走。


    阿瑤那邊攻上來的兩個殺手亦是如此,虛晃一招便向後退,須臾之間,便已脫身遁去,如鬼魅般隱沒樹間。


    兩人都大為意外,不由得愣住。


    過了片刻,阿瑤方轉過神來,俯身撿起秦放歌那把廣寒刀走去遞與他。


    秦放歌接過,上下打量她一番,問道:“可有傷著?”


    “沒有。”阿瑤搖頭,頓了下卻道,“多謝秦爺舍命相救。”


    “舍命?”秦放歌嗤然道,“你值得我舍命麽?”


    阿瑤登時漲紅了臉,又是羞愧又是難堪,一時無言以對。


    秦放歌卻又道:“你又欠了我一條命,這筆賬可真是怎麽算也算不清了。”黑暗裏他似是冷冷笑了下,掉轉身往林子深處走,“走吧,先去找三哥。”


    額際尚有未幹的汗漬,阿瑤伸袖抹抹,順手理理亂了的鬢發,邁步跟上。 腳下枯枝發出“喀喀”聲響,秦放歌走在前麵,高大身形微有疲態。她盯著那寬厚的背影看了好一陣,可林子裏實在是黑,根本無法看出他背上是否有傷。


    “秦爺受傷了?”她忍了又忍,終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秦放歌腳下微頓,略停了片刻,卻是什麽也不曾說,頭也不回地徑自往前去了。


    兩人默然行了一陣,忽聽前麵傳來打鬥之聲。


    秦放歌頓時警覺,佇足側耳細聽片刻,騰身一掠而起。阿瑤在後緊緊跟上,不多時便到聲音來處,那裏卻是一處空地,當中兩人拳來腳往,鬥得正凶,其中一人頗像是葉如誨的身形體格。


    “三哥!”秦放歌急急叫了聲,便要上前相助。


    葉如誨聞聲轉頭,這一轉頭間,對麵那黑衣人已欺身而上,忽地一掌直擊他胸口。葉如誨猝不及防,被他一掌擊中,七尺高的壯漢,竟被擊飛了出去。身子在半空跌出丈許,眼見便要撞上一棵大樹時,秦放歌趕到,輕拍一掌將他跌來的勁力卸去,這才免了他再受重創。


    而那黑衣人,卻在這瞬掠身而起,分明便是想逃。


    秦放歌見葉如誨被傷,心頭大惱,哪肯讓他得逞,丟手便要去追,卻被葉如誨一把抓住:“莫去,小心中了他們的埋伏。”


    說話間的功夫,那黑衣人連縱數個雲梯,轉眼間便已無蹤。


    秦放歌看那人高妙的輕身功夫,便知追他不易,隻得作罷,問葉如誨道:“三哥覺得怎樣?讓我看看傷……”伸手入懷摸出火折,便要點燃查驗他傷處。


    葉如誨抬手止住他道:“此處危險,先回去再說。”


    歇宿地的篝火還沒滅,阿瑤低頭將火弄旺,便聽秦放歌道:“拿個火把過來。”抬頭看時,卻是秦放歌要給葉如誨看傷,應該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才會讓她拿火把過去照亮。


    阿瑤從火堆中選了根燃著的木柴,舉著走去他二人近旁。


    葉如誨卻是一再推拒,隻說傷得不重,並不願解衣讓秦放歌驗傷,看到她走近,更是不耐,橫目惡狠狠瞪她一眼。


    阿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幹脆轉了臉不看他,隻把火把舉過去照著。


    最後葉如誨還是沒強過秦放歌,讓他看了傷,傷的確不怎麽重,隻皮肉傷而已,並沒傷到筋骨。阿瑤聽到秦放歌說,由不住疑惑,側目瞥了一眼,果見他左胸處青紫了一片,說來也好笑,葉如誨這樣的昂藏男兒,竟養得一身雪白的皮肉,以致胸口那片青紫分外明顯,至於傷沒傷到筋骨,這便看不大出。秦放歌正以手摁他傷處及周圍,葉如誨微蹙著眉,麵上並無特別痛苦之色,如此看來,那傷的確是不重的。


    然而那一掌分明不輕,既然被打飛了出去,多少都是會斷一兩根肋骨的。


    居然就隻是區區皮肉傷。


    看來葉如誨的武功比想象的要高,內力之深厚亦可見一斑。


    其時天已透亮,而此地明顯不宜久留,秦放歌與葉如誨一合計,索性收拾行裝上路。


    華容道是自金門以來最險峻難行的路段,由陰蘭山脈側翼橫插而過,需從懸崖峭壁間穿越崇山峻嶺,一個不小心便有可能墜入萬丈深淵,是以常人多不會冒險通過,也就是秦放歌、葉如誨這一類被逼至絕境卻又武功高強的人才會以身犯險。


    路途雖險,好在再未遭遇追殺伏擊。他們翻山越嶺走了整整一天,到傍晚黃昏時分,總算從山裏出來。道路變得平緩開闊,終於可以騎馬,以馬代步便快了許多,三人兩騎往前馳了約莫半個時辰,漸漸見了人煙。


    坑坑窪窪的土路邊上搭著個茶棚子,裏麵三三兩兩坐著些茶客,粗粗有十來人的樣子,觀形容打扮似是江湖中人。裏麵的人看到黃昏日影裏嗒嗒行來的兩騎,微有些騷動,內中有個男子起身出了茶棚,揚聲問道:“三哥,是三哥麽?”


    阿瑤一愕,便聽葉如誨朗聲回道:“是我!”


    葉如誨催馬行至那人近前,翻身下馬,張臂與那人緊緊擁抱了下,哈哈笑道:“卓青,你長胖了!”


    “有些日子不曾活動筋骨,添了些肥肉,讓三哥笑話了。”那叫卓青的男子實則並不胖,一身英挺勁裝,身形勁拔結實,衣服下隱約可見賁起的胸肌,濃眉大眼,樣貌不俗,看著比葉如誨要小上四五歲。


    葉如誨回身拍拍秦放歌的肩道:“這是秦四哥。”


    卓青拱手朝秦放歌施了一禮:“幸會。”


    秦放歌笑著回禮,知是葉如誨的人前來接應,心頭大定。


    卓青見秦放歌身旁站著個美貌女子,出於禮貌本是要打個招呼的,卻被葉如誨一拉,看他臉色便知問不得,轉身引他到了茶棚邊上,道:“這些都是咱們的人,一切均已打點妥當,時候不早,今晚怕是趕不到白城,便在前麵的風蘆莊暫宿一晚如何?”


    葉如誨道:“全憑賢弟安排。”


    卓青道:“好,那便過去再說。”


    那茶棚本就是他們設來掩人耳目的幌子,這時既等到了人,當下便撤了棚子,一行人整裝上馬,徑往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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