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進去打頭陣,小心他有槍。”裴奚貞道,將他自己的配槍取出遞給我。


    “……”


    我心裏犯著嘀咕,好事怎麽就不先想著我呢?無可厚非,他還是個傷員,於情於理我都得這麽做。手裏拎著槍,我猛的推開腦科辦公室的門,看見楊彥正和梁醫生爭吵著什麽。


    我抬起手,握住手槍瞄準楊彥。


    由於忽然闖入一個不速之客,二人中斷了爭吵,梁醫生求助的目光望著我,畏於楊彥的存在,他卻不敢作聲。


    楊彥臉色“刷”的一下就冷了下來,嘶啞的低吼道:“滾。”他陰森的眼神猶如來自幽冥。


    “小宇,還愣著幹啥,快開槍啊!”裴奚貞急促的在我身後低聲道,他並沒有進門。


    我以前沒有實戰經驗,遲疑了片刻,就這點時間,給了楊彥喘息的機會。


    “別再靠近一步。”楊彥動作也快,看我又邁了兩步,膝蓋稍微一彎曲,翻身跳到桌子對麵,單手抓過梁醫生的衣領,拽到自己身前,死死勒住人質的脖子,“有種你開槍啊。”


    楊彥躲在梁醫生的身後,他另一隻手掏出我的那支配槍,繞過梁醫生的胳肢窩,黝黑的槍口對準我,“還有,身後的那人也現身吧,警察什麽時候像老鼠一樣見不得光?”


    他話音剛落,裴奚貞身形一晃,站在與我並肩站的位置,他平靜地看著楊彥。我表麵很淡定,其實心髒卻咚咚咚跳個不停。


    這都怪我,如若第一時間開槍,我槍法不賴,加上這麽近的距離,恐怕楊彥早已橫屍當場。


    “你不想救你弟弟了?”裴奚貞目光如炬,盡管被楊彥的槍口指著,語氣極為強勢的說,“他快死了,你想想,楊斌在那痛苦的掙紮之下死亡,沒人救治,你這個當哥哥的忍心?別傻了,放下槍吧,就算你現在逃掉,又能怎樣?再晚一會,楊斌就沒命了!你就麽想要舉目無親的永世孤獨?”


    “弟弟……”


    楊彥捏住梁醫生的手先是略微鬆了些許力道,裴奚貞側頭看了我一眼,我們慶幸押對了賭注,哪知道忽然楊彥又跟換了個人似得,語氣愈加的陰厲道:“我這條命,早就不屬於我了,楊斌他也是同樣。”楊彥卷起袖子,露出英文字母“d”的血色紋身。


    情勢一時陷入沉默,裴奚貞習慣性的把手向腮邊摸去想拔斷胡子,卻被楊彥誤以為他想出手,喝道:“別輕舉妄動!”


    裴奚貞的手就那樣停在半空,無辜的笑了笑,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人這一輩子就是由許許多多的選擇構成的,有時候,一旦選錯,將遺恨終身,再也回不了頭。當我們生死攸關之際,卻不知該如何選擇時,就一個字,賭!


    我打破了沉默,壯起膽子質問道:“楊彥,你口口聲聲說,不在乎自己的命,不在乎你弟弟的命,為什麽還冒著危險帶楊斌來二院?這不前後矛盾?”媽的,豁出去了,反正情緒越來越失控的楊彥可能隨時都會開槍,何必被對方一直掌握主動權。


    楊彥勾住扳機的手指縮了縮,看得我眼皮直跳,幹脆移開視線,受夠神經像弦一般緊繃的感覺。


    梁醫生似乎也在賭,適時道:“病人……體,魄強健,但後腦…受傷很重,據…我多年經驗,他以前腦部受過傷,不……不能再拖了,最多再耽誤十分鍾,恐怕救不活了。”吞吞吐吐的說完,他的脖子被扼住,所以說話有些艱難。


    腦科辦公室內,我們幾個人再次陷入沉寂,針落可聞,誰也沒有再提楊斌的傷勢去刺激楊彥,接下來他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我們不知道。


    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已經過去八分鍾。


    “我輸了。”楊彥狠狠把梁醫生推向一邊,如泄了氣的皮球,癱扶住桌子,手槍也向我仍過來,被我輕易接住。撫摸著久違的手槍,我終於無需再擔心失槍的罪責。


    毫無心理準備的梁醫生被楊彥推個趔趄,撞到了飲水機之後跌倒在地,半桶水和飲水機滾落砸向他,濕身了。


    “小宇,把我的槍還給我。”裴奚貞又拿出一副手銬,丟到我手裏,道:“去給楊彥銬住,帶回d.i.e。”


    手銬扣在楊彥手腕時,清脆的哢嚓聲響起。


    “有驚無險,總算將真凶緝拿歸案了!”我長籲了口氣,壓抑在心頭的烏雲得到了釋放。


    裴奚貞凝視著閉起眼睛一副認命樣子的楊彥,“我看未必。”


    “未必?”我愣道:“頭兒,還遺漏了啥?”


    此時,楊彥徒然睜開眼睛,一眨不眨的斜視裴奚貞,“所有的案子,都是我做的。”


    “梁醫生,問你個事情。”裴奚貞無視了楊彥的話,轉頭看見剛剛站起身的梁醫生,“救活楊斌的成功率有多大?”


    梁醫生低頭瞅了瞅手腕上的表,道:“百分之二十。我心裏已經有了一套方案,這就去安排手術。”他稍微整理了下衣服,趕往急救室。我打開門,伸著脖子朝守在樓梯口的林婉婉喊道:“事情已搞定,快過來。”


    逮到了楊彥,所以裴奚貞決定今天放棄拍片,急著帶嫌疑犯回去審訊,裴奚貞先獨自去我家取車過來接我,留我暫時在醫院。這會兒楊彥很消停,麵對牆壁站著,我一手握著槍,跟林婉婉待在門口聊起這案子,聽得她聚精會神。講到驚心動魄之處,她捂住嘴巴瞳孔緊縮的看著我,心中那叫一個歡樂。


    電話響起。


    接了之後一聽是裴奚貞打來的,催我趕快下去,我依依不舍的和林婉婉告別,押著楊彥離開二院。林慕夏在我們回來的路上就打過電話,解剖完時髦女人的屍體,鑒定報告放在辦公室,她任務完成就先回了家。


    返回d.i.e,剛一下車,一路無話的楊彥眉頭緊鎖,“這兒不是警局,你們帶我來的是什麽地方?”


    裴奚貞淡淡道:“d.i.e,警局的非常規部門。”


    這時,江濤迎出大門,第一句話就說“老裴,你的車修好了?我的呐?”我麵色一窘,不敢正眼瞧這位正主。裴奚貞權衡了下,看看楊彥,又看看我,道:“最遲明天給你。”他這話不是在誆江濤,估計審訊完楊彥,江濤那輛被奪走的警車就會有下落。


    江濤沒多想,看向楊彥,又低頭瞧見他手上的手銬,詫異道:“楊老弟?你這是……”


    “你們認識?”裴奚貞問道。


    “哦,有過一麵之緣。”江濤笑了笑,“你們先忙,我不打擾了。”我總覺著江濤沒說實話,楊彥消失了好幾年,僅憑一麵之緣就認出來而且還親切的稱呼為“楊老弟”?


    我們直接來到d.i.e的審訊室,楊彥對“蔬菜狂魔”這案的所有罪行供認不諱。


    楊彥交待,他所支持的球隊的確是切爾西,真應了裴奚貞那句“半決賽被殺也挺遺憾的。”在那條催命帖子裏,劉純一也點開過他的貼吧動態,根據過往發言記錄判斷樓主是切爾西球迷。


    當裴奚貞問及作案動機時,他似乎顯得很氣憤,“半決賽黑幕重重!主裁判赫寧那b,在比賽中判罰嚴重偏向巴薩,巴薩球員多次在禁區內手球和嚴重犯規且連續誤判多個點球,恨得我牙癢癢。”楊彥情緒快要達到臨界點,繼而咬牙切齒道:“原本心愛的球隊殺入半決賽,也又實力獲勝,我傾盡積蓄賭這一場。卻因為人為因素讓我一夜之間……”


    恐怕,這才是他殺人泄憤的根本原因。


    我詳細的做著筆錄,裴奚貞接著問了一些作案細節,“你的蔬菜哪弄的?”


    “菜場遍地都是。”


    “殺害劉純一的第一現場在哪裏?”我插了句。


    “嗯……我想想。”楊彥回憶了一會,道:“他和朋友在喝酒,飯局過後喝的酩酊大醉,然後我冒充他的表弟,朋友們也放心的把他交給了我,就這樣,我開著劉純一的車,去了距離案發現場不遠的一處拆遷的荒蕪地段,在那先肢解才弄死。那台大型榨汁機,是他新購買還未拆封,我臨時起意給他腦袋榨了。”


    “致命傷是斬掉頭顱?”


    “對。”


    他輕描淡寫的描述,讓我心底直打突突,多冷血才能有這份心理素質。


    “殺害死者後,你是如何運屍去的那條街?”裴奚貞繼續問。


    “用塑料布包好,以防你們順著車滴落的血跡找到第一現場。”這時,楊彥提了個要求,“能給我根煙抽抽不?”裴奚貞從懷裏掏出一盒萬寶路和打火機,先是叼在他自己嘴裏,點燃後,這才遞向楊彥。


    楊彥也不嫌棄,直接夾起含進嘴裏,輕輕吸了吸。要擱我,寧可自己犯煙癮而死,也不抽猥瑣大叔叼過的煙。


    裴奚貞道:“你通過什麽方式根據回你貼的巴薩球迷,找到的他們?”


    “嗬嗬……”楊彥用力地吸了口煙,接連吐出兩個眼圈,噗地笑了,“如果說,我在你們的情報科,有熟人,你信嗎?”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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