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攻,暴君我要翻身!,番外34:阡陌上桑16(5000+)


    桑兒的聲音清脆婉轉,像是夜鶯一樣悅耳。ai愨鵡琻


    但是歐陽天佑伸出的手卻僵在那裏。


    她沒有去推門。


    隻是默默地站在門口。


    聽著房中傳來的朗朗書聲龕。


    ……


    “東方千餘騎,夫婿居上頭。何用識夫婿?白馬從驪駒;”


    “青絲係馬尾,黃金絡馬頭;腰中鹿盧劍,可值千萬餘。輕”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


    “為人潔白皙,鬑鬑頗有須;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


    “坐中數千人,皆言夫婿殊。”


    ……


    背完了一遍,又是一遍。


    桑兒雖然百般不願,但是奈何柳阡陽笑著懇求。


    所以那一夜,桑兒一直背著這篇《陌上桑》。


    反反複複。


    都是《陌上桑》。


    阡陌。


    上桑。


    ……


    上桑。


    阡陌。


    ……


    “陽兒,日後咱們的孩子,一個叫阡陌,一個叫上桑,好不好?”


    “我教他們習武,你就教他們詩文!”


    ……


    深沉的夜,歐陽天佑看著那透著門縫灑出來的暈黃燭光。


    一站就是半個時辰。


    直到,桑兒和柳阡陽都沒了聲音。


    直到,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歐陽天佑這才木訥地轉頭回到了寢殿。


    明明已然夜半三更,但是她卻沒有絲毫想睡的念頭。


    歐陽天佑輕輕地撫摸著身邊柳阡陽平時用的攢金絲軟枕。


    眼淚靜靜地流。


    ……


    柳阡陽的世界,她從來都最不進去。


    又或者說,柳阡陽從來都不允許她靠近。


    所以,她永遠都是隻能這樣遠遠地觀望著。


    就連那水中月、鏡中花,都分毫不屬於她。


    ……


    一早就注定的悲哀。


    可是她為什麽總是會懷揣著絲絲希望?


    都已經這麽多年了,每一次承受的絕望,難道還不夠嗎?


    歐陽天佑,你到底要撞多少次的南牆,才肯回頭?!


    你真的就感受不到摧心傷肝、頭破血流?!


    你當真要賠上了這身子、這魂魄,才肯罷休嗎?!


    ……


    但……


    柳阡陽就是她命中的蠱。


    避不了。


    也逃不掉。


    ~~~~~~~~


    不知道是不是歐陽天佑心思敏感,但是從那一次進宮之後,歐陽天佑就覺得柳阡陽變了。


    柳阡陽這人似乎是要比以前溫和了許多。


    以前地柳阡陽也是溫和的。


    但是那種溫和是帶著絲絲寒意的。


    那些子寒意透著那張溫和沉靜的臉,緩緩地滲透著,越是跟在他身邊久了的人,就越能感受得到。


    是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客氣的溫和。


    但是如今


    ,柳阡陽的這種溫和,與以前真的不同。


    是那種真真切切的溫和。


    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溫和。


    從前總是淡淡的一張臉,如今也多了許多微笑。


    ……


    歐陽天佑不知道柳阡陽為什麽會突然有這樣的改變,但是她的確是願意看到的。


    她喜歡看到,柳阡陽和桑兒湊在一起,背書寫字。


    她喜歡看到,柳阡陽在庭院中閑庭信步、在紫藤花下閉目養神也會牽著嘴角。


    她喜歡看到,柳阡陽笑著和下人說話聊天。


    她喜歡看到,柳阡陽越來越多地待在家裏。


    ……


    她更喜歡看到,歐陽天佑對自己不再是那麽一張冷冰冰的臉。


    這樣真的很好。


    隻要不進宮,真的什麽都好。


    ……


    歐陽天佑閑下來的時候,每每坐在暖閣中品茶。


    看著窗外庭院中的池塘假山、盆景亭台,總會一遍一遍地想。


    若自己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公主殿下,那該多好啊。


    若自己就是一個再尋常不過人家的姑娘,那該多好啊。


    她還會想起,那一年,十五歲的柳阡陽。


    一字一句那麽認真地和自己說——


    “我若村夫,請你不棄。”


    “齒搖發落,相濡以沫。”


    ……


    是的,那個時候柳阡陽說的那樣認真鄭重。


    若是尋常人看在眼裏,必定以為柳阡陽一定是愛極了她的吧?


    是的。


    一定是。


    那時候,歐陽天佑也是這樣的認為。


    所以,她像瘋了一樣地迷戀柳阡陽。


    隻是後來,歐陽天佑才漸漸知道,那是柳阡陽給她下的蠱。


    不管是有意無意,那的確是柳阡陽親手給她下的蠱。


    隻是,到後來,歐陽天佑再也解不了這樣的蠱。


    反倒是任由那種蠱惑在她的心中漸漸蕩開。


    ……


    一點一點。


    一片一片。


    ……


    歐陽天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這種蠱惑所吞噬。


    她掙紮過。


    失望過。


    暴怒過。


    絕望過。


    ……


    到現在,她已經麻木了。


    又或者說,她將對柳阡陽的感情凍結在了心中。


    ……


    以前她總覺得自己在這樣的一種絕望的追逐中,異常地疲累。


    但是到現在,她也已經不覺得累了。


    不管是心裏,還是身體,她滿滿地都是麻木。


    如今,歐陽天佑再也不是那個雄赳赳、氣昂昂一定要攻城略地、拿下柳阡陽的驕傲公主了。


    如今,多少次了,折戟而歸。


    即便她再如何驕傲,到底,她也回不到十八歲那年了。


    ……


    歐陽天佑倒是希望,就這樣麻木下去吧。


    對,就這樣一直下去也是好的。


    ~~~~~~~~


    大皇子殿下一周歲的生日宴,柳阡陽和歐陽天


    佑自然是要去的。


    隻是歐陽天佑到底是心難平。


    看著柳阡陽站在窗前教桑兒習字讀書。


    父子倆都是一身素白,柳阡陽仍舊是頭戴白玉冠,桑兒脖子上則掛著一塊翠生生玉。


    那玉的水頭極好,一看就知道是舉世難尋的美玉。


    隻是那玉上麵倒也沒有更多的修飾,隻是用小篆工工整整地刻著——


    長命百歲。


    模樣質地都古樸醇厚極了。


    那是年前,歐陽蒼吉賜給桑兒的新年禮物。


    據說歐陽蒼吉得到了一塊美玉,讓匠人分成了兩塊,分別賜給了歐陽阡陌和柳上桑。


    這自然是洪恩浩蕩。


    隻是歐陽天佑卻一點兒也看不上那塊玉。


    如今,隻要是和歐陽蒼吉沾邊的東西,她都是厭惡極了的。


    ……


    歐陽天佑透過窗子,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書房中的父子倆。


    父子兩人眉眼那麽相似,都好看得像是從畫兒中走出來似的。


    歐陽天佑站在窗前,便不由得都看癡了。


    那是她的夫君和愛子啊。


    ……


    桑兒搖頭晃腦地讀著,倒也是字正腔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


    真是好聽。


    歐陽天佑不由得坐在那梅樹下的石凳上,笑了。


    從前,她也是極喜歡《詩三百》的。


    那些子小女兒的情詩衷腸,她真真喜歡得緊。


    但到底她是跟著歐陽蒼吉一道上書房的,自然太傅教的最多的都是帝王教育。


    所以,像《詩三百》這樣的,他們真是很少涉及。


    即便偶爾太傅會講上一句兩句,也不過是大雅小雅,娛娛情罷了。


    歐陽天佑每每還遺憾,小時候沒有好好研讀這些子詩書。


    後來長大了,她也想著再多看看,但到底覺得難為情了。


    好在現在桑兒正是讀書的時候,日日這樣聽著,歐陽天佑倒也覺得好得很。


    ……


    那一天,歐陽天佑坐在那梅樹下,聽著桑兒讀了半晌的《詩三百》。


    聽著聽著,後來歐陽天佑迷迷糊糊地睡了。


    醒來的時候,歐陽天佑躺在暖閣的軟榻上。


    桑兒就倚在她的身上,正在玩九連環。


    “桑兒……”


    歐陽天佑看著桑兒白嫩嫩的手,黑亮亮的發,一顆心都柔軟了。


    “娘親,你可也醒了,你這一覺可睡了不少時辰。”


    桑兒舍不得放下九連環,匆匆回頭看了歐陽天佑一眼,又趕緊地轉頭繼續玩九連環了。


    “娘親,爹爹臨出門地時候說了,等你醒了一定要喝湯藥的。”


    “什麽湯藥?”歐陽天佑一怔。


    “今日天氣本來就陰沉沉地,娘親竟然還在那石凳上坐了那樣久,自然是著涼了的,爹爹吩咐人熬了藥,爹爹說,娘親不能受涼的。”


    歐陽天佑抿了抿唇,眼眶微微地發疼。


    >……


    七年前,生下桑兒的時候,她就落下了病根兒。


    這些年,柳阡陽事事都注意著。


    天冷時,柳阡陽會吩咐下人,特地去伊蘭采購狐皮給她做大氅。


    天熱時,柳阡陽會不經意地囑咐她,不要貪涼吃冰水。


    ……


    柳阡陽一直真的特別用心。


    即便不愛,即便無情,但他還是事事都放在心上。


    隻是,她卻總是貪心不足。


    她卻時時強迫。


    ……


    歐陽天佑伸手將桑兒擁在懷中,桑兒不滿地嘀咕兩句。


    歐陽天佑愈發抱著不肯放手。


    “桑兒,桑兒……”


    歐陽天佑一遍一遍地喚著。


    哽咽著。


    ~~~~~~~~~~~~


    後來,大皇子的一周歲生日宴,歐陽天佑因為頭風發作,沒有去成。


    那一日,柳阡陽獨身一人入宮。


    歐陽天佑躺在床上,桑兒仍舊陪在她身邊。


    小幾上的白玉碗中的湯藥,還冒著滾滾熱氣。


    歐陽天佑嗅著那味道,有些昏昏欲睡。


    “娘親,娘親,喝藥了,爹爹煎好了藥才進宮的,爹爹還吩咐了,要是娘親不喝藥,爹爹回來就要打桑兒屁股的!”


    桑兒鼓著嘴巴,吹著氣,沒過多久,就端著那藥碗送到歐陽天佑的麵前。


    “好,娘親現在就喝。”


    歐陽天佑笑著喝完了藥。


    桑兒少不得在一邊看著,表情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


    “娘親,你喝湯藥居然還能笑出來?”


    “娘親,你可真了不得!”


    歐陽天佑笑而不語,隻是伸手從果盤中取了一塊糕點送進了口中。


    ……


    湯藥再苦,隻要是柳阡陽親手煎的。


    那就一定是這世間最誘人的瓊漿甘露。


    ……


    那天,柳阡陽回來的很早,身上帶著淡淡的酒香。


    必定是三十年以上的桂花釀。


    歐陽天佑下不來床,躺在床上聽著柳阡陽在外殿洗漱了,才走進寢殿。


    歐陽天佑不知道怎麽的,一下子就閉上了眼睛。


    聽著柳阡陽的腳步越來越靠近。


    歐陽天佑的一顆心,竟然開始小鹿亂撞了起來。


    她感覺到柳阡陽走到床前。


    她感覺到柳阡陽在注視自己。


    ……


    她嗅著柳阡陽身上淡淡的酒味,自己竟然也開始醉了。


    她盼著柳阡陽能坐下來,哪怕就是一小會兒。


    ……


    後來,柳阡陽竟然真的坐了下來。


    似乎是一動不動。


    似乎凝視她很久。


    良久,柳阡陽深深地歎息。


    ……


    歐陽天佑很想睜開眼,看一看柳阡陽的表情。


    她更像開口問一問柳阡陽為什麽要歎息。


    但到底,她就一直這樣地緊閉雙眼。


    她……


    多少遍,她告誡自己,不要再報什麽希望了。


    對。


    她再也承受不了那種濃濃的絕望和悲涼了。


    所以……


    算了吧。


    她什麽都不想知道。


    就這樣麻木著吧。


    不再動心癡心,亦不再慟心死心。


    這樣真的挺好。


    ~~~~~~~~~~


    那以後,歐陽天佑一直生活得很好。


    平靜又恬然。


    她很滿意那樣的生活。


    隻是到底終不能事事如人願。


    再怎麽樣的死水,也終有微瀾的時候。


    ……


    那是歐陽阡陌三周歲的時候。


    一般人家的孩子,三歲的時候,自然還是在父母臂彎裏麵撒嬌的時候。


    但是皇太子,顯然不能如此。


    三歲,已經到了,皇太子上書房的時候了。


    既然是上書房,那麽皇太子就必定需要一個太傅。


    還需要一個伴讀。


    放眼朝堂,自然學富五車、無人能及的柳阡陽無出其右。


    而那伴讀,歐陽蒼吉和蘇美爾也都相中了自幼聰明伶俐的柳上桑。


    ……


    那是在歐陽阡陌三周歲的生日宴上,歐陽蒼吉開口提到的。


    歐陽天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已經很少有這樣的感覺了。


    真的很焦灼。


    真的很糟糕。


    ……


    但是偏偏她又不能說什麽。


    她是歐陽蒼吉唯一的雙生妹妹不假,但她更是南沙的臣子。


    她是高高在上的南沙天佑公主不錯,但她更是柳阡陽的妻。


    於情於理,這件事兒上,沒有她說話的份兒。


    所以,她就隻能那樣心急如焚地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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