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文軒並不知道黎小白是何許人,他更不會知道這個人其實和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隻知道這個人對於裏麵的劫犯來說很重要。


    “你這樣做,就隻是想要見到她,你覺得值得嗎?”納蘭文軒問道,他試著去說服裏麵的人,告訴他這樣的方式是多麽的幼稚和愚蠢,這樣強求,見到了又能怎樣,隻是徒增別人對他的鄙視,人能夠做他所想的,可不能要它所想的,強求總是悲劇的開始階段。


    “我不管,我已經別無選擇,沒有人可以為我指路,告訴我路在何方,我的路隻有一條,就是在她的麵前驕傲的死去。”裏麵的人說道,從他的語氣來看,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在那個叫黎小白的人的麵前自殺,他為什麽這樣做,至今還是個迷。


    “不是沒有選擇,是你放棄了選擇的機會,活在這個世上,沒有誰比誰活的容易,困難隻是一時的,咬咬牙,總是能過去的。”納蘭文軒說道,要在另外一個人的麵前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的做法太瘋狂了,對自己和別人來說都是一種不負責的表現,他再次感覺到裏麵並不是一個窮凶極惡的歹徒,而隻是一個誤入歧途的孩子,通過引導是可以使他回頭的。


    “你都不能驕傲的活著,那你怎麽可能驕傲的死去?”納蘭文軒繼續說道。


    “我……我沒有想過,我隻是想讓她記住我而已,難道這樣的要求都過分?”裏麵的人情緒顯得有些激動。


    “不錯,你這樣做隻會給別人帶來負擔,難道你希望她一輩子都生活在陰影裏麵嗎?”納蘭文軒說道。


    “不……不是,我希望她幸福,哪怕幸福與我無關,那些她不該知道的秘密,一輩子都不要知道才好。”裏麵的人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回頭吧,一切都還來得及。”納蘭文軒說道。


    “不是我不想回頭,是我已經回不了頭,對於生死,我現在還有一點主動權,晚了連自殺的權利都沒有了,這是注定,靠人的力量是解決不了的,你也不另外!”裏麵的人說道,聲音裏充滿了絕望,絕望得好似已經看到了死神在向他招手。


    “沒有什麽事情是絕對的,隻要你走出來,什麽事都是有辦法解決的。”納蘭文軒說道。


    “算了吧,既然命運安排成這個樣子,我就是再去掙紮也是無濟於事的。”裏麵的人說道。


    “你知道你現在的狀態嗎?不是沒有出路,是你不想走出來,把自己圈在自己設定的陷阱裏麵,要知道令人困惑的,往往是人類自己賦予事物的觀念,而不是事物的本身,困擾我們的正是我們對事情的態度和反應,換個思路想想,你會看到希望的,作為一個男人,即使跪著,也要最後一個倒下。”納蘭文軒說道。


    “不管了,死別的時辰已到,我們各走各的路吧,我去死,而你們去活,哪一個更好,唯有神才知道了。”裏麵的人再次絕望的說道。


    納蘭文軒還想再說點什麽,但他再次感覺到裏麵的人求死的心意已決,畏懼是生存所絕對必要的感情,可他現在已經忘記了什麽是畏懼,連死亡都坦然的時候,就沒有什麽可怕的了。


    正當納蘭文軒猶豫著要說什麽的時候,一直緊閉著的門突然間打開了,兩張張年輕的臉龐出現在納蘭文軒的麵前。


    看到納蘭文軒的臉,劫犯驚呆了,一時間驚訝與恐懼的表情聚集在他的臉上,隻聽見他說道:“你……你是郎布……”,與此同時,一顆冰冷的子彈擊穿了劫犯的頭顱。


    納蘭文軒暗叫一聲不好,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劫犯真的設計把自己殺了,他把握住了死的主動權,可這一切的意義在哪?納蘭文軒想不明白,其他的人更是理解不了,或許就如他所說的那樣,隻有神才知道。


    他已經永遠的離開,成為了一個生與死之間的過客,他的生命從他倒下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意義,人是唯一可以追問自身存在意義的動物,這是人的偉大之處,也是人的悲壯之處,不幸的是,他知道了太多,思考的也太多,因此才有了這種周圍人所理解不了的苦惱,才會執拗的選擇了死亡,他的生命注定添上悲劇的色彩。


    但隻要活著,就未必真的會輸,即使是生活中最困惑或痛苦的地方,在經過明辨與抉擇之後,也可以變得比較容易忍受,如果選擇了去死,那輸就成為了定局。


    看到子彈擊穿他的腦袋的時候,納蘭文軒愣住了,他又記起了二十年前的那聲槍響,一樣的響聲,結束了不同的人。上一秒他還在說著話,大腦還在思考,一秒鍾之後,他就倒在了地上,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有時候感覺人的生命是那麽脆弱,不知道哪一次閉上眼睛,就再睜不開了,趁著活著的時候,記得善待自己和別人,當一切過往都煙消雲散的時候,一切的企圖挽回的方式都是徒勞蒼白的。


    一個人活著,是自由的,選擇用什麽方式活著,也是自由的,但是如果你的選擇威脅到了他人的自由,那時候就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生命如是,生活如是,官場如是,所以才會有鬥爭,所以有殺戮。


    納蘭文軒心裏一陣難受,因為自己,有一個人得救了,但同時也是因為自己,有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倒下了,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是正確的,但是他真的希望把這件事做的更好,或許完全沒有必要也犧牲一個生命作為代價的,每個人到這個世界上都不容易,一個生命就這樣被剝奪到了,真的是有些殘酷,但或許這是唯一的方法。


    納蘭文軒依然不知道那個叫黎小白的人是誰,隻感覺那人這樣做太過於瘋狂,真正的愛情,絕對是天使的化身,而這卻是一個魔鬼的玩笑。


    夜又一次將a市籠罩,今夜的霓虹都顯得有些憂傷,納蘭文軒茫然的走在這陌生的街道上,不知路在何方。來到這裏以後,連續遇到了讓他覺得不可理解的人,首先見到了韋雯,她說出了自己的夢境,接著又遇上了張靜波,那個早在二十年前在自己夢裏死去的人,原本他以為隻是因為那次經曆以後留下的後遺症,所以才會頻繁的夢到那個人,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那個劫犯看到自己時為什麽會那樣驚訝,他和韋雯嘴裏的“郎布”到底是誰?仿佛一切都在眼前唾手可得,但又繁瑣得讓你無從下手。


    “還得從源頭找起!”納蘭文軒這樣想,從哪裏開始的,就應該從哪裏結束,他又一次抬起了右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去這個地方。”納蘭文軒再次嚐試著指著照片對出租車師傅說道。


    出租車師傅看起來已經有一些年紀了,應該有五十多歲了,那麽大的年紀還跑出租,確實不容易,但為了生活,誰都沒有辦法,活著就必須勞動,除非你是富二代,一出生就有幾世都花不完的錢,完全不用為了生計而奔波,需要思考的是怎麽來打發這不需要奮鬥的人生。


    出租車師傅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納蘭文軒,說道:“先生,您是外地來的吧,這個地方我是知道的,叫做蕪湖廣場,可是在十多年前就被改造成商貿城了,您還要去嗎?”


    “嗯。”納蘭文軒回答道,終於有人知道它了,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好嘞。”說著出租車司機啟動了車子。


    “師傅,聽你說那地方被改造了,一個很好的廣場,為什麽會突然變成商貿城了呢?”納蘭文軒試圖想從司機那裏得到點什麽信息。


    “經濟利益唄,為了錢什麽都幹得出來,別說一個廣場了,就連名勝古跡都拆掉蓋房,房地產可是來錢最快的產業。”出租車師傅說道,看得出來他討厭那種為了經濟利益破壞曆史的做法。


    曆史是不可塑的,沒了就是沒了,用多少的錢都買不回來,泡沫經濟時代,人們有時候真的是被錢遮住了雙眼,泯滅了良心。


    納蘭文軒顯然有些失望,那個廣場的樣子已經在自己的夢裏陪伴自己二十年了,但是說沒了,就沒了,仿佛你懷著很激動的心情去見一個故友,將要見到的時候,卻得到了他已經死去多時的消息,隻能道一聲遺憾。


    “還有就是這個廣場有點邪門,你不知道,二十年前連續有人在廣場上自殺,都說是雕像索命,後來越說越像,那廣場中央的無眼雕像讓人越看越覺得毛骨悚然,有人還聽說那裏晚上會有人哭,還有人說居然看到了雕像在動,各種說法都有。後來晚上就很少有人去那裏了,不久以後那裏就被改造成商業城了……”出租車司機滔滔不絕的的講述著,平時開車太悶了,八卦和傳播小道消息是出租車師傅的特長。


    “那廣場中央的雕像呢,後來去哪裏了?”納蘭文軒問道。


    “不知道,後來就沒有人見過那尊雕像了,傳說是變成仙人飛走了。”說著出租車司機嘿嘿一笑,顯然對於這種無厘頭的傳說他也不信。


    約莫過了二十分鍾,車子就緩緩的停了下來,“到了,這就是你要來的地方。”出租車司機說道。


    納蘭文軒下了車,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想不到自己一直在尋找的地方會變成這個樣子,已不再是那個夢中的蕪湖廣場,它有個新的名字叫做跨世商業中心,這裏除了高樓還是高樓,在這裏他是找不到什麽答案了,這裏能夠找到的就是物是人非。


    夜漸漸的深了下來,單純的人們都走上了回家的路途,下半夜留給的是那些不眠不休的夜行者了,同時還有一直躲在黑暗中的幽靈。


    走出跨世商業中心,納蘭文軒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他已經在這裏呆了幾小時了,依然還是一無所獲,心裏忍不住歎了一句:“我來了,你卻已經不見了,或許這就是注定,你在我生命中就是個迷,隻能存在我的夢裏。”


    出租車在a市的夜色中穿梭著,納蘭文軒低落著心情靠座位上,跟著車子一起穿梭,他不知道這霓虹閃爍的城市背後到底藏著多少秘密,他唯一知道的是今晚他依然逃不掉夢靨的糾纏。


    “人世間,有多少人,就會有多少憂傷,每個人都會遇上不如意的事,但隻要心存陽光,一切都將會過去,聽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歡迎您收聽“心情驛站”,我是您的朋友——如風……”收音機裏,主持人用柔美的聲音說著。


    納蘭文軒的耳朵一下子樹了起來,他被這聲音吸引住了,從來沒有想到人世間還有那麽好聽的聲音,不嬌媚也不霸氣,它猶如一個巨大的磁場,讓你一聽到就被它死死的吸住,欲罷不能。


    看到納蘭文軒的反應,出租車司機問道:“你也喜歡聽這個節目?”


    “我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節目,這主持人的聲音很特別,很有感染力。”納蘭文軒說道。


    “我非常喜歡這檔節目,她的聲音是我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我也是第一次聽到就喜歡上了。”出租車司機眉飛色舞的說道,就好像在做推銷一樣。


    納蘭文軒對這樣的推銷沒有一點反感,反倒精神起來了,不可否認這也是他聽過最美的聲音。


    “這節目每天晚上都有嗎?”納蘭文軒問道。


    “不是的,隻有一到星期五有,周末就沒有了,節目開始時間是每天晚上十點半,一直要到十二點才結束。”出租車司機熱心的回到道。


    “那麽美的聲音,會是什麽樣的人發出的呢?”納蘭文軒自言自語的說道,他很難勾勒出這主持人的樣子,人間的**凡胎很難與這聲音匹配。


    “這個你就想不到了吧?有的人說,聲音好聽的人,長得都像恐龍,越是好聽的就越像,可是這個主持人卻不是,她是聲音美,人更美!”出租車興奮的說道。


    “你見過她?”納蘭文軒問道。


    “見過,為了能見到她,我可是在廣播大樓等了一整晚呢!我就在門口候著,不信她做完節目不打車回家,終於還是讓我等到了。”出租車司機說道。


    納蘭文軒看出了他有些失落,看來是這個主持人根本沒有他想象的漂亮,心裏麵出現到了反差,於是問道:“她坐上了你的車?”


    “是就好了,我等了一個晚上,就為了她能坐上我的車,可是她連我都沒有看到,就上了別人的車。”出租車司機說道。


    “看來你是因為別人搶了你的生意才失落的?”納蘭文軒問道。


    “不是,別那個要更慘,他上的是一輛警車,那警察長得很英俊的,我猜是她的男朋友。”出租車司機說道。


    納蘭文軒心裏麵也莫名的有一些酸澀,他根本不認識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自己也說不清楚,所以他能夠體會得到出租車司機的感覺。


    這或者是人的天性,都希望最好的東西都歸自己所有,哪怕知道那多麽的遙不可及,所以才會有幻想。


    “不過沒什麽,相比之下,她就是天,我們隻是地上一粒不起眼的土渣,她本就不該和我們這樣的人有什麽交集,每天晚上能夠聽聽她的聲音都覺得奢侈了。”出租車司機說道,看得出他倒是很豁達的。


    不知不覺,出租車已經到了煙花酒店,納蘭文軒還沒有要下車的意思,他依然陶醉在這美麗的音色當中。


    出租車司機倒是很善解人意,拿出筆寫了一個網址遞給了納蘭文軒,“你回去用電腦輸入這個網址就可以聽到了”。


    納蘭文軒對他笑了笑表示感謝,心想,真是個很熱心的出租車司機。在社會中,他的地位並不高,他卻做了他應該做的,或許一輩子都注定平凡,但也活得比較真實。


    拖著一顆疲憊的心,納蘭文軒又回到了酒店,在中國的一天就發生了這許多事,在他心裏他始終不明白這一次自己到中國來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但無論如何,自己既然已經選擇,即使前路充滿棘刺,也要堅持走完。


    對著陌生的夜色,納蘭文軒輕聲說了一句:“晚安,a市,我等你,噩夢……”帶著即將進入噩夢的心情,他合上了被,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對於這一切他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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