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如約而至,世界就是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麽,隻要太陽還在不落,地球依然自轉,世界就不會停止,任何的個體對於世界來說都顯得太過於渺小,生活是一次機會,僅僅一次,誰校對了時間,誰就掌握了主動權。


    納蘭文軒坐了起來,昨晚上他睡的很好,回到酒店以後,他按照出租車司機所給的網站找到了“心情驛站”這個電台節目,聽著聽著就睡著了,當再次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


    令他奇怪的是昨晚上居然沒有做噩夢,二十年來,他頭一次一夜無夢的睡到天亮,不知是因為自己真的太累,還是因為她,那個叫“如風”的主持人,她的聲音與眾不同,能給人一種打心底的安寧。


    睡個好覺,這對於一般人來說,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可是對納蘭文軒來說能夠睡個好覺已經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二十年來他沒有一天不被噩夢糾纏。


    人總是喜歡抱怨自己的不幸,隻懂得不斷的索取,貪婪的心無休無止,往往自己真正擁有的東西都不懂得珍惜。其實每個人都應該珍惜自己手中的幸福,有時候,你在羨慕別人的生活時,一回頭,發現自己也在被別人羨慕著,當你為抱怨鞋子不好的時候,卻發現有的人根本沒有腳。


    睡了一個好覺,納蘭文軒的心情也好了許多,雖然還有很多很多的疑惑,但解決也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昨天的劫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對自己交出了“郎布”這個名字,誰是郎布?為什麽韋雯這樣叫他,那個劫犯也這樣叫他,好像在a市裏,每一個人都與“郎布”有關,還有就是那個出現在自己夢中的警察,他又是誰?


    剛剛睡醒,納蘭文軒腦子裏又在想著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每天當你睜開眼時,就要明白兩件事,一是你還活著,二是你將活得不是那麽輕鬆。


    隨便打理了一下自己,他就離開了酒店,今天還有許多事等著他去做,他不僅要去s大看韋雯,還要為他以後能長期定居中國打下基礎,首要解決的就是房子和車子,美國人很懂得享受,他從來就不會將錢存進銀行,然後守著錢過一輩子。


    有一個故事是這樣子的,就是有一個美國人他到中國來旅遊,就帶了二十多萬美金,到中國的當天,他就用二十萬美金在中國買了一套房子,然後他在中國遊玩了大半年,在回美國時,他把那房子賣了,帶著三十多萬美元回去。


    這就是理念的不同,中國人的理念是“守”,美國人的理念是“放”,一者求的是生存,一者求的是生活。中國人節衣縮食的生存了一輩子,最後買了一套房子,沒有住幾天就死了,美國人一輩子窮奢極欲的生活一輩子,最後還清了房貸。


    先苦後甜,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是中國的傳統,也是大多數中國人的選擇。納蘭文軒雖然長著一張中國人的麵孔,但是擁有的是一個美國人的思維,對於中國來說,他陌生得隻剩下二十年前留下的噩夢,他不知道何時才能弄清楚這一切的緣由,留下來是他唯一的選擇。


    清晨的s大讓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納蘭文軒喜歡大學的環境,這裏有最單純的人和最艱苦的奮鬥,尤其在中國來說,大學生的競爭力是不可想象的,畢業就等於新一輪的廝殺。


    納蘭文軒又一次來到了s大,他一直擔心著韋雯,一方麵是因為他答應了韋繼風要把她治好,最重要的是韋雯的身上還藏著一個他一直想知道的秘密,昨天他在治療過程中韋雯的行為有些過激,還好沒有什麽什麽問題。


    韋繼風家的門是打開的,他一大早就起來等著納蘭文軒,他知道隻有他能夠拯救自己的女兒。


    韋繼風坐在沙發上,看到納蘭文軒到來,連忙起身打招呼,今天他看起來心情不錯,臉上露出了許久沒見的笑容。


    “您女兒現在怎麽樣了?”納蘭文軒問道,其實從韋繼風的表情他就看出來了韋雯的病情是有好轉的。


    臉就是人的感情的信息係統,有什麽情緒的變化,都是第一時間寫在臉上,在某些時候,無聲的東西要比說出來的要真實得多。


    “看起來情況還不錯,昨天你走後,她一直在睡,到了晚上十點鍾才醒來,我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她說,爸,我不想吃,我還想在睡一會,那個狀態根本看不出一絲的不正常,後來就到天亮了。”韋繼風高興的說道。


    “她進步的要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她人呢?我想看看她。”納蘭文軒說道,他心裏卻在擔心一個問題,進步的太快對於一個精神病患者來說並不一定是件好事,進步得越快,反複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房間裏麵呢,早上她一大早就起來了,在房間裏翻東翻西的,我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又不敢唐突的問她,怕說到什麽不該說的,又使她發病。”韋繼風說道,現在他最希望的是女兒能夠好起來,所以他每一件事都會變得小心翼翼的。


    納蘭文軒推開了韋雯的房間門,這裏已經找不到一點女人的房間的影子,用一片狼藉來形容都顯得有點牽強,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根本不敢相信這樣的房間裏住著一個女人。


    但對於一個已經失去思維能力的人來說,這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


    韋雯依然站在窗子的旁邊,和昨天一樣。或許在她的潛意識裏,依然充滿了對自由的渴望,這間房間就好像就像監獄,透過窗子看到的東西,是她對外麵世界唯一的認識,她不知道這個院子出去以後還有更大的世界,還有更廣的天,人生決非一場消遣,每個人都有權為自己尋求一個真實的人生。


    她現在就好比一條呆在魚缸裏的魚,在魚缸裏自由自在的地遊啊遊,也許它並不知道自己身處逆境之中,魚缸為魚提供了生存條件,也為它劃定了生活的世界,呆在房間裏,可以隔絕外麵世界的危險,同時也把她圈養了起來,這對一個人是極度殘忍的,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限製一個人的自由,每個人都有對世界認知的渴望,都不可以容忍這黑暗狹窄的世界,除非他從未見過太陽。


    韋雯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納蘭文軒,好像自己從來就沒有見到過這個人。


    “你還好嗎?我們又見麵了。”納蘭文軒對韋雯說道。


    “很不好!”韋雯說道,好像有些傷感。


    “為什麽呢?能跟我說說嗎?”納蘭文軒很有耐心的說道。


    “我想你……”韋雯吐出了這三個字。


    她在想著誰,是她前兩天說的郎布,還是另有其人?納蘭文軒在心裏琢磨著。


    “我不是來了嗎?”納蘭文軒回答道。對於韋雯的治療來說,現在最主要的步驟就是想辦法讓她盡可能的多說話,在與人的溝通之中慢慢的學會思考問題,慢慢的將邏輯思維正常化,至於現在她說什麽並不是那麽的重要。


    “你來我這裏幹什麽,你不是應該和張隊在查案嗎?張隊需要你的幫助。”韋雯說道。


    “可我擔心你,所以我就過來看你了。”納蘭文軒說道,盡量讓自己扮演好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角色。


    “夏哥,沒用的,我想過了,我們會像譚林和周幽彬一樣死於非命。”韋雯激動的說道。


    納蘭文軒心裏麵有千萬個為什麽,但是這一刻,他不能問,因為他現在扮演的是韋雯嘴裏所說的“夏哥”,他和韋雯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他是知道一切的。


    “你知道南國草原了嗎?”憑著直覺,納蘭文軒文軒感覺到這一切都和“南國草原”這四個字有關,於是他問出了這個問題,他要掌握主動權,不能讓韋雯帶著他一直走。


    “你跟我去一個地方,你就知道了。”韋雯說道。


    去哪裏,去了就真的會得到答案了嗎,會不會有什麽危險,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誰也不知道,尤其是對一個精神病患者來說更是如此。


    納蘭文軒有點遲疑了,這一切都是個未知數,他不敢擅自做主,經過昨天的事,他覺得應該把主動權交給韋繼風,他承擔不了後果。


    “好,你先穿件衣服,外麵冷,我在外邊等你。”納蘭文軒說道,他試圖找機會離開房間,給自己一個回旋的餘地。


    韋雯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納蘭文軒,她突然發現自己現在的樣子有些邋遢,有點不好意思的對納蘭文軒說道:“夏哥,你先到外邊等我吧。”


    納蘭文軒走出了房間,韋繼風依然坐在沙發上,今天他的心情好了很多,隻要女兒好,他就沒有什麽可求的了。


    “怎麽樣?”韋繼風急切的問道。


    “還算順利,她剛才說到一個叫夏哥的人,您知道是誰嗎?”納蘭文軒說道。


    “他叫夏繆,跟小雯是隊友,二十年前,我看得出來小雯有些喜歡他,可是因為他們家的條件很好,小雯一直不敢說,看來她一直對他念念不忘。”韋繼風說道,臉色沉了下來,在他心裏麵想著,都怪自己不爭氣,隻懂得教書,所以才會讓女兒受委屈,中國人講究的是門當戶對,韋雯喜歡而不敢開口是很正常的。


    “現在他人呢?如果能夠請他參與您女兒的治療的話,我想對她幫助應該很大。”納蘭文軒說道,一個人,如果喜歡上另外的一個人的話,在他的世界裏,那個人就是他的全部,會深深地刻在他的心裏,任時光衝洗,他的影子都不會消失,喜歡一個人很容易,難的是將自己喜歡的人忘記。對於韋雯來說,這個叫做夏繆的人是她的軟肋,他無疑使治愈她的一劑良藥。


    “二十年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我估計他可能死了。”韋繼風說道,心中有幾分惆悵。


    “死了,怎麽會這麽說呢?”納蘭文軒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個也不好說,二十年前,小雯所在的重案一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組裏麵的六個人,有四個死於非命,有一個失蹤,而小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韋繼風說道,看得出來他並不想提起那段不愉快的曆史。


    “後來沒有查清為什麽嗎?”納蘭文軒問道,或許這就是事情的根源所在。


    “沒有,根本沒有辦法查,一點頭緒都沒有,所有與那件事情有關的人都發生了不幸,都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查起,最後隻能不了了之。”韋繼風話語中帶著幾分怨氣,顯然對公安局沒有繼續追查有些不滿。


    在中國,沒有破的案子可謂是不計其數,對於公安局來說,案子破不了,頂多就是沒功可領,影響不了什麽,但對於受害者的家屬來說,卻是永遠的遺憾。


    “這麽大的案子就沒有個說法?”納蘭文軒感覺要是如韋繼風所說的話,中國的法製也太落後了。


    看得出納蘭文軒並不懂得中國,那個年代的中國,法製根本處於一片混亂當中,文化大革命的殘餘都沒有清除幹淨,哪裏會有什麽健全的法製,在那個年代,法製是可以受人的意誌力控製的,那種殘餘的思想,甚至延續到了今天,縱容、包庇、狸貓換太子、變向的執法等這些講人情,講金錢的現象數不勝數。


    “說法是有的,說是自殺,具體情況是不是那樣,隻有天知道。”韋繼風說道,他並不相信自殺的解釋,但苦於也是無計可施。


    “自殺、南國草原、詛咒、噩夢”這些詞突然在納蘭文軒腦海裏閃過,他好像到了什麽。


    “在這些自殺的人當中,是不是有一個是在這個廣場自殺的?”納蘭文軒問道,他突然想到二十年前自己看一個男人自殺,這個男人成為了他的噩夢,而韋雯與自己的噩夢有關,韋雯的隊友離奇自殺了,這之間肯定存在關係,唯一的解釋就是納蘭文軒噩夢裏麵的男人就是韋雯的隊友。


    韋繼風吃驚的看著納蘭文軒,問道:“你怎麽知道有人在那裏自殺的?”


    納蘭文軒拿出那張有些泛黃的照片遞給了韋繼風,問道:“您看是不是這個廣場?”


    韋繼風接過照片,更加吃驚,要知道,那個廣場很久以前就被改造成商業城,在a市,已經沒有人提起,他一個剛從美國來的人,為什麽會有這個廣場的照片,他又是怎麽知道有人在那裏自殺過?


    “就是這個廣場,但你可能不知道,在那裏自殺的人可不止一個。”韋繼風說道。


    “您是說還有其他的人在那裏自殺?”納蘭文軒有些吃驚。


    韋繼風點了點頭,說道:“是,小雯的兩個隊友就是在這廣場上自殺的,而在他們之前就有了這種事情發生,而選擇在那裏自殺的人竟然是那尊少女雕像的工匠。”


    “您是說雕塑索命?”納蘭文軒突然感到背後一陣發涼。


    “你也知道這個傳說?”韋繼風覺得納蘭文軒知道的還真不少。


    “我是在出租車上聽說的,您覺得真的是傳說那樣子的嗎?”納蘭文軒問道。


    “傳說永遠就隻能成為傳說,雖然有很多人在那裏自殺,我是唯物主義者,我是不相信有鬼神之說的,我想這其中肯定有著某種讓人猜不到的關係,隻是現在暫時沒有找到而已。”韋繼風說道。


    “或許真的隻有死掉的人才知道吧。”納蘭文軒自言自語的說道。


    人總是要在最後一刻才會豁然的明白這生與死的真諦,但在死了以後,即使一切都真相大白,也是於是無補,曾已經是生命欺騙了自己,到最後發現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還有一個人知道。”韋繼風說道。


    納蘭文軒下意識的看了看韋雯的房間,不錯,還有她知道,二十年前的離奇的自殺案件或許隻有她知道了,她是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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