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邦德早已經受夠了這樣的生活,二十年來,他每天都被噩夢纏身,在經曆那麽多以後,他才發現當初的選擇錯的有多麽離譜,可是現實就是現實,未來可以改變,但曆史始終不能夠改寫,有時候,一個人隻要錯了一次,便永遠無法回頭。


    這一次,再次站在了生死線上,他別無選擇,隻能夠義無反顧的錯下去,既然已無出路,便隻能一條道走到黑,隻要他還想活著,那就必須有什麽人去死,生存法則裏沒有對錯,隻有輸贏,盡管你不擇手段,盡管你卑鄙無恥,當你成為贏家的時候,方式方法並不是太重要。


    嚴寒安靜的睡在車子的後排座上,劫後餘生的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當她醒來的時候,她會發現那個救她的人早已死於非命,而那個最應該救她的人卻成為罪魁禍首,這一切都充滿了戲劇性,讓人有些不能接受。


    看著昏睡中的嚴寒,嚴邦德的心空落落的,自己掙紮了一生,卻始終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走入他的世界裏,麵對別人,他一直都在偽裝,這些年下來,他甚至都不知道真實的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子,有時候他都不明白自己這一生到底有什麽意義,一開始,自己以為有了錢就可以得到一切,後來真的有了,卻發現錢一旦多到了一定限度,那也隻不過是一些數字的疊加而已,巨額的財富沒有給他帶來幸福,卻成為了他的噩夢。


    直到現在,嚴邦德都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想不到二十年後,還會有人提起那些事,逃了那麽多年,自己還是要為當初的錯誤埋單,這些年來,他深知自己終有一劫,偷生了那麽久,也算賺了,如果有些遺憾的話,就是不應該把嚴寒這些年輕人卷進來,當他越來越衰老的時候,他越發感覺到青春的可貴,讓這些年輕的生命就此終結,確實有些殘忍。


    嚴邦德歎了口氣,繼續前行著,在情感上,他希望嚴寒能夠化險為夷,但是對於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考慮嚴寒的生與死的問題,如何實現自我救贖才是當務之急,再說事情已經不在他的控製範圍了,或許從她踏入南國草原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命運就已經不確定了。


    這一次,嚴邦德感覺得到事情變得更複雜了,從黎清突然找到他的時候,他就知道已經不可能再像二十年前一樣糊弄過去了,他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本打算從嚴寒這裏問到一些情況的,可是事與願違,他冒了很大的風險才把嚴寒從醫院帶了出來,嚴寒卻一直昏迷不醒,沒能給他一點提示,反而成為他的累贅。現在,他無法預計對手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別人還沒有警覺的時候,便逃之夭夭。


    可真正要逃的時候,嚴邦德一時間沒有了方向感,一直以來,他都是那個舉槍的獵人,如今突然間變成了獵物,便不知道該怎麽去逃了。世事變數太大了,善惡並非絕對的永恒,昔日的善也許會成為今朝的惡,善惡相依相偎,此消彼長,前一秒還是位高權重,萬眾矚目,後一秒就淪為了階下囚,人人喊打,做人要是沒有了底線,用泡沫建立的王國,無論多麽的耀眼,都隻是一場夢境。


    突然間,嚴邦德腦子裏靈光一閃,他想到了一個地方——龍泉小區,他也說不上為什麽在這個緊要關頭會想到那個地方,總感它有一種魔力在不停的召喚著他……


    a市的燈火漸漸的被逐層點亮,仿佛一盞盞冥燈,在為死去的人照亮去天堂的路。


    張靜波的眼淚止不住的流,看著黎清的屍體,他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痛徹心扉,他的眼淚止不住的流,打在了黎清冰冷的屍體上,那天黎清離開醫院的時候,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那居然就是死別,現實殘忍得讓他無法接受。人世間的變數實在太大了,有的東西還沒懂得珍惜就已經消逝,留下的隻是一些悔不當初的遺憾。


    塗國安一言不發的站在張靜波的旁邊,他是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的,他甚至來不及處理一下被夏繆打傷的腦袋,就馬不停蹄的趕來。黎清死了,他也很難過,畢竟他曾經是自己的師父。要不是黎小白走入了他們的視線,他永遠不會懷疑這位啟蒙恩師,可是他還來不及調查清楚,黎清就慘遭不測,如今再來追究對與錯顯得毫無意義,無論黎清做過什麽,死了一切便還清了。


    看著哭泣的張靜波,塗國安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言語,張靜波那份失去至親的痛楚是他無法體會得到的,這時候,說什麽都顯得多餘。


    “現在你應該相信我了吧?”夏繆問道。


    “你少在這裏妖言惑眾,我說什麽也不會相信你的鬼話的,我現在就給我爸打電話,讓他過來跟你當麵對峙!”嚴鵬咬牙切齒的說道,盡管他語氣很強硬,但是在他的心裏已經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要是他說的都是真的該如何是好?’


    嚴鵬一遍遍的撥打著嚴邦德的電話,可是得到的都是同樣的一個答案——‘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再三嚐試以後,他終於放棄了,開始慢慢相信那個他最不願意去相信的事實。


    張靜波站了起來,滿腔怒火的看著塗國安,好像恨不得將他一口吞下去似的。


    “你一早就知道!”張靜波恨恨的說道。


    塗國安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他完全沒有必要去否定,該知道的,張靜波已經知道的差不了,他隻是在想,當初的那個決定是不是錯的。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張靜波冷冷的問道。


    “我說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會信嗎?”塗國安問道,他說的這句是真話,隻是現在聽著感覺有點假。


    “我要的是答案,不是聽你廢話。”張靜波衝著塗國安吼道,黎清的死已經消磨了他所有的耐性,他根本沒有心情聽那些無關緊要的解釋。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還是要原原本本的告訴你,事情應該從二十年前重案一組成員離奇自殺的案件說起,二十年前,重案一組突然間發生了連續自殺案件,整個組的人,除一個住進精神病院,和一個失蹤以外,其他的無一幸免,當時都說重案一組的人都被詛咒了,沒有人敢去碰這個案子,加上關於這個案子的卷宗在一夜之間全部失蹤,之後便無人提起了,可是在我的心裏,我一直認為這個懸案背後肯定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塗國安說道,那時候他才是一個小小的警員,位卑言輕,雖然他堅信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但卻無能為力。


    “所以你一直在暗中調查?”張靜波問道。


    “沒有,當時我嚐試過去調查,但一點突破口都沒有,後來便不了了之了,原本我以為這個案子就這樣過去了,會永遠成為懸案,沒想到二十年後還會找到線索。”塗國安說道。


    “你說的是吳永輝案?”張靜波說道,說到這裏,他就明白了塗國安所指的線索是什麽。


    “不錯,我也沒有想到一個普通的綁架案會揭露出這樣一個驚天的秘密。吳永輝案發生以後,我嗅出了案件背後隱藏的秘密,為此我還專門找到了黎隊,他雖然退出了警隊,但我知道那個案子一直是他的心病,我本打算讓他幫我一起將它查個水落石出的,沒想到當我把它告訴黎隊時,他竭力反對我再去碰那個案子,還警告我不許讓你碰。”塗國安講述道,他記得當時黎清的態度很強硬,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這究竟是為什麽?”張靜波不解的問道,他知道黎清和父親張誌是最要好的兄弟,能查出真相,給父親一個交代,那應該是件義不容辭的事,他想不出黎清為什麽會反對。


    “當時我也很不理解,後來想想,他應該也是為你好,二十年前,張隊是a市最好的警察,他的破案能力是任何人都無法超越的,然而他卻為了這個案子也死於非命,誰都不敢保證以後還會發生什麽事,經曆了那麽多以後,誰也不清楚那傳說中的詛咒是不是真的,你是張隊唯一的血脈,我不願意讓你陪我一起冒險,所以一開始我就不想讓你插手這個案子。”塗國安說道。


    “所以在吳永輝的案子還有很多疑點的時候,你就讓我草草結案,用其他的案件來分散我的注意力?”張靜波說道,現在他終於明白當初塗國安對這個案子為什麽會那麽草率。


    “我本來想當一切辦妥以後再告訴你的,可惜這中間的變數太大,我沒有想過會發生這麽多事,更沒想過還會死那麽多的人,我完全控製不了事態的發展。”塗國安無奈的說道,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但依然無濟於事,或許像夏繆說的那樣,有的事本身就不是人可以控製的。


    “他真是夏繆?”張靜波指著夏繆問道。


    “不錯,他就是夏繆。”塗國安回答道。


    “那陸副呢,他去哪了?”張靜波接著問道。


    “他死了,是我害了他。”塗國安難過的說道,每次提起陸羽,他心裏總是有說不出來的虧欠,這些年來,陸羽一直是他最好的兄弟,一直在他身邊輔佐著他,不惜一切的幫他,最後連命都搭上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陸羽很可能就不會死。


    對於這個結果,張靜波並沒有感到意外,當發現夏繆頂替了陸羽時,他就想到陸羽可能早已經不在人世了,但還是忍不住會惋惜,像陸羽那樣為人正派,為正義鞠躬盡瘁的人卻落到如此的下場,不免讓人有些寒心,好人有好報,這句話不知道騙了多少人,事實是報應要來的時候,無論你是好人,還是壞人,都一樣的抵擋不了。


    說起陸羽,塗國安的眼淚忍不住的流了下來,如果可以,他寧願那個死去的人是自己,看到塗國安再次為陸羽哭泣,夏繆的心也不是滋味,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鐵石心腸,卻還是被那最深的兄弟情打動,他伸出一隻手,搭在塗國安的肩膀上,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是時候該結束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納蘭看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納蘭看客並收藏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