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芙茵沉吟片刻,在那白須老翁麵前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他說的話應當不是虛假的才對……


    “我最大的秘密便是……我是死過一次,後又複生之人。”


    紀芙茵沉聲道,“我死在一場大火當中,等再次醒來之後,我便回到了十幾年前。這便是我最大的秘密了。”


    紀芙茵話音剛落,那蠱蟲便跳了起來,直直撲向她的額心,紀芙茵心頭一驚,連忙閉上了眼睛,隻覺得額前一陣冰涼。


    那蠱蟲似乎是將自己的小腦袋貼在她的額頭上,半晌,才察覺到那蠱蟲下半身輕輕一蹬,又跳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去。


    白須老翁眼皮輕顫,古怪地盯著紀芙茵,“有趣,你這秘密……竟然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還請神醫遵從諾言,去為我母親醫治。”


    “慢著。你可知,這世間之人都是如何稱呼我的?”


    紀芙茵不解他是何意,卻還是說道:“世人皆稱,千麵詭醫醫術甚是了得,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這世上沒有神醫您醫不了的人。”


    白須老翁搖頭,“這病了的人,又或是將死之人,我的確都可以救得了。”


    “隻是那已經死了的人,我卻是毫無辦法的。”


    “倒也不瞞你說,如何令已死之人複活,是困擾了我多年的難題。”


    “今日卻讓我見到了你,救你母親一事,我可以答應,隻是我卻有另外一個條件。”


    聽他肯救治母親,紀芙茵已是欣喜異常,“不管神醫有什麽要求,隻管提出來便是,隻要神醫能救得了我母親便可!”


    “我的條件便是你。”


    紀芙茵一怔,“神醫何出此言?”


    “死過一次卻又複生,你這秘密著實太過吸引我。”


    “方才看你出手如此闊綽,想必家中府邸也不會小到哪裏去。”


    “我的條件便是讓我住進你的家中,直到我解開你複活的秘密才可離開,如何?”


    紀芙茵高高懸起的心又是一鬆,笑道:“這不算什麽難題。”


    “隻要神醫願意,就算在紀府一直住下去,我們紀家人也必定這一世都將神醫奉為座上貴賓對待。”


    “這倒不必,閑雜的人見得多了,虛禮就多,沒必要的廢話也多,你且稍等我片刻。”


    說罷,白須老翁便回去了裏麵的房間,等到再一次聽見腳步聲時。


    紀芙茵看過去卻愣了愣,禁不住問道:“請問……神醫他去了何處?”


    眼前那油頭粉麵的男子,瞪了紀芙茵一眼,將手中碩大行囊放在桌上,“就是我。”


    “你?”紀芙茵一時有些呆了,原先還以為他易容之術高超,隻是高超在妝容之上,現如今看來,竟是體型嗓音神態盡數都換了個人。


    “拿上東西,走吧。小心些拿,裏麵說不定就有可以救你娘的命的東西,若是丟了壞了,可別怪我。”


    男子的麵容似是有些不耐煩,掃了眼牆角的酒壇,“倒是可惜了這些酒。”


    “神醫若是喜愛佳釀,紀府倒是有幾壇子好酒,可以送與神醫。”


    “你懂什麽,那酒同這酒能一樣的麽?”


    男子上前,嗵嗵幾腳踹碎了那幾隻酒壇,裏麵骨碌碌滾出了幾顆圓溜溜的東西。


    想必那就是他所說的人頭了,紀芙茵側過視線去,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心看。


    “往後也別神醫神醫的喊,聽著不自在,我姓沅,沅千伊,怎麽稱呼隨便你。”


    沅千伊掏出一隻火折子,晃了晃,燃起火星來之後,立即便丟到了那灘酒上麵。


    火星頓時燃燒了起來,點燃了一旁的房梁,燒的嗶嗶啵啵作響了起來。


    “沅神醫這是要……?”


    紀芙茵有些驚詫,沒料到他竟會做出縱火燒房這種事來。


    “不燒了,難不成要留著這些東西,讓那些個煩得很的人順藤摸瓜一窩蜂地找上門來麽?”


    沅千伊冷哼一聲,“我可是沒那個閑工夫,一個個頭疼腦熱的小毛病看過去的。”


    從房間裏麵出去,紀芙茵險些同顧含謙撞了個滿懷,對方那沉著的麵容上,竟滿是焦慮神色。


    直到見到她出來了,這才鬆了口氣似的。


    “方才我見那房梁上突然冒起了煙,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這位便是神醫了?”


    顧含謙見到她身後的沅千伊,立即拱手問道。


    “難不成你們還是要來找別人?”


    沅千伊滿臉的不耐,“要去哪裏便快些去吧,拖得久了,若是人死了我可就沒轍了。”


    “師父,師父你要去哪裏?”


    聽見他說要走,那小童連忙跑了過來。


    “去該去的地方,小寶你在我這裏待了這些天,該學的也差不多了。”


    “往後隻管將我給你那書背的滾瓜爛熟以後,便可自己開個醫館了。”


    沅千伊指指那滿院子種著的草木,“去,把這些都給我拔出來燒了,記住我教你的,靠近時別呼吸。”


    小寶倒也賣力,不多會就將那些個花草拔起來堆在了一處,點燃了,在那滾滾濃煙中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師父。


    “成了,回去吧。”沅千伊衝小寶擺擺手,“那書記得要背。”


    小寶嘟嘴,眼圈也紅紅的,“師父都還沒讓我見過樣子,往後小寶要是想師父了可怎麽辦?”


    “有什麽好想的,隻當我死了便是,走吧。”


    小寶哭得傷心不舍,沅千伊反倒開心的很,也不管小寶是不是還在哭,自顧自地就走了出去。


    顧含謙忍不住笑了笑,衝紀芙茵低聲道:“這神醫的性子還真是古怪的很。”


    紀芙茵也無奈搖頭,“隻要可以救了我娘,不管他是多古怪的人,那都無所謂了。”


    聽紀芙茵說了沅千伊的條件,紀雲豪自是一百個答應,當即便命人將最好的客房收拾了出來,好讓沅千伊住進去。


    等到見了沅千伊的人,紀雲豪正要說些個客套的話,卻見對方頗為厭惡地一揚手,“病人呢?”


    “沅神醫,母親就在房裏躺著,請神醫去看看吧。”


    紀芙茵帶著他,進到了母親的房間,隻是過了一日,躺在床上的紀夫人已經是出氣要比進氣多了。


    眼看著竟像是要不行了的模樣,紀芙茵見了眼圈又是忍不住一紅。


    “死不了,你那眼淚還是留著吧。”


    沅千伊上前試探了一下紀夫人的脈搏,白了紀芙茵一眼,“東西拿過來。”


    聽他吩咐,紀芙茵連忙將自己提著的那一包東西放在桌上。


    沅千伊在裏麵翻找了一會,從一隻灰撲撲的盒子裏,拿出了一粒灰撲撲的藥丸。


    塞進紀夫人的口中,又將先前讓人準備好的烈酒給灌了下去。


    紀芙茵父女二人看的心驚肉跳,先別說那藥丸是不是管用,光是那碗烈酒就夠讓人心頭捏一把汗的了。


    “成了,明兒一早差不多就該醒了。”


    沅千伊又拿了幾粒藥丸出來,給了蘇姑姑,“每日一顆,以烈酒服下。”


    “多謝沅神醫!”紀雲豪聽聞夫人沒事了,竟作勢要給沅千伊行禮道謝。


    不料沅千伊卻隻是厭煩地淡淡一瞥,“我有些乏了。”


    紀雲豪被沅千伊這一瞥給搞的有些不自在,紀芙茵卻是已經見怪不怪了,衝那沅千伊做了個手勢,“沅神醫這邊請。”


    到了客房,沅千伊推開門,向裏麵打量了幾眼,麵無表情道:“倒也湊合。”


    說罷,沅千伊便徑直走了進去,連客套的話都不曾同紀芙茵說過一句,進門之後便砰的一聲將房門給關上,將紀芙茵給關在了外麵。


    “這位神醫,真是好怪的性子!”青梅見他對自家小姐如此無力,登時便有些不高興了。


    “原以為那莫離小哥就夠怪的了,現在看來莫離小哥比這沅神醫好了不知道多少!”


    “神醫本事過人,有些脾氣也是正常,再說現如今是我們有事求人家,哪裏還能要求別人怎樣。”


    母親無恙了,紀芙茵那顆緊繃著的心也鬆了下來,衝青梅笑道。


    “倒是你這性子可要改改了,若是這麽容易便氣惱了起來,別人倒不覺什麽,仔細自己把自己給氣壞了。”


    正說著,落玉拿著幾張銀票走了過來,“小姐要的一千兩銀票,還有這鐲子,奴婢都取來了。”


    紀芙茵點點頭,帶了銀票同鐲子,走回了前廳,顧含謙正等在那裏,見她來了,麵露微笑,道:“現在便去醉風樓麽?”


    “謝姑娘幫了我如此大的忙,總不好拖拖拉拉才是。”


    紀芙茵笑道,又轉身叮囑落玉二人,“你們兩個,我不在的時候,替我照看好母親。”


    “尤其是要吃進口裏的,必定得先經過大夫查看,可記住了?”


    待那二人應了,紀芙茵才放心地同顧含謙一同出了門。


    “伯母好轉了,我便也放心你了,你這兩日以來看起來還真有些憔悴的很。”


    “正好,現如今也那些個令人提心吊膽的事了,到了過幾日的圍獵,也可痛痛快快玩上一場了。”


    “這,顧公子。”竟他這一提醒,紀芙茵才又想起來這件事,有些麵帶歉意道,“過些日子那春遊圍獵,我怕是去不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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