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有熱鬧哪裏有我,出門旅遊的人,隻要不是打架鬥毆,自然是人越多越熱鬧。(.無彈窗廣告)莫問天、黃涉竹和秦香也不例外,互望一眼,就往裏麵擠去。


    在人群的中央,圍著一名老僧,雜色的糞掃衣,袒露左臂。他的麵前是一莫洗得發白的淡青色麻布,上麵寫著個鬥大的“佛”字,色澤暗紅,隱隱地帶點腥味,很可能是血寫的。老僧正對著那個“佛”字在磕頭,五秒鍾一下的頻率,每一次動作都完全一致,沒有絲毫的走樣,看上去像是某個機器人按照設定好了的程序在執行。


    能引起大家圍觀,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古怪的地方。老僧的膝下是一塊青石板,在青白中暗泛著石英的光澤,分明是最堅硬的花崗岩質地。老僧每個頭磕下去,都敲得青石板咚咚做響,磕了幾十個頭,卻連額頭也不見紅。


    莫問天一看,這不是剛才在羅漢堂相遇的老僧嗎,怎麽一轉眼就到了這裏,還玩上自殘的遊戲,該不會腦子有問題吧?想歸想,可見人家一老和尚,在初春乍暖還寒的日子裏自虐成這樣,還是覺得有點可憐。


    當他擠到最裏麵,剛想過去勸勸老僧時,背後不知誰給推了一把,一個踉蹌就到了老僧跟前,腳一伸,正擋在老僧磕下去的頭和青石板之間。


    “啊!”地一聲慘叫,莫問天這才發現,敢情老僧每個頭磕下去都那麽實在,撞得他左腳腳背頓時高了一塊:“老和尚,你殺人啊,輕點!”


    “阿彌陀佛”老僧輕宣佛號說:“老和尚在磕老和尚的頭,關施主什麽事?何況,是施主用腳防礙了老和尚磕頭,而非老和尚防礙了施主走路,施主又何必要求老僧輕點?”


    得!莫問天心想,我的腳背給撞腫了,倒是你老和尚有理了!不過,從老和尚句句帶著機鋒的口氣來看,這老和尚估計修的就是禪宗。[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這年頭,真會禪宗的人不多,可假會禪宗的人卻如過江之鯽,莫問天好歹也讀過《六祖壇經》、《五燈會元》、《傳燈錄》這些禪宗典籍,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是沒學成,玩文字遊戲,參個野狐禪什麽的,倒有幾分心得。


    他幹脆往老僧對麵一坐,也不說話,雙手伸出,扯個那個“佛”字,隨手卷了起來,往下麵一坐:“老和尚,連佛都沒了,你還拜什麽?”


    老僧根本沒答他的話,抬起眼,盯著莫問天說:“施主來這裏幹什麽?”


    “殺人!”莫問天知道,要玩禪語打機鋒,不語出驚人,馬上會招人強烈鄙視。


    老僧臉色一震:“不知施主想殺誰?”


    “六個小孩!”莫問天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要殺人的樣子:“剛才還在羅漢堂第四百六十三尊羅漢颯陀怒尊者身上,誰知一轉眼就到了大和尚您身上。”


    “施主怎麽個殺法?”老僧臉上綻放出層層笑容,如陽光照破烏雲重重。


    莫問天心想,我若來個手起刀落,倒也痛快,隻是不太符合禪宗故做玄虛的風格,算了,那就來點玄的吧,心有所想,但口中卻回答得利索無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在哪裏?”老僧向莫問天拜了一拜,虔誠地問。(.無彈窗廣告)


    莫問天不耐煩地說:“佛在紅塵!”


    “佛在哪裏?”老僧再拜。


    “百千罪惡一塵不染!”


    “佛在哪裏?”老僧三拜。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佛在哪裏?”老僧還是老樣子。莫問天不由大怒,將下的那莫寫著“佛”字的淡青麻布丟還給老僧說:“還給你就是了!”


    說完,轉身就走。老僧也不留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將那莫青麻布收入懷中,衝著莫問天的去向行了三跪九叩五體投地的大禮,才回身進了歸元寺。


    莫問天一走,沒出幾步路就給黃涉竹一把抓住了:“我說莫胖子,你剛才跟那老和尚到底說什麽啊?我怎麽一句也沒聽懂!”


    “就是!就是!”秦香弱弱地幫腔說:“每句每個字都知道說的是什麽,可連起來就完全不明白了!”


    莫問天聳聳肩說:“豈止你們不明白,就連我也不明白!”


    “那你說個屁啊,還殺人,殺六個小孩,我看讓你殺隻小雞都沒那個膽子!”黃涉竹從來不介意借機打擊報複,平時他吃這個胖子的虧也不少,總想找機會撈回一點補償。


    莫問天笑著說:“那六個小孩我倒真是知道,羅漢堂的颯陀怒尊者塑像又名六賊戲彌勒,那六個小孩代表了人的眼、耳、鼻、舌、身、意,隻有六根清靜,照見五蘊皆空,才能成佛。羅漢還有個名字,叫殺賊,就是要殺掉自己心中的這六賊,才能真正修成正果。除了說這句話時,我還有點意思之外,其餘的全是任意胡來胡說而已,你讓我怎麽解釋?”


    昏!黃涉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說:“我知道你小子瞎蒙胡吹的功夫天下少有,想不到連老和尚也騙!算你狠,希望那老和尚不至於被你騙得走火入魔才好。”


    老僧當然沒有被騙得走火入魔,有一點,莫問天猜對了,那老僧真是一名禪宗修煉者,不是普通的所謂修行,而是真正有望成佛成祖的那種傳說中的修行,被他那麽一攪和,還真的一腳踏破了最後一層紙。


    佛門修行每一重境界,就稱一個果位,從低到高分別初果、二果、三果、阿羅漢果、菩薩果和佛果。其中初果又名須陀洹果,意為預流果,即初見真理,得入聖者之流,能悟出初果者已正式踏入佛門修行的正途;二果又名斯陀含果,意為一來,即此果又稱為‘一來果‘因為對欲界煩惱尚未完全斷除,還必須曆劫一次,才能進修上一次果位;三果又名阿那含果,意為不來,能證得這個果位的修行者可以直接轉生天界,不必再入凡塵,然後在天界修成正果;但這三種境界的人如不修行下去,最終還是要曆劫輪回,重新開始。隻有取得第四果,也就是阿羅漢穀的修行者才能無生無滅,永住涅槃,飛升至佛界。


    對於修小乘佛教的修行者來說,阿羅漢已是最高果位。但對修大乘佛教的修行者,他們的目標去是菩薩果,甚至佛果。也有人先修成阿羅漢,但並不飛升佛界,而是放棄自己已修得的神通,轉修大乘佛道,修菩薩果,這些人被稱為“回心羅漢”。


    聽起來好象是挺複雜的分類,其實說白了很簡單,預果相當於大一,能上大一的,就表示你已混入大學,隻要不幹出格的事,就可以一路讀下去。二果即大二,三果即大三,阿羅漢果則是學士學位,飛升也就是大學畢業。想要再修,就得重新回來讀大學,菩薩果就是碩士學位,佛果就是博士學位。紅塵俗世就是他們修煉的大學,不經飛升,直接轉修菩薩果的回心羅漢則相當於本碩連讀。


    那個被莫問天看不上眼的老僧正是一名回心羅漢,他早已在律宗修成阿羅漢果,又改入禪宗,修菩薩果。憑著他萬中無一的超強智慧,居然在短短的五十多年內,已跟菩薩果隻隔了一層紙,也就是說離拿佛門碩士學位隻差一紙論文了,而莫問天的胡言亂語恰好讓他大徹大悟,完成了足以得優的論文,這下子,菩薩果自然水到渠成。


    回到歸元寺裏,老僧直接往後院走去,越走越慢,一步一停,但動作慢並不表示速度慢,羅漢的神足通,一抬腳就是千萬裏。老僧沒必要玩這種把戲,而是隨意地走進了後院方丈室。在走的過程中他的渾身開始散發出陣陣檀香味,月白色的光華從頭頂冒出,流轉全身,就連他的相貌也發生了變化,原本枯槁的麵容漸漸豐滿起來,皺紋拉平,雙眉轉黑,舉手抬足間,自有一種皎皎不群的風度。


    “老師!”正在方丈室裏打坐的歸元寺大和尚虛元大師感覺到一陣沁人心脾的馨香,便醒了過來,見老僧進來,忙起身向他拜倒:“不知老師到來,弟子未曾出門遠迎,還請老師恕罪!”


    “虛元”老僧笑著說:“你還執著於這些虛禮嗎?”


    虛元大師再拜了一拜,起身說:“虛元心中已無這些虛禮,但師恩難忘,故為虛禮。虛禮本非虛禮,是名虛禮。”


    老僧點點頭:“看來你這段時間對《金剛經》的研習大有進展,離阿羅漢果不遠矣。”


    “總是老師教誨。”別看虛元大師今年九十出頭,可在老僧麵前,卻低頭虛心得像個學生。


    “坐下,坐下!”老僧指了指對麵的蒲團說:“你是我收的第一個弟子,轉眼已是六十多年。今天我將入無餘涅磐,有些事情是該向你交代一下了。”


    “阿彌陀佛”虛元大師高宣一聲佛號:“原來老師已證得菩薩果,實乃我佛門一大幸事也。”


    虛元大師說的是真話,眼前這名老僧三十八歲出家,修了八十多年,就已證得菩薩果,這在佛門可算是異數了。佛門曆史上,當然也有一念成佛的,但那些人多半是由佛界或天界有果位的人轉世重修,又有師門長輩指點迷津才有那樣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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